第28章(1 / 2)

方拾遗若有所思:难怪那些人叫你什么上仙,合着你从神像里跳出来,他们还真当你是狐仙了。

白里讪讪的:我天资愚钝,只能讨点巧。

方拾遗一点头:也好,左右不伤人。随后呢?

随后有一天,忽然杀进来好多邪修,领着数不清的走尸

白里望向城门的方向,目光里透露出一丝恐惧,我,我打不过他们,对不起书生,没能保护剩下的人,竭尽全力也只守下了那点人。

方拾遗脚步顿住。

白里茫然看他:方,方少侠?

没事,方拾遗双手拢在袖中,脚步又慢了一点,不知不觉间,与这怂狐狸的步调已经一致,两个俊秀的少年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他这才不紧不慢地道,继续。

白里没有狐妖一贯的精明,压根没发觉什么不对:那些邪修有急事,没待多久,就只留下部分人。也是这样,我才能与剩下的较较劲,用家传的阵法护着宅子。可城门外游荡着密密麻麻的走尸,我带着他们也走不出去,直耗到最近,也精疲力竭了。

末了,狐妖嘀嘀咕咕: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昏了头脑,贸贸然出手。

方拾遗这下全明了了,只觉得稀奇。

那书生未必是话本子看多了当真那么蠢,以为自己真捡了个什么仙什么神的,中洲几千年没出过飞升的神人了。

恐怕是知晓白里是狐妖也没捅破,人妖之间,怨憎如海,到底会背道而驰,各自分离。

这小狐狸也是个妙妖,知恩图报,书生请他护城中众人,他还真就留在城内,守了这么多年,担着被邪修斩杀的风险也没独自溜走。

倒是与他遇到过的凶残妖族完全不同。

也是,即使是凶悍残忍的妖族,也有良善之辈,正如号称最宽善慈悲的人族,阴毒之辈也层出不穷。千千万万生灵,内里各有不同,哪是书上轻描淡写几个字、随随便便遇上几只妖,便可盖棺定论的,太偏颇了。

方拾遗以手摩挲着下颔,思索间察觉到道视线,转眸一看,是孟鸣朝。

孟鸣朝瞧着他的目光有些奇异,似乎是在等方拾遗给出小狐狸的判决。

或者说,是给出对妖族的态度。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把少年柔软的头发,侧头问:你说外头走尸很多?我和我师弟来时,城外也就百数只罢了。

白里生怕他以为自己在扯谎,赶紧解释:你们来之前,我看见个黑袍人拿着串铃铛,摇着铃引走了大部分走尸,不知带去了何处,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随意靠近城门,还被伤了。说着,委委屈屈看了眼孟鸣朝。

孟鸣朝冷幽幽地回视过来。

白里吓出来的狐狸耳朵抖了抖,默默低下了头。

又是那个黑袍人。

如此说来,城中现下已经没别的东西了。方拾遗垂下眼想了想,慢吞吞摸出一方棋盘。棋盘之上间隔落着几枚黑白子,他用黑子吃了枚白子,从舌尖吐出个破,棋盘冲天而起,似化作了利剑,直冲上天。

笼罩在整座城池周围的结界开始颤抖,黑色的波纹来回起伏,棋盘上金光灿灿,无数棋子虚影飞出,溅射在倒扣的结界上。

更远处的天空上黑云挣动,终于在某个瞬间,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一道扯着一道。

结界上蜘蛛网似的裂缝猛地扩散,哗的一声,碎成无数片。

当空阴云散去,露出明月皎皎。附近的障眼法一齐消失,破旧的城池重现人间。

白里看得瞠目结舌,心驰神往:这是,这是什么法宝

方拾遗收回棋盘,顺手塞给孟鸣朝:给我家小师弟随便刻来玩的。

孟鸣朝回以浅浅一笑。

白里:

我们去附近看看,收拾落单的走尸,方拾遗把孟鸣朝当柱子,倚靠在他身上,懒洋洋地用下巴朝宅子的方向扬了扬,那些人就交给你了,没一个老实听话的。

白里点点头,被城外袭来的冷风一刮,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有点抖:先前我莽撞了,对不住。多谢二位。

方拾遗好笑:斩杀作恶的邪修本是我辈担当,你一个妖族都出来了,我更是责无旁贷,谢什么。我还得谢你没让这城中的人全部死绝。

顿了顿,他道:走了。

白里朝着他揖了一礼,匆匆朝宅院走去。

方拾遗勾着孟鸣朝,拿着罗盘,往邪气旺盛的地方走。

城里活人统共就这么几个了,走尸也没多少,静悄悄的。

孟鸣朝忽然轻声开口:我听五师叔说,无论妖族、魔族还是邪修都作恶多端,骨血里流淌着暴戾的血,见即当斩。师兄,你为何没有杀他?

小小年纪,怎么跟那些老头儿似的迂腐?方拾遗纳闷地瞅他一眼,狐狸身上没有血腥气,也没作过恶,我吃饱了撑的杀他?少听那些老古板唧唧歪歪。

孟鸣朝垂下长长的睫毛,呼吸急促:师兄讨厌这只狐狸吗?

我讨厌他拖你下水,方拾遗诚实回答,其他方面马马虎虎,没你可爱。

孟鸣朝深深吸了口气:那要是没作过恶的妖族,师兄会喜欢吗?

今儿问题怎么这么多?方拾遗更纳闷了,没作过恶我也未必会喜欢啊,天底下没作过恶的人妖魔那么多,我挨个喜欢过去那还了得唔?

罗盘上的指针倏地静止。

前方邪气冲天。

方拾遗闭了嘴,将孟鸣朝护在身后,提着剑,穿过那面裂开的墙,打眼一看。

墙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坑里躺着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看不尽的走尸,全部彻底死透了。

一股寒意倏地从脚底窜上心尖。

方拾遗总算明白,为何他们能这么顺利地摸到这城中了。

第37章

腐朽的气息飘来,泛黑的血浸透了几里地,坑底纠缠着无数手脚,飘上一层污浊的死气与怨气。

周围一里内的草木已经彻底枯死,再无回春可能。好在是隆冬三月,换成夏日,这一坑不必有所动弹,单是尸臭就够人吃一壶了。

这成千上万的走尸要不是给黑袍人解决了,他还真不太可能进得来。

孟鸣朝凑过来看:怎么了?是什么?

方拾遗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孟鸣朝越过他的肩,看到坑底的景象。

他目光平淡,毫无涟漪,颇有点哦就这啊的意思然后转头和方拾遗对上。

方拾遗缓缓问:你不怕吗?

孟鸣朝心里暗恼,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扑向方拾遗,脸上表情委屈起来,呼吸发抖,可怜兮兮:师兄,这里好可怕!

蛋蛋和鸣鸣斜着眼看他拙劣的表演。

方拾遗偏就吃这套,把人搂住,拍拍他的背:不怕不怕,师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