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跨入小镇的瞬间,方拾遗的眉角禁不住一跳。

方才入夜,街上竟空无一人。

四下空空落落的,一阵冷风从街角席卷而来,卷起漫天的枯叶与纸钱,纷纷扬扬洒下。金乌渐渐沉下地平线,阴影从远方拉长,笼罩了小镇。

傍晚时分,鬼气森森。

镇内各家各户都紧闭着门窗,门前贴着钟旭像,挂着犬牙。四下除了风声,只有方拾遗与萧明河的脚步声,死寂一片。

令人不安。

萧明河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瞅了眼方拾遗,又强自镇定起来,没话找话:没人。

方拾遗没应声,上前挨门挨户地敲门。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开门。他也不急,边敲门边往镇内走。萧明河眉头皱得死紧,呼吸动静却不敢太大,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四下打量。

小镇内的屋子盖得都偏矮,窗户也低矮许多,一户户黑洞洞的,天色暗了下来,看不清里头是什么光景。

正想着,萧明河的目光掠过街角一户人家的窗户,头皮猛地一炸:!

那纸糊的窗户被戳了个洞,有双浑浊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方拾遗察觉有异,转头看来,那双眼睛已经消失在窗口。

怎么了?方拾遗走过去,礼貌地敲了敲门。里头似乎有人,却紧闭着门没开。

萧明河心脏都紧缩了下,长长地吸了口气,羞恼不已:什么东西既然不肯开门,那我破门而入了!

里头的人似乎正靠在门边,闻声门板轻微颤了颤。

方拾遗正想开口,远处忽然传来当的一声,梆子锤铁椤,撞入耳中,堪比易先生随身携带的小鼓。紧接着响起阵哭声,在风声中呜呜咽咽传来。方拾遗胆大,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摸出随身携带的破扇子,往面前这扇门上一点,拔腿往声源处走去。

萧明河本想暴力破门,见方拾遗直接走了,愣了愣,看看面前的门,又看看方拾遗的背影,咬咬牙,跟了上去:你瞎跑什么?这镇子有古怪!

方拾遗脚步不停:我倒想瞧瞧是什么古怪。

顿了顿,他斜眼看着萧明河发青的脸色,调笑道,再说,出了什么事,不还有师弟垫着吗。

萧明河:你!

嘘。

呜呜的哭声越来越近,方拾遗竖指在唇边,走过前方的转角,眼前豁然一亮。

前方竟是个小庙,庙前影影绰绰跪了百余人,披着白素。庙前置着一口小棺,贴满黄符,七枚铜钉深深钉到了底。棺前的火盆里烧着纸钱,火光熠熠冲天,数十名妇人跪伏在前掩面而哭,旁边坐着个灰衣道人,持着铁椤梆子,又是当的一声。

是场颇为诡异的白事。

方拾遗目测了下那棺材的大小,不禁扬眉。

那棺材不过四尺长,显然装不下个成人,里头应当是个孩子。

既是个孩子,还得劳动镇上大部分人到此,十几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号丧?就算是哪家高门大户死了儿子,都不会有这种大阵仗。

何况那棺上贴着黄符,棺材钉又全数钉了进去。

这不是在盼死者往生,而是在咒人家魂飞魄散吧。

前头的景象虽然有些诡异,但总归满地都是凡人。

萧明河按下了心惊,也发觉了不对,蹙着眉和方拾遗对视一眼,抱着手扬了扬下巴,示意方拾遗上阵。

见这场怪异的法事暂时没完没了,方拾遗观察了片刻,无声无息上前,混进了最后一排跪着的人群里,大大方方地跟着跪下,跟旁边的人搭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到哪步了?

态度自然,坦坦荡荡。

萧明河躲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

旁边是个老头儿,天色朦胧,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使,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发觉不对:这么重要的祭礼你也敢迟到!

方拾遗眉心又跳了跳。

祭礼?

他没有将疑惑表达出来,略一思考,道:这不是,来的路上碰到个外来人。

老头儿愣了愣,浑浊的眼里忽然迸射出种似喜非喜、激动难抑的神色:外来人?在哪儿!你通告给木天师了吗!

显然,那个灰衣道人就是所谓的木天师。

通知了。

老头的身体都在颤栗,跟随着再次响起的当一声,喃喃念着什么,深深叩拜。

修仙者耳聪目明,方拾遗敏锐地捕捉到献祭、告罪几个词,再看这老者神色,不见得多虔诚,反而恐惧与喜悦这矛盾之色更甚之。他心中疑窦愈深,又问:棺材要埋在哪儿?

埋什么?老头儿压抑住喜色,奇怪地转过头,棺材不是一直供在庙里不对,你是谁!

最后那声太大,周围的人全数听到,纷纷转头看来。

方拾遗这才发现,跪在这儿的大部分人,竟都戴着白色的面具,夜色里,火光中,数百只白面具齐齐看来,黑漆漆的洞后,麻木的眼珠竟显出几分森然。

方拾遗腿都差点给吓软了,沉默片刻,稳住自己,从容地站起身来,迎着那些静静看着他的眼珠子,微微一笑:打扰了。诸位都是绿水镇的镇民吧?在下与师弟奉师命而来,为各位驱除邪祟。

坐在圈中心提着铁椤的灰衣道士脸色煞白,闻声腾地起身:哪来的黄毛小子,张口胡言乱语!这儿哪来的邪祟?

方拾遗言辞诚恳:恕我直言,诸位的行径跟鬼上身也差不离了。

那道士一起身,其余人也纷纷起身,场景蔚为壮观。方拾遗被这些面具盯着,实在毛骨悚然,手中扇子轻轻一扇,那些戴在镇民脸上的面具咔嚓裂了个缝,哗啦啦掉了一地。

神通一出,刚才还显得凶恶的镇民们立时不知所措地望向那位木天师。

萧明河从阴影后走出,嫌弃地瞥了眼地上渗人的白面具。

木天师惊疑不定地打量起方拾遗与萧明河来。

两人锦衣缎袍,姿容清丽,看上去气质不凡,但都不过十五六岁,年轻得近乎稚嫩,腰间竟还有万金难求的百宝囊。

是哪个门派或者世家出来的小辈?

萧明河扫了眼那木天师,看出此人身上没有丝毫灵力,就知他是个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冷笑了声:你也敢称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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