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后排的小弟子举手插嘴:先生,大妖有我们门主厉害吗?

易先生掀起眼皮:若是独面大妖,门主胜算不足四成。

方拾遗眉心猛跳。

他是被温修越抱回山海门的,山海门是他的家,温修越近乎他的生父。

活到这个猫憎狗嫌的年纪,他还没见过师父摆不平的事、打不过的人,倘若有人上门闹事,往往师父都不必起身,抬指击鞘,铮然之声响彻云霄,便万物俯仰,无人敢动。

若是人人心中皆有个战无不胜的信仰,在方拾遗心里,那个信仰就是师父。

如今听易先生这样说,他心底涌起一股极度的不服,想也不想,张口就道:先生怎么知道?大妖已消失千年,书上所载,未免失实。

易先生慢吞吞地踱步到他面前,板着苍老的面孔,冷冷道:不错,世间到底还存不存在大妖,确实无人知晓。顿了顿,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但百余年前,曾有一尊大妖出世。那尊大妖与一名人族女子相恋,大妖血脉力量太强,女子生下个半人半妖的孽子便死去。那尊大妖遍寻天下,找来秘术,掀起腥风血雨,想以半个中洲的生灵来血祭复活她。

众人心驰神往:哇

比话本子还好听!

易先生给他们气得胡子直翘:时移世易,如今你们懵懂无知,怎知当时境况!百年前,中洲之上有七大门派,可知为何如今只剩五派?因为其余两派,皆被那妖孽灭了满门!

小弟子们愣了愣,反应过来,顿时后背发寒。

像山海门这样的大宗派,皆有数万弟子,大能若干。大妖只凭借一己之力,就灭了两大门派?

后来五大门派联合,方才借用杀阵重伤了那妖孽。

易先生走到栏杆边,目光越过重重云霭,大妖濒死逃离,无人知晓他陨落在何处。但他留下的孽子被护着,坠入了极北之北的冰川之底,就连世代生存在北陆上的魔族,也寻不到那孽子在何处。此事未被记录,是怕惊吓世人,使得人心惶惶。

其余人尚沉溺在大妖冲冠一怒为红颜与人妖跨族之恋的美化想象中,萧明河突兀地开了口:那昨日的异象,与大妖之子有关?

方拾遗想得更远:大妖之子若是醒来,必会上门报仇。魔族不等到咱们跟大妖之子打得死去活来再趁机而入,莫非是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易先生却答:这种异象,十年前就发生过了。

萧明河皱眉:那这是

今日课后,你等回去翻阅典籍,写下对人、妖、魔三族纠纷与异象的揣摩理解,不得少于三卷竹简,严禁互相借阅,下回早课呈上。易先生无视小弟子们刷然一变的脸色,一咏三叹,莫以寸许目光,窥视广阔天地。

老先生说话时,直直盯着方拾遗: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皮崽子,你们还嫩着呢。

方拾遗静默片刻,梗着脖子没低头:多谢先生赐教。

下了早课,小弟子们呆呆坐着,难得没去围着方拾遗打屁,绝望得简直要哭出来:昨日的《山海门经史》还未抄完,今儿又要写论文!

方拾遗安静沉思着,闻声霍然一惊这回可没被幸免!

正琢磨怎么逃了这作业,缥缈的云雾中响起声鹤唳,方拾遗熟悉这声音,转头一看,一只纸鹤由远及近,飞到他面前,扇着栩栩如生的翅膀落到他掌心。萧明河刚要离开,转头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阴霾,语气不阴不阳:每次都只传信与你,师父可真是看重他的首徒。

方拾遗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扬扬眉,伸手搭到他肩上:见者有份,一起看。

后面刷地冒出一堆毛茸茸的脑袋。

方拾遗头也不回,手中折扇一转,啪啪啪地把那几个凑过来偷看的脑袋挨个打了回去:去去,都去抄书写论文,很闲?

纸鹤自动铺开,化为金雾消散,金雾中现出幅模糊的画面浓雾中,一双血红的眼。

萧明河:这是

方拾遗不语,破扇子扇了扇,金雾上的画面消散,浮在空中的是几串字。

魔族渡海而来,为师已赴往北境,不知归期,往后揽月峰上大小事务,皆由拾遗决定。拾遗吾徒,可还记得前日午时为师与你所说之地?你与明河已过束发之年,理应独当一面,为师走得匆忙,此事便交由你二人处理。切忌心浮气躁,处处谨慎为上。

第3章

从天而降的大好事!

方拾遗大喜过望,勾着萧明河的脖子就往外走:那敢情好,走走走,不用写论文了!

萧明河门门功课第一,怔怔看着消散的金雾,胸腔里挤满了被师父看重的狂喜与来不及写论文、易先生的课可能拿不到第一的遗憾,一时忘了勾着自己脖子的是最讨厌的方拾遗,随着他走出浮云阁,才反应过来,羞恼地掰他的手:放开我!

方拾遗笑:哎呀,兄友弟恭,师慈子孝啊。

萧明河烦死他了,推开他:师父与你说过什么?

啊。方拾遗摸摸下颔,也就前几日的事,师父说他算到山海门境外有一处传来不祥之兆,也就三言两语,没说太多。

萧明河拍了拍被方拾遗碰过的地方,没再吭声。

来到山海门十余年,方拾遗还没没下过山。

斗鸡遛狗,满山撒野,山海门再大,也总有逛遍的那天。春去秋来,他从个小萝卜头长成个青葱少年,能走的地方都祸害了个遍,早就对下山蠢蠢欲动。

瞌睡来了,师父就递来枕头,当真是亲师父。

萧明河不喜那些咋咋呼呼的师弟妹,方拾遗又是头一次下山,自个儿都不甚清楚情况,也没带人。师父特地点了他和萧明河,大概就是想让他们俩下山磨炼磨炼。

温修越收了弟子后,另辟揽月峰,带着弟子们在上头的院子里常居。三师弟这几日都在院里闭关,方拾遗留了传音符说明情况,将满身家当揣进百宝囊,再带上佩剑去年满十五时,温修越赠了他这把剑,取名望舒。

萧明河才刚把小脾气收起来,瞅到那把剑,脸色又不好看了。

望舒是温修越亲自上门,拜请当世铸剑大师白癸所铸。

萧小公主可真难哄。

方拾遗眉梢抬了抬:师弟,你有神剑寒酥,就别觊觎我的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萧明河家世显赫,佩剑乃家族传承,神剑榜上有名,方拾遗确实比不得。小少年倨傲地抬起下颔,你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萧少爷纡尊降贵搭话,再怎么不冷不热,方拾遗也早习惯,纯粹将此当做下饭料、耳旁风,笑眯眯的:走吧。

温修越指的地方离山海门颇远,行数百里后,穿山越河,再翻过座山,才能在一片树林后窥见那个僻远小镇的一角,若不是有指引,等闲还真找不着。

这个年纪能以剑御空者屈指可数,两人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只是再怎么天资聪颖,也受年龄所限。御剑飞行耗费灵气,两个半大少年还做不到一口气抵达。

从下山伊始,萧明河更要面子,连停下来休息,也不肯先开口。

方拾遗心想有钱人要脸真是要不得,像他光棍一条多好。赶路之时,还得时时注意萧小少爷的脸色,见他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了,就委婉开口:我累了,下去歇歇吧,劳烦师弟了。

赶了几日,两人终于越过那片山,抵达了受邪祟侵害的小镇。

山海门下的城镇皆受庇护,独独这儿脱了范围,闻所未闻。

gu903();小镇古旧朴素,竖在外头的青石被风霜磨砺,字迹斑驳,隐约可见绿水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