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一个看起来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双手紧紧抓住防护网,头发被汗水浸湿狼狈的黏在脸边,她撇着嘴,轻声问道:你们是打算放弃我们了么?
老李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过身不忍再看。
童嗣挤过来,一把拉住老李的衣袖,红着眼睛问道:我姐姐还在里面,她并没有被感染,而且她本来身体就不好,里面环境太差了,局长,通融一下,让我去把她领出来可以么?
老李猛然回头,怒视着童嗣:怎么可能为了你开这个先例,如果真是水源造成的感染,里面一个人都跑不了,你姐姐又怎样,她也是感染潜在威胁者,难道让我放她出来继续去祸害其他的人么?
童嗣哽咽,他回头,望着里面还拉着学生安慰他们的童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没用,大难当头,却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甚至是架起防护网,亲手断了她的活路。
童琦挤在人群中,烈日将她白皙的小脸灼得通红,他抬头看着防护网外的弟弟,看到他为了自己放下自尊同副局求情的模样,慢慢摇摇头,接着用口型告诉童嗣: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于是,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童嗣忽然跳下了防暴车,爬上了防护网。
众人一见,赶紧去拦,被童嗣踢开了手。
他爬过防护网,穿过努力想挤向外面的人群,逆行而去。
童琦看到了则一个劲儿摆手让他赶紧离开,童嗣深吸一口气,他伸手紧紧抓住童琦的衣服,将她拽到自己身边紧紧抱住,摸着她汗津津湿漉漉的头发。
没关系,我会陪你的,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你的。童嗣放轻语气,尽量安慰道。
童琦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无论她再凶悍再坚强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人,老公又飞国外出差,家里只有自己一个,本来就因为感染爆发的事闹得心神不宁,结果接到通知说是要封锁这片区域,通知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仔细想想就是因为自己也是潜在感染者,为了防止感染事态进一步恶化,不得已,只好隔离起来,一旦进了这片区域,生死不由自己而由天了。
我好怕,你姐夫不在,你也不在,没有人理我,没有人管我,但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我也怕因为水源感染,那我肯定也被感染了,你知道么?我好怕啊。
童琦抽噎着,开始口不择言。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用担心,以后都会好的。
而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句以后都会好的透露出了深深的苍白无力。
没有人知道以后会怎样,是好还是坏,所有人,终究比意外慢了一步
祝玉寒掏出手机,给储荣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现在的情况,储荣只说了句没事就挂断了电话。
市民们在防护网前闹了一天,也累了,晚上,所有人都乖乖接受了全身检查进入了相应的营区。
他们躺在营区中简陋的毯子上,时刻紧绷着身体里的那根弦,旁边的人稍微咳嗽下就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不吃不喝,生怕这里面也有病毒携带者。
穿过长长的营区,祝玉寒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储荣,他正坐在毯子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书,还是那本《呼啸山庄》。
歇一会儿吧。祝玉寒从防护服里掏了半天掏出一袋牛肉干递过去,小声道,这是我从外面带来的,给你开个小灶。
上级统一发放的食物不外乎矿泉水干面包,无滋淡味的根本也吃不饱。
储荣放下书,抬头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担心你,过来看看。祝玉寒笑得勉强,早说让你搬到我那边去,你也不去。
看着这简陋闷热的营区,说不心疼是假的。
储荣也跟着笑笑,伸手接过那袋牛肉干。
你后背的痱子怎么样了。祝玉寒小声问道。
就那样。储荣嚼着牛肉干,打了个马虎眼。
两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吵到了旁边带孩子的妇女,她冲两人翻了个白眼,伸手轻轻拍着自己儿子的小肚子唱着儿歌哄他入睡。
我连痱子粉都带来了,帮你擦擦吧,环境这么差,你可要遭罪了。祝玉寒说着动手去掀储荣的T恤衫。
储荣忽然抬手按住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说了没事。
祝玉寒还不死心,就像是耍流氓一样强行去扯储荣的衣服:你害羞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尽量让自己舒坦点呗。
但不知是不是幻觉,在俩人争执中,祝玉寒无意间从储荣的领口看到了那些红色的小疙瘩,好像比之前发的还要大,上面还黏连着水泡破掉后的皮。
祝玉寒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储荣:
你
储荣看了眼旁边的妇女,接着对着祝玉寒无声地摇摇头。
你该不会,也被祝玉寒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从背后敲了一记闷棍,脑瓜子嗡嗡作响,心脏嗖嗖的疼。
储荣看着他,目光清冷,接着,储荣缓缓点了点头。
是身体检查之后才的么?
储荣还是点头。
两个营区,未感染区和已感染区,如果说未感染区还有一线生机,那么已感染区的人真的就是在睁着眼睛等死了,从以前的感染者来看,病发至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就储荣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概是感染中期的症状,也就是说,如果他再不接受治疗,最多也只有十几天的活头。
不,就算接受治疗也没什么用。
旁边的妇女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小声道:来,宝宝,我们起来撒尿。
小朋友揉着惺忪睡眼坐了起来,跟着妈妈一去出去上厕所。
见那妇女走了,祝玉寒才伸出双手按住储荣的肩膀,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跟我走,我带你去治疗。
储荣淡淡地笑了:没用的,我走不出去的。
我知道这边有个特殊通道,他们看到你是警员或许会通融一下,快点穿衣服跟我走!祝玉寒说着,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旁边一个中年斑秃大叔马上爬了过来,拉着祝玉寒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警官,麻烦你也带我出去吧,我现在都没找到我老婆孩子,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太折腾人了,再这么下去我非发疯不行,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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