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一听官府二字,面色果然好转了些,缓缓点了点头。
季青临微微笑了笑,偏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你家吗?
这孩子躲在这山庄主卧之中,年岁看上去又与钟大哥所说的庄主长子吻合,想来或许就是他了。
不料那孩子却并未回答季青临的问题,而是抱着双膝看向他,怯生生道:你们能先带我离开这里吗?
他抬眼左右看了看这屋子,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缩在那里,眨巴着眼道:我我有点害怕。
正在这时,那孩子的腹中传来咕噜噜一串声响。
季青临想到他或许是担惊受怕地在这床下躲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也没睡,实在可怜,忙点点头道:好,我们先带你下山吃些东西,再好好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再说别的,好吗?
那孩子得救般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季青临冲他一笑,撑着膝盖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来道:走吧?
那孩子抬起手来递给季青临,三人回身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那孩子突然停下脚步道:哥哥稍等。
说着,他松开手转身跑到那对摇篮边,从上头解下一根线来,线上系着的正是那些折纸中的一个,看样子是只松鼠。
他攥着那纸松鼠跑回季青临身边,季青临重新牵起他,一边带着他向外走一边好奇道:为何要带上它?
那孩子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松鼠,认真解释道:这松鼠是我折来逗弟弟妹妹玩儿的,每天挂在他们眼前,他们睁眼闭眼都能看见。如今他们被坏人抓走了,一定会很害怕的,我想着,万一下山后能找到他们,兴许他们见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就不那么害怕了。
季青临与解无移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他们都知道那两个婴儿根本记不得任何人事,别说是只纸松鼠了,就是个大活人他们也不会有所谓的熟悉感。
季青临心中有些动容,这孩子自己明明也还年幼,却对弟弟妹妹疼爱有加,即便是家中突遭变故,自己也受惊不小,却还惦记着将来要如何安抚弟妹,实在惹人怜惜。
想着,季青临攥紧了他的手,努力挤出一笑道:对,等咱们找到他们了,他们看见这松鼠一定会很开心。
那孩子扬起脸来,眯眼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季青临原以为出庄定会比入庄快上不少,毕竟庄中地形都已经熟悉,路径也就用不着再选择。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孩子在床下躲了太久又冷又饿,脚步很是飘忽,平坦的路也走出了一种如踏泥沼的感觉。
等他们走到石阶边时,季青临甚至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发颤,低头看去,便见那孩子面色果然有些苍白,显得困倦而又憔悴,但却还是努力张大着眼睛看着路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行走。
季青临停下脚步,弯身看向他笑道:是不是太累了?我背你好不好?
那孩子一愣,随即忙摇头道:不用的哥哥,我自己可以走。
没关系的,反正你身板儿这么小,背起来也不费劲,季青临怕他还要拒绝,便又道,你就别逞强了,我背着你咱们也能快些下山,这山上太冷,我都快着凉了。
那孩子一时无言,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季青临一笑,将手中提灯往解无移面前递去,解无移却并未接过,低头将骨剑收回腰间,道:我来吧。
他走下一节阶梯,弯身将那孩子背到了身后。
那孩子伏在解无移肩头,乖巧道:谢谢哥哥。
解无移微微点头,迈步便向山下走去,季青临提灯在旁,只觉得这山路似乎也不像来时感觉的那般阴森了。
第39章重回小镇问事因
刚刚行至山腰,那孩子已经伏在解无移肩头睡了过去,长睫投下的阴影随着解无移的脚步微微颤动,看上去十分安心。
季青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想:方才要背他时他还强撑着说自己能走,现在看来怕是早就累极了,只因不想给旁人添麻烦才一直逞强硬撑。果然如钟大哥所说,这孩子虽是年幼却聪慧懂事礼数周全,难怪镇上众人都对其喜爱有加。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山脚的小镇之上,到了先前的那间客栈,季青临轻轻敲了敲门,不久便听到门中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下,季青临知道店主又是在向外张望,便将提灯往门缝处递了递,道:钟大哥,是我们。
哦哦。
钟大哥应着声,很快便将那木板卸下一块来,抬眼看见解无移身后的孩子,吃惊道:阿眠!?
季青临手指在嘴前竖了竖,示意他莫要高声,钟大哥赶紧点了点头,将旁边的几块门板拆下,侧身空出路来,压低声音道:快进来快进来,他这是怎么了?
季青临道:不必担心,他只是太累睡着了,劳烦大哥先腾间空屋,让他好好睡一觉。
店主连连点头道:哦,好好好,空屋有的是,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便带三人到了一处空房,开门点灯,将榻上被褥铺展了开来。
解无移将那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季青临将他的鞋袜脱下放到床边,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回身对钟大哥道:让他好好睡吧,咱们出去说。
钟大哥点头道:好,隔壁还有房间,二位先过去稍歇片刻,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听他这么一说,季青临才发觉自己竟是从昨晚那顿之后就再未进食,这都已是一天一夜,居然也没觉得饿。
想着,季青临笑道:多谢。
二人到隔壁房中坐下,不一会儿钟大哥便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
季青临接过碗来放在桌上,知道他对这山中之事十分牵挂,便将先前在山中的所见所闻大致与他说了一遍。
钟大哥听完后,敲了敲脑袋自责道:唉,怪我,昨晚在庄中找了一圈,却没想到去屋里看看,害他孤零零一个人在那床下躲了这么久,肯定吓坏了。
季青临安慰道:大哥不必自责,你们遇上那种情况本就意外,匆忙间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何况今晚若不是他在那床下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我们也想不到床下还躲着个人。
钟大哥叹了口气,片刻后又皱眉道: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庄主一家都是好人,平日里为人亲和乐善好施,不像是有仇家的样子啊!
季青临摇了摇头,他们除了查到酒菜有异之外并未发现别的线索,自然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他心中却早已排除了仇家寻仇这个可能。
若是仇家所为,对庄主一家乃至庄中下人们下手都有可能,何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将赴宴之人也牵连其中?
想着,季青临道:现在线索太少,想拼凑出实情还不大可能,那孩子又还熟睡着,只能等他明日醒后再问问他躲在那床下是否听见看见什么了。
钟大哥默默点了点头,静坐片刻后站起身来,将那两碗面往二人面前推了推,道:你们这一晚也辛苦了,夜深了,吃完早些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季青临点点头,起身送他出门后回到桌边,却发现解无移已是拿起了筷子,低头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季青临奇怪道:欸?你不是不用吃饭么?
解无移淡淡答道:是不用,并非不能。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