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宿静石正准备睡觉,电话响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显示,心底竟闪过一丝庆幸。
她没死。
手机铃声响了第二声,他犹豫着要不要接。
安茴会怪他的吧?毕竟在她看来她给他打电话求救,他却没有搭理。
手机铃声响了第三声,他怔怔的盯着屏幕。
铃声停下,屏幕重回黑暗,他闭上眼睛,有些怅然若失。
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他关了床头灯,笔直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叮咚~”
是信息提示音,他受到惊扰,眼睛挣开一瞬后又闭上。
“叮咚~”
“叮咚~”
“叮叮叮……叮咚~”
信息提示音不断传来,他坐起身拿手机的空挡,又是接连传来的叮咚声。
点开最新消息,安茴赫然在顶层,消息已经99+。
他心里倍感无奈,在他毫无察觉时,心里的惆怅感已经消散。
他回到:别再发了,我在看。
果然,消息发出去后对面停下了轰炸。
他把电话回过去,电话被接通了,对面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有呜咽声和抽泣声。
他愣了,很久之后才问:“你……你没事吧?”
没有回答,她仍旧在哭。
夜已深,他靠坐在床头,沉默的听着话筒里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打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总算停下来,开始诉说自己今晚的经历。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她只是为了拿到证据向自己证明那天的事情,就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有一种很陌生的,难以言说的情绪正在蔓延着,侵占着他整个人。
他有所预感,自己努力控制了那么久的,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阴暗,快要破土而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果然……从一开始他就该远离她的吧?
安茴自顾自地说了很久,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察觉到宿静石根本没理过她。
她愤愤的挂了电话,站起身往酒店走去。
现在的季节蚊子已经开始泛滥,她在小公园坐的这会儿胳膊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只不过刚才哭得太过投入,所以没有注意到。
很多人说哭一场可以缓解糟糕的心情,然而她压抑太久,即使哭泣缓解了一些,心里却还是抑郁压抑。
路过一家酒吧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就抬脚走了进去。
坐在吧台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事实上她的酒量并不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即使因为工作需要她刻意练过,但最终的结果证明,她并没有当酒鬼的天赋。
酒吧很热闹,场地中央有摇滚乐队助兴,其他人群魔乱舞一般的摇摆身体,毫无美感。
而她只专注于喝酒,喝的有点晕乎的时候,她看到吧台内忙碌的酒保从一个变成两个。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扭头看过去,可是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
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声音如梦似幻,即使努力专注去听也无法听清楚。
她努力晃了晃脑袋,把靠近她的男人推开,说话有点大舌头:“我、我不接受搭讪,赶紧……滚蛋!”
大概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对方果然放开了她。
只不过,她为什么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
宿静石把安茴的身体扶正,下一刻她又缠上来,对着他傻笑。
作乱的双手在他脸上又摸又捏。
看来是真的醉糊涂了。
本来他是没打算管她的,但在他打算睡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朋友圈发的新消息:酒真的能消愁吗?我想试一试。
下面配了一张图,赫然就是在酒吧里拍的照片。
酒吧这种地方并不安全,而她却是孤身一个女孩子……
这又怎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赶来,甚至开车在路上的时候他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
明明可以掉头回去,却偏偏不像这么做,动作不受理智的控制。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不舍。
不舍她真的就此从自己的世界消失,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不舍的情绪。
就连他四岁那年,他亲生母亲把他扔在游乐场,那时早慧的他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要被抛弃,可他没有悲伤,更没有不舍,甚至他还能理智的分析出即使自己追上去,他妈仍旧会找其他方式抛弃他。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很瘦弱,不会打架,成为所有孩子,甚至是比他小的孩子的欺负对象,院长会在他被抢了食物之后为他做主,给他新的食物。
但从孤儿院离开时,面对哭得伤心的院长,他心里却毫无波澜。
他一直都知道,他跟别人是不同的,为了不被别人当做异类,减少麻烦,他一直在伪装,伪装出一副斯文的,软弱的样子。
即使反抗,也只会在背地里默默的动手脚,在宿家他把自己摆在客人的位置上,但同时又维持着正常人该有的倔强,例如死活不愿住宿家的主卧,成功塑造了一个刚被伤了心的孩子叛逆的心态。
他做的很好,他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平静的生活下去,直到老死。
可原来,他也是会不舍的吗?原来他也会产生和正常人一样的情感……
他揽着烂醉的女人往外走,安茴仰着头,眼神迷离眼眶红肿,她两只手还捏着他两边脸颊,拉扯两下,然后傻兮兮的说,“还挺有弹性的,你平时敷什么面膜啊?”
他把她作乱的手扯下来,“我不敷面膜。”
她大着舌头质问:“你……小气,竟然不跟我,分、分享美容经……呕!”
宿静石:“……”
呕吐物沾到他的衣服,异味儿很重。
他好不容易把醉鬼拖到酒店开了房,她却并没有就此老实下来。
“宿静石,我要喝水。”
宿静石于是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我说错了,其实我要漱口。”
宿静石带她去卫生间,帮她挤好牙膏。
“哦,原来我是想吐啊。”她看着马桶说道。
一直闹腾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大概是累极了,总算消停下来。
他看着熟睡过去的人,她有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即使在别人眼中她算是中上之姿,但他天生就对美丑没有分辨的能力,连他自己长得好看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可偏偏这个平凡的人,身上却有着无法解释的疑点。
例如:为什么他明明有着严重的恐女症,却在和她接触时并没有那么抗拒。
他起身坐到电脑前,他指尖动作流畅迅速,一串串代码出现在屏幕上。
酒店的监控室正在值班的保安打了个盹,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监控屏幕,下一刻他瞪大眼睛,嚯的站起身。
刚才还完好无损的监控突然蓝屏,蓝屏之后是雪花,雪花之后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保安挠挠脑袋,心想糟糕,刚置办的监控器不会是坏了吧?
他在主控机上乱按一通,自然是一点鸟用都没有,心想明天估计得挨骂了,只但愿上司不要把他开除。
可就在他心中祈祷的时候,监控屏的画面突然又恢复了正常。
怎么回事?
保安仔细检查一番,没查出什么毛病。
宿静石只删掉了有他和安茴出现的画面,因为安茴很不老实,她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可能会很暧昧,而她是个明星,他又不想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关注。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安茴交给他,硬要他听的录音笔上……
等他做好所有事情,太阳已经升起,他站在床前,一夜没睡的他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而他的视线中,安茴正睡得安稳。
“你以后……”他顿了顿,“别再来骚扰我了,楚兴元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就算是我们两清了。”
正在睡梦中的人似乎听到他的话似的,回应般的皱了皱眉头。
而宿静石又来到浴室,昨晚洗好的衣服已经干了,他换上衣服,悄然离开酒店。
安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
她的身上还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儿,最重要的是脑袋疼的跟要裂开了一样。
很久她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记忆仅仅到自己喝醉之前,她起身,拿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时,看到手机下压着的纸条。
字条上的字迹清隽有力:楚兴元手里的证据已经销毁。
几乎在看到这行字的一瞬间,她就认定是宿静石那家伙送自己来的酒店。
可他原来也在这座城市吗。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他以前多么绝情冷血,而现在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安茴打开手机,助理给她打了十来个电话,她扭头看着窗外艳阳高照,心道一声糟糕!
正在着急赶往剧组的路上,安茴又接到王晨的电话。
还没开工剧组就出事了。
今天一早,网上出现不少楚兴元的丑闻,楚兴元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他出事自然会拖累剧组。
最终导演组决定开机进程延缓。
然而楚兴元的事却并没有就此止住,几天后又有媒体拍到楚兴元给富家女下跪求复合的视频。
往日光鲜的偶像明星,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让他的粉丝们大跌眼镜,像是被喂屎。
激进的粉丝由粉转黑,网上骂声一片。
安茴已经在酒店百无聊赖的闲散了好几天,这天无聊拿手机刷视屏,正好就刷到了这条视频,弹幕中全是咒骂,而她则认出来视频中的富家女,其实就是孙钟旎。
纸果然是包不住火的,何况楚兴元这个渣滓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老天开眼,没有让一个好好的姑娘被渣男骗婚。
第21章
财经新闻:宿氏集团总经理宿远钊老先生与八月二十三日在某医院重症监护室醒来后,宣布遗嘱。
也就是这份遗嘱,让所有群众震惊哗然!
宿远钊名下所有财产,在他去世后,全数由孙子宿尚轩继承。
媒体也是这个时候,才挖出宿老爷子其实还有一位私生子。民众一片感慨,私生子果然是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连遗产继承也没有他分份。
安茴看到新闻的时候,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瞪大眼睛呆滞的看着兴高采烈的分享八卦的助理小何,大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再说一遍!”
小何声音一顿,“安茴姐,我是不是太吵了?”
“没有没有,”安茴连忙道,“你把刚才说的事情再说一遍。”
小何看着激动异常的安茴,语气犹疑,“就是……前宿总病危,宿总眼看就要继承……”
小何话还没说完,安茴已经蹭的起身。
她静候已久的,彻底改变大反派的时机,来了!
医院,重症监护病房。
不算大的病房内设备齐全,监护机械正一刻不停的运行着。
床前,身材挺拔的男人举着几张纸置于病床上躺着的人眼前。
“没什么要说的吗?”宿静石声音淡漠,慢条斯理的把手里几张纸收进文件袋。
还没来得及塞进去的文件上,‘DNA鉴定报告’几个字极为显眼。
而躺在病床上面若枯骨的老人,努力攒了力气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件事不要传出去,看在宿家把你养大的份上,不要跟阿轩抢财产。”
“哼。”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嘲讽,和冰冷。
果然,他从十三岁开始,就不该再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亲情?
所谓的血缘亲情,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得不到,每当他按耐不住心底的期盼,现实总会狠狠给他一巴掌,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宿老爷子闭上眼睛,短短的交流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直到他耳边传来一道冷到骨子里的话,他听到他这个私生子说,“难道我也不是你亲生的吗?”
宿老爷子再次睁眼,声音有气无力却带着不容置疑,“对,你也不是。”
看似坚定的话让宿静石沉默下来,他起身往外走,到了病房门前却又停下脚步,“我问了医生,等到最后一刻我会来看你,顺便送给你一份临别礼。”
老爷子闭上的双眼,褶皱而无力的眼睑因这句话,颤了颤。
宿静石出了病房后,在门外和王艳撞上。
王艳是宿尚轩的妈妈,宿远钊的儿媳妇,也是宿静石的大嫂。
“你不是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在精神病院待着,你就不会戳穿阿轩的身世吗,你竟然反悔,你真是个小人!”王艳的预期带着怒火。
她在精神病院受了这几年的折磨,他竟然背信弃义。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神经病,她以为为了儿子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
“你能那我怎么样?”宿静石神色冷郁。
并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说完这句话他就要走。
王艳却并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他,她得意的讽刺道,“你没想到吧,不仅在外人眼里你是个杂种,连在老爷子眼里你都只是个野种,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忍心的,一分钱财产都没留给你呢……唔!”
宿静石猛地转身,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王艳眼睛凸起,面色青紫,掐着她脖子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掐断她的脖子。
她盯着面前的人,他的眼睛像毒蛇一样阴冷又狠毒,她被吓得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在这生死一刻,她懊恼自己不该当面招惹这个人。
不,他不是人,他简直就是恶魔。
十二年前他对她做过同样的事,那时候他才十三岁没敢真的对她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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