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没发现异常,如释重负道:“那就好。”
屏气一口喝完药,孟欣然放下碗,不动声色地向孟母打听楚靖祺的事:“娘,那官爷也是去安京的?”
孟母点头:“嗯,他们把咱娘三送到客栈就走了。喏,走前还留了一袋银子。”说着,从孟欣然枕头下面掏出一个绣着黑色金丝云纹的锦囊,小声说,“我看那官爷像是有大来头,也不敢多问,就收下了,可拿在手里我心里总沉甸甸的,唉。”
孟母担心的叹气。孟欣然知道孟母在想什么,她一个普通妇人,又不懂什么大道理,平常遇上官宦人家都要避让几分,更何况是当今王爷。王爷的赏赐若是拒绝,后果不是她一个平常百姓能担的起的。
“娘,小瑞身子不好,咱们手中又没银子,你得为他多想想。”孟欣然抚着锦囊上的金丝,目光看进孟母的眼里,“况且爹在安京也不知过得如何,有一笔银子,总归有些方便之处。”
说起孟父,孟母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跳,眼神避开孟欣然,略显生硬地说,“是,你说的有道理,是娘多心了。”
又是这样……孟欣然搓着指腹,微微低头,一谈到父亲的事情,母亲总会明显地逃避话题,那封从安京寄回来的信上必定写了什么,要不然母亲的态度不会转变的这么快,但是,信呢?之前丢失的包袱里没有,落在家里?不,以母亲的性子,不可能将信落在家里,必定会随身携带。
孟欣然若有所思。
晌午过后,孟书瑞还没回来。孟欣然精神恢复的不错,想了想,对孟母说:“让小瑞回来吧,他年纪小不懂事,我怕他冲撞了人家。”
“对对。”孟母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欣然,那官爷住在柳城镇外的驿站,你赶紧让他回来。”
驿站……孟欣然眼睛亮了亮,一颗心砰砰直跳,紧张又期待,隐隐还带了些害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孟欣然思索着两人见面时的情景,慢慢往驿站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侍卫采访之《王爷英雄救美》篇
Q:敢问你家王爷英雄救美之后的感受?
楚见:英雄救美?不可能的,我家王爷性冷淡。
Q:那......
楚见:我家王爷管这叫狗拿耗子。
Q:所以.....
楚见:救人的通常都是我QAQ
第4章004
驿站临湖而建,湖心一亭,一艘摇橹小船停靠在湖岸。一排柳树沿湖而立,一眼望去,杨柳依依,绿意盈盈。驿站楼阁精致小巧,衬着身后的湖光水色,青枝绿叶,显出几分悠然闲适来。若不是驿站前后布满了巡逻查哨的侍卫,孟欣然怕是以为自己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许是与近乡情怯同样的心理,孟欣然远远藏在一棵柳树后面,抬脚又缩回,闭眼又睁开,脑中宛如天人交战,其中一人冷笑连连告诉她休要痴人做梦,她是孟欣然不是沈茹,楚靖祺不会认出她,另一个人则温声劝慰,告诉她楚靖祺自小同她青梅竹马长大,如何会不认得自己,让她不要犹豫……
两人都有道理,孟欣然咬唇望着驿站的大门,踟蹰不前。然而她看了半天也不能把人看出来,倒是让自己愈加烦躁,揪了一根柳枝,拿在指尖绕啊绕,眉头微蹙起,带了几分赌气嘟囔道:“倒是挺会选地方。”
深吸口气,孟欣然似是做了重大决定,终于从树后走出。
人未靠近,孟欣然便被侍卫拦了下来。
“站住!什么人?”侍卫抬手拦住她,上下审视了一番,不等孟欣然说话,便直接赶人,“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
侍卫的反应虽在孟欣然的预料之中,可事到临头,听见如此直白的话,她心里仍旧泛起些些苦涩与心酸。
几曾何时,她来见他,会被拒之门外。
平复心里翻涌起的复杂情绪,孟欣然微仰着下巴,对上侍卫冷然的眼神,镇定道:“我来找我弟弟。你家大人把我弟弟带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烦请通报一声,让我见见你家大人,请他告知我弟弟的下落。”
弟弟?侍卫狐疑的同身边的同僚对视了一眼,然后紧紧皱了皱眉,态度强硬地否认:“不可能,许是你认错人了。姑娘,赶紧走吧。”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赶客之意溢于言表。
对方面上已有不耐之色,孟欣然垂下的手指蜷起,心中忽的有些委屈,但她脸上依旧平静,不卑不亢道:“我没有认错,烦请你通报一声楚大人。”
侍卫的目光顿时凛冽起来,大拇指顶着腰间的剑柄,冷冷一笑:“姑娘,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身旁有人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侍卫定了几秒,缓缓松手。楚见早前往下面吩咐过,王爷此次下安京府本是低调行事,若是他们在路中惹了什么麻烦,有不利消息传出,坏了事,倒时王爷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他们。
后头拉人的侍卫倒是通情达理些:“姑娘,我去通报我家大人一声,若是你弟弟不在此地,还请你离开。”
孟欣然点头,她也不欲与楚靖祺的侍卫起冲突,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若是起了争执,吃亏的还是自己。她感激地看了那侍卫一眼,稍软了语气,道:“麻烦大人了。”
书房内,楚靖祺支着下巴把玩着手中的木雕,听见侍卫的传话,漫不经心地问道:“找弟弟……那女人是什么人?”
侍卫低头回禀:“许是之前楚见大人救的那位姑娘。”
“哦。”楚靖祺想起来了,语气淡淡。一个毫无相关的人,不值得他挂心。手指细细描绘木雕粗糙的轮廓,他微微撇头,眼神依旧落在手上,问:“楚见呢?人是他救的,让他处理。”
侍卫头低得更低了点,声音也小了很多:“楚大人,出门了。”
“他出门你们就不会做事了吗?”楚靖祺仍然侧身对着他,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打发了。”
侍卫心中一凛,脊背往下弯了些,连忙告饶:“王爷赎罪,属下这就让人离开。”
楚靖祺嗯了声,摆摆手让他退下。
侍卫暗自松口气,赶紧告退。
“姑娘,请回吧。”侍卫一出来就请孟欣然离开,脸色冷了很多,口气也不复之前的随和,“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走吧。”
失落感猛然而生,孟欣然攥紧了掌心,欲言又止:“我……”
之前赶人的侍卫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嗤笑了声:“我当是什么找弟弟?原来是想攀富贵的借口。”
“我没有。”这话震的孟欣然回神,无法言说的怒气压在胸口,她直视那个侍卫,嘴里固执地重复,“我没有,我不是。”
话虽如此,可她脸色苍白的可怕,像是被人戳穿了借口一般,没有丝毫的信服力。那侍卫的眼神更加鄙夷了:“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我见多了,不过拿自己弟弟当踏脚石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家大人已经发话了,你赶紧滚吧。”
孟欣然身子颤了颤,白着脸怒视那个侍卫:“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没有胡说,若是我找不到我弟弟,管你家大人是什么大人物,我一定告官,讨要一个公道。”
那侍卫哼了哼,显然是不信她。自家主子是王爷,更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弟弟,想告官讨公道,也不看看当今圣上乐不乐意。
孟欣然气的发抖,然而更多的是她竟被当成了想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从未有过的侮辱让她觉得委屈。而给她的这些侮辱委屈,还是那个发誓护她生生世世,绝不让她再难过的人……
她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也许曾经受了委屈受了欺辱有人会帮她出头,会费尽心思哄她开心,可是这一刻,她幡然醒悟,曾经的那个人,即使就在眼前,他也只会将自己当做一个陌生人,身份地位的云泥之隔,早让两人失去了平等相待的可能。
周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孟欣然亦不愿自取其辱,在他手下面前失态。她最后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楼阁,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孟欣然强忍着眼泪,脊背挺直。既然不可能,又何必给自己机会,更何况就算自己真的站在他面前,恐怕他也不会认出自己。上一世的种种,就让它全部埋在心底。这一世老天既然给她机会,让她重获新生,那么,她便重新开始……
回到客栈,孟书瑞已经回来了,带他回来的人也已离开。孟母一瞧见孟欣然便注意到她的脸色比之前差了些,眼眶看着也红红的,孟母又是担心又是自责:“欣然,你这怎么了?是不是那些官爷欺负你了?都是娘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那些人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呀。”
“娘,我没事。”孟欣然不想谈及此事,但见孟母担心,便露出一个笑来,宽慰道:“我真的没有事,只是走累了而已,你别担心了。”
孟母恍然,随后又担心起孟欣然的身子,让她赶紧躺床上休息。孟欣然一天下来也是心力交瘁,当下没有拒绝,顺着孟母躺下休息了,许是真的筋疲力尽,孟欣然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孟母怕吵醒她,拉着孟书瑞出了房门,打算去镇上看看,买几身衣服带进安京。
之后,孟欣然一家三口在柳城镇又逗留了两天,才启程前往安京。不知是不是孟母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和以前又不一样了。三年前女儿大病一场,醒来性子大变,更是连以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不仅话变少了,人也冷淡了些。她和孟父虽担心,但看到女儿大病初愈身子未完全康复,也就没有强求让她恢复记忆。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天灾的原因,到让女儿变得活络了,多了些人气,与家人又亲近了些。
孟母高兴孟欣然的转变,但随着离安京的路越来越近,孟母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孟书瑞一惯的安静,随在姐姐身边。孟欣然倒是瞧见了孟母的神情,只是没有戳破,兀自沉思。
第七日,孟欣然一家终于到了安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孟欣然受辱发誓篇:
孟欣然:哼!今日我所受之辱,来日必定百倍来还!……哎?不是,你脱衣服干什么?
楚靖祺:不用来日了,就今日。
遂,躺平,等日。
第5章005
安京府位于大荣王朝的东端。西邻丘陵东靠海,北邻京都南依江南,是一个重要的商贸中转地。
傍晚时分,孟欣然一家进入安京府。
安京府灰色的城墙巍峨地矗立在城外,城墙上竖着一排旗帜,上方的风刮得猛烈,旗子被吹得猎猎作响。
孟欣然和孟母寻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整理一番后,孟书瑞显然是累极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便发出细细的呼噜声。孟欣然失笑,招了店小二,让他打了盆热水上来,拧干帕子给孟书瑞擦干净脸,脱下他的外衫,拿被子盖好,便坐在一旁等孟母从楼下上来。
孟母进屋关门,转身瞧见孟欣然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是预料到什么,一时慌了起来,眼神闪烁。
“欣然,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
孟欣然替自己和孟母斟了一杯茶,摇摇头:“我不累。”
“哦,是吗。”孟母望着那杯茶尽力掩饰自己,磕磕巴巴道:“我,我有些累了,娘,先睡了。”说着,匆匆走过孟欣然,往床边去。
“娘。”孟欣然出声叫住了孟母。她没有转身,依旧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
孟母顿时停住了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孟欣然叹了口气,回头看她,软了语气,颇为无奈道:“娘,您还不打算告诉我爹的下落吗?”
话音刚落,孟欣然便看见孟母的肩膀抖了抖,随后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脖颈也微微弯了下去,伴随而来的还有孟母低低的抽泣声。
孟欣然眼里浮起一抹忧虑,起身扶着孟母坐回桌边。她回头看了孟书瑞一眼,见他睡得安稳,视线又转了回去,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孟母,让她好好发泄一番。
好不容易孟母缓过劲来,眼睛通红,哑着嗓子问孟欣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欣然把茶递过去,轻声道:“离家那天我就有感觉了,虽然娘你不说,可有些事情毕竟不是一味地遮掩就能躲过去的。娘,李婶给你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孟母双手捧住温热的茶杯,好似这样就能让全身暖和起来,她垂着眼,想起那封信的内容,心中依旧惶惑。
燃烧的烛心哔啵了一声。
屋内孟母的声音也随之幽幽响起,带着几分不安:“你爹信上说他在安京干活干得挺好的,东家待他也不错,想让他去京都做木匠,说是京都的工钱比安京来的多,小瑞也好去京都治病。所以他想让我们娘三个连夜去京都找你舅舅,先在京都安顿下来,他随后来找我们。可是……”
说到这里,孟母愈加不安,捂着杯子的手也颤了几下,孟欣然握住她的手,安抚她让她镇定下来,孟母喘了口气,起伏的情绪慢慢平复,继续道:“可是,可是你爹和我之前说过,做完安京的这笔活他就回来,小瑞的病若是在安京也没有办法,他就带咱们去江南,江南富庶,气候养人,适合小瑞养身子。而且,你爹说过,这辈子不会去京都,那里都是官家大人,出了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孟母说到死字,声音发颤,她含泪看孟欣然:“欣然,你爹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不会丢下我们。让我们连夜去京都,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又不说,娘担心你爹,所以自作主张带你们来安京找他。欣然,娘是不是做错了?”
孟欣然握紧孟母的手,安慰她:“娘,你没有做错,若换做是我,也会同你一样,来安京找爹问个明白。”
孟欣然目光平和安定,让孟母那颗一直吊起的心落了落,但那封信写得实在仓促,她隐隐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让她细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孟欣然见孟母的情绪渐渐稳定,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娘,这件事,爹是不是不让你和我们说?”
孟母点点头:“你爹信上嘱咐我,让我看完就把信烧了,也不要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
这事儿也是孟母觉得奇怪的地方之一,孟父是个老实敦厚的人,为人也比较实在,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寻常在家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少向家里隐瞒事情,而这次竟直接提醒她不能让欣然知道,有点不像孟父的性子。
gu903();原来信被烧了,难怪她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