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内没有声音。
林濮贴着门,用指节敲了敲:“……舒蒙?”
门内传出了一声低低的吸气声,半晌,舒蒙带着哭腔的低声道:“……我真的害怕,林濮,我好害怕。”
“我在呢。”林濮蹙着眉担心,缓慢和他道,“如果你想冷静冷静,我陪你。”
他转身靠坐在门上,额发落在眼前,他也有些累,更多的是震惊和无力的感觉。
像所有的又回到原点的无力感,像双手扼着他喉咙的窒息感。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了一阵水流的声音。林濮转身站起来,想来是舒蒙去洗漱了。
等水声停止,他开门出门,林濮在开门的一瞬抬手抱住了他。
他紧紧抱着舒蒙的脖子,闭眼道:“……没事的。”
舒蒙愣了一会,也慢慢回抱住他。
他把脸埋在他的颈脖,林濮能感觉到湿漉漉的。
……
舒蒙去做了早餐,一会厨房就有了香气,林濮不放心他看了一会,才打开阳台的门,去外面打电话。
可能昨夜忙了一夜,余非接起电话时有气无力的。
“林律师……早。”他打了个哈欠,“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昨晚的事情?”
“对,情况怎么样?李远他们不是都交代了吗?怎么……”
余非说:“说不了具体的,这具尸体的是在一个别墅里发现的,别墅是那种主人两个月回去一次的度假别墅。结果昨晚回家发现有人死在别墅里,一块块肉都切分好放着,那画面,啧啧。”
“中午我同事估计要再提审那两个人。”余非道,“舒蒙哥今天要来趟市局吧?”
“他……”林濮回眼看看,接着道,“他有点事,不一定……”
“他没事吧?最近感冒的人很多,你俩注意啊。”余非说,“我困死了,先去睡会。”
“好。”林濮说,“有消息通知我。”
他挂了电话转身,舒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桌边已经开始吃起来。林濮犹豫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来:“……我问过余非了,警方暂时没有什么调查结果,你今天要去市局查看尸体吗?去的话我陪你。”
舒蒙愣愣看了会桌面,轻声道:“……我不去。”
“舒蒙……”林濮说,“或许你可以找到别的线索。”
“学校要考试。”舒蒙说。
“……”林濮没有再说什么,手机却响了。他想着是市局来消息,却在上面看见了不太想看见的人的名字。
“喂。”林濮一接起电话,只能往阳台走。
李峻绅那欠揍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大律师,早!什么时候来办公室?”
“……这才几点。”林濮说。
“这都八点了。”李峻绅说,“周六那天也算是见过楼里的状况了,你没什么新的想法吗?”
“我早上有点事。”林濮说,“可能要下午去。”
“你们律所不准点上班吗?!”李峻绅喊道。
“先这样……”
“喂喂喂……”李峻绅说,“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给我早点过来,我就在律所等你。”
“……”林濮还想说话,对方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看了眼舒蒙。
舒蒙抬头看他,两个人就在屋子里对视。半晌舒蒙道:“我送你去律所。”
“你回学校吗?”林濮问。
“嗯。”舒蒙道,“我先把你安全送过去……”
林濮走到他身边,舒蒙抬手圈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
林濮不停用手摸着他的后脑:“要不在家休息一天吧……”
舒蒙摇摇头。
“舒蒙……”
“我说了不用。”舒蒙抬头,抽离了身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林濮看着他。
“你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我!”舒蒙眼里充斥着痛苦挣扎,眉目之间的戾气能感受到他这一刻彻头彻尾的绝望,他双手死死拽着林濮的手腕,“你嘴上说相信我?但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有疑问吧?现在相信我了吗?‘他’真的存在,‘他’不是我的想象,他知道我起了杀死罗仁的心思,他还知道我谈恋爱了!他跟踪我们,他还想杀了你,他从一开始就想毁了我的全部!我只是想上个学,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不放过我……”
“可他有什么必要呢?”林濮被他的手拉得生疼,“他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恨,要让你永远生不如死呢?……舒蒙,听我说,或许有别的隐情……”
“我不知道……”舒蒙大口抽气。
“舒蒙你先休息一下……”林濮说,“你这个样子不行……”
“林濮。”舒蒙摇摇头,“……我真的没事,我就是觉得很累。我忽然觉得,不管我做什么事得到了什么,最后都是假的,我不能拥有亲情爱情……因为我的人生永远在别人的掌控下。”
“舒蒙不是的……”林濮开口,他一身辩论的本事到了此刻却一句话都拼凑不出来,只能喃喃重复,“不是假的……”
舒蒙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站起来拿起衣服,忽然冷静又和平常无异地穿了上去:“走吧,我送你上班。”
林濮看着他背影,手去拉着他的手,舒蒙牵着他的举起亲吻了手背,用额头靠着。
“我没有不相信你。”林濮低声说。
“是么。”舒蒙笑笑,“那真是太好了。”
他松开了林濮的手。
第66章【六十六】引导
舒蒙坚持送林濮去往律所,路上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林濮更不知道舒蒙现在到底有什么想法,或是只是在专心致志地开车,什么都没有想。
下车的时候,舒蒙终于看着林濮,探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上好课会去市局。”舒蒙说,“看一下遗体的情况。”
“……好。”林濮点点头,“记得告诉我。”
“嗯,上班去吧。”舒蒙说。
但林濮下车的那瞬间,总有种强烈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甚至比他早晨睁眼后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件之后,更加浓烈的不安。
他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下车之后,看着舒蒙倒车掉头,听见地下车库里属于车子的声音渐远,直至完全再也听不见。
林濮才转身,继续往写字楼内走。
……
“早,林律师。”周卿卿看见林濮的时候,凑过来指指里屋道,“那个一早就来了……”
“我知道……”林濮无奈道,“我去见他。”
“我帮你准备咖啡。”周卿卿说。
林濮回到办公室放东西整理,王茹过来敲门:“林律,周末怎么样?”
“还行。”林濮说,“我现在要这些东西,土地性质说明、双方签订的购置合同、对方计算的赔偿金详情文件,你今天联系他们的法务要一下。”
“OK没有问题。”王茹道。
林濮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感觉今天您心情不好啊。”王茹说,“和舒老师吵架了吗?”
“……”林濮举着杯子斜了她一眼。
“多嘴啦。”王茹赶忙说。
“也不算吵架。”林濮放下杯子,“我的情绪这么明显吗?”
“只是和你工作久了,还是会察觉一些细微的变化。林律已经是把情绪藏得很深的人了……”王茹说。
“这算是你们女孩子的天性敏感吗?”林濮笑了笑。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王茹:“感情中理性和感性之间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我觉得……”王茹看着他,眉眼弯弯的,“当你真正陷入感情时,根本就没有理性的束缚了。”
林濮垂眼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出了办公室,王茹道:“林律看见昨晚白津又有碎尸凶案了吗?”
“嗯。”林濮点了点头,“和警局的朋友通过电话,已经在调查了……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让何总通知大家还是结伴出行吧。”
“早上何总已经通知啦,我就是感叹这事儿真是没完没了的。”王茹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林濮从那一刻到进入接待室,满脑子都是“没完没了”四个大字。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这事儿究竟有没有尽头?
七个还不够,还有谁呢?
“林律师。”
林濮刚走进入,李峻绅长腿伸着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一脸抱怨道:“你可真慢啊。”
“早。”林濮和他打了招呼,把接待室的玻璃门关上,“找我什么事?”
“周六回去之后有什么思路吗?”李峻绅说,“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听你的想法。”
“你们……老板都没有日常工作么?”林濮笑了笑,“电话可以沟通的事情,总是麻烦你一趟一趟跑。”
“这块地皮我拿不下来,我睡觉做梦都是这个事。”李峻绅说,“你是不懂啊林律师。”
林濮没有和他继续争辩这个话题,他手撑着下巴在桌子对面:“我想到一个问题,想问李总。”
“说。”李峻绅摊开手,作了大度的姿势。
“在来到我们律所之前,一定会打听过我们律所接的大多都是刑事案件类的官司吧。你们集团有专业法务团队,再不济也有很多专业民事律师让你挑选。但是李先生来到我们律所后,第一个找的是我……花那么高的价格去聘请一位并不是在这个专业上擅长的律师,在我看来,还挺奇怪的?”
林濮说:“虽然这么说略有冒犯,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李峻绅转了转眼睛:“因为林律师长得帅?”
“……”林濮已经习惯他吊儿郎当的态度,面无表情道,“我可以理解为,其实这并非是一起外表看起来的民事案件?里面另有隐情吗?”
“我只要那群人不要再吵了,拿了钱,根据我的安排住进我要求他们住的地方。我管他们民事刑事的。”李峻绅说,“对了,赔偿金额什么的我们法务都已经算过了,还给你们省了不少事情吧,林律师只要和我说说你接下去准备怎么打就行了。”
林濮看着他,知道自己这个思路没错。李峻绅绝不是面上的那种玩世不恭富二代,他绝对在盘算着什么。
林濮今天烦闷的事情够多了,一边牵挂工作,一边还要牵挂舒蒙的事。他翻开了手边的笔记本,那本之前舒蒙和他的共享笔记本,前几页都是他工整的工作笔记,后面都是他俩你一笔我一笔的鬼画符。
林濮叹了口气,翻到了新的一页折好,拿起笔道:“这种事能庭外和解就庭外和解,未必要你死我活的。居民算是弱势群体,虽然站在他们对立面,要知道他们的诉求,对症下药的话也不会那么难办。”
“钱要到位啊,要么林律师你自己去做他们思想工作。”李峻绅说,“现在这局面,我去他们门都未必会开。”
林濮道:“我知道了,我会想想办法。”
“林律师那天看见了吧。”李峻绅忽然说,“你说,这楼里面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啊?我之前找人调查过,这源声路唯有这三栋大厦是能造三足鼎立向中的样子,其他都是低矮楼房,是因为只有这处打得下高楼地基,其他地方根本没办法建。这以前是包给新加坡富商的,当时想造大型公寓,你看建筑都有那边的风格。你知道的,新加坡人就信这种风水啊什么的,所以神神叨叨的。”
林濮看着他:“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没事,我就是跟你说个这事。你看看,周家他们死了个女儿,门口吊了只鸡,我猜在招魂呢……哦这我瞎说的,你别信。”李峻绅说,“但是……封建迷信不可有啊,如果你发现这楼里面有这种迷信余孽的,你必要时候可以举报给政府,你看我又给你提供了一条赢的思路?还有那些发廊啊、那些皮包公司啊……”
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砸砸嘴:“总之,一句话,他们这群人如果不配合呢,我们走各种各样的办法得让他们配合下来。”
林濮终于明白他拐弯抹角地在说什么了:“如果举报成立,他们也拿不到赔偿金?”
“哈哈哈哈,这你就得研读一下合同了,麻烦你了……”李峻绅说,“我圈子里有很多朋友的,林律师如果这案子成功,有这案例,往后多少机会都会接踵而至的。”
林濮抿了一下嘴唇,只是笑了笑回应。
“行吧。”李峻绅说,“一早来我也就是路过,之后还有事儿。林律师呢,和我保持沟通,如果和他们沟通里需要什么证明啊,找我们法务开就是了。记住,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我们就用钱,但也别花冤枉钱。”
“……”林濮点点头,“好,我送你。”
“哎,不送不送。”李峻绅摆摆手,“拜拜了您。”
李峻绅走后,林濮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
他给舒蒙发了个消息,舒蒙回了他一个“没事”。就再也没有其他回复了。
林濮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gu903();他脑子现在很乱,一会是关于手头源声路的事情,如果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周初的死,又想到李峻绅这些意义不明的话,周初妈忽然割腕自杀……如果是自杀,还要有悬挂一只鸡的这种仪式,还真像是在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