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周卿卿说。
“那几个警察走了吧?”林濮问。
“都走了。”周卿卿说,“哇,挪动公款那个不太好打,十个亿呢。”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八卦,周卿卿赶忙道:“我先走了。”
林濮反而在她这句话里感觉到了什么,他低下眼,看向那堆资料。
可能不是命案?既然舒蒙一直在寻找凶手,就说明凶案未破,无非两个原因。要么他们家人不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一起去世的,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事件”。要么就是一个其他的事件,好比是被大额诈骗之后全家自杀一类的可能,那也确实并不能被称为悬而未破的凶案。
这么想来,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林濮拢了拢西装站起来,拿着手机出了门。
他走到门口,看见一个看起来身材保养都还不错的女人,烫着一头卷发。她看见林濮的时候,问都没问是谁,跑上来就道:“林律师林律师……志博是被冤枉的!!!”
“……”林濮看这演电视剧一样的架势就怕她跪下来,赶忙道,“您……您别动……嗯。”
他从业那么多年,被各种人一言不合就跪过,真是被跪怕了。
李玲玲没跪,但已经在几秒钟内哭得上起不接下气的,让林濮很是为难。
“……我们、我们找个地方谈。”林濮说。
而后他听见耳机里一阵低低的笑声。
嘲笑我?
“……”林濮不能发作,还要微笑着把人带出律所,带着下楼。
“我在楼下那个咖啡馆进门第三桌。”舒蒙在耳机里慢悠悠说,“蓝莓慕斯没了,我自作主张给你点了木糠杯。”
林濮翻了个白眼。
这是舒蒙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林律师林律师。”舒蒙似乎因为一直得不到回应,无聊地在耳机里喊他,“学弟?”
“……”林濮当着人家面不能说话,只能忍着。
“哎,学弟,说真的,刚我在车库说喜欢你爱你,你的表情真的挺可爱的。”舒蒙好像在吃东西,含含糊糊的,“我有时觉得以后谁是你的男朋友应该挺好玩儿的,每天看你傻兮兮的各种表情哈哈哈哈……哎,你说,如果四十岁了我们俩还都没伴儿要不一起过得了……咳咳咳。”
林濮和委托人走进了咖啡馆,耳机里的咳嗽声还没有停,林濮走到舒蒙的桌子旁边瞪了他一眼,看他脸都咳红了。
有时候真的看不透这个人,冷漠的戴着沾血的手套看着他的样子像魔鬼,现在又像个傻逼。
林濮对傻逼笑了笑,对李玲玲介绍道:“舒蒙舒法医,也想一起了解一下案情,您坐吧。”
“好好。”李玲玲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舒蒙就是,开心起来喊林律学弟,不开心就喊林律师(。
第34章【三十四】无解
“您说您丈夫无罪。”林濮看着他,“是什么原因?没关系,我们时间很多,你可以和我说得具体一点,要多补充细节。”
李玲玲点点头,她好像是个急性子,第一句就冲口而出,磕磕巴巴地开始:“他没家暴过前妻……啊啊……他那天出门了……那个……”
“慢点,一件一件来。”林濮打断她毫无头绪的叙述。
林濮拿着笔记本翻开,先写了个“1”划了个圈:“我们先说下事件死者是王志博的前妻张芳萍,三十八岁,有一上初中的女儿。他们俩是两年前因为张芳萍控诉王志博家暴离异,最后王志博净身出户,他们俩的女儿归张芳萍管,对么?”
“对。”李玲玲点了点头。
“好。”林濮继续道,“之后,王志博的口供中说道,张芳萍死亡当晚,他正好去和朋友喝酒,喝醉了迷迷糊糊回到家里,对么?”
“是,是。”李玲玲点头。
“这个朋友是谁?”舒蒙忽然开口问。
“是他之前的同事。”李玲玲说,“一共三个人,都是以前工地做的时候认识的。”
“几点喝的酒?”舒蒙说。
“……六点、七点吧……”李玲玲说,“他们喝完挺早的。”
“被人送回去的吗?还是自己回去的?”林濮问。
李玲玲肯定道:“自己回去的,路上还和我打了一路电话,他没喝到意识不清,自己能回家。就是回家才直接倒了睡着的。”
“通话记录都在吧。”林濮问。
“在在。”李玲玲说。
林濮记录了一下,之后说道:“你刚刚说他从前没有家暴过前妻?”
“对,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李玲玲说,“虽然说死者为大嘛,但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以前他老实不说,现在拿这件事做他杀人动机,说他暴力倾向,我觉得不公平!”
林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老公长得很凶,但是人很老实。”李玲玲说,“否则我不会等他被这么离婚了还和他在一起啊,那我有病吧!”
舒蒙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濮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他这点作为杀机嫁祸给他。”
没等李玲玲说话,舒蒙把林濮的本子拿过来,对着上面的时间划了两个圈:“尸体因为被肢解,拼凑不齐,但基本可以确认死亡时间是在20日,但是……”舒蒙顿了顿,划了一个很长的箭头,“我们把这个时间拉长,拉到7至10天前。”
舒蒙在上面写了个“9.7—9.10”,他用笔点了点,再抬眼,狭长的双眼在刘海后看着李玲玲:“这段时间你的老公在干什么、去了哪里?我需要一份详尽的记录。”
林濮不懂为什么,但舒蒙现在或许是唯一知道这具尸体完整秘密的人。他便没有打断,目光从舒蒙的身上略过,又回到了李玲玲的身上。
“七天前……”李玲玲回想了一下,“他应该在工作……”
“不急。”舒蒙说,“要详细的一份日程,你完全可以慢慢回想,之后再给我们答复。”
“好的……”李玲玲点点头。
舒蒙看了眼林濮:“你继续。”
林濮把本子拿回来,写道:“那套警方搜查出的作案工具,包含榔头,钢锯,凿子、各种尺寸的刀片和钳子,是他的东西吗?”
“……是他的东西。”李玲玲叹气道,“每一件都是他常用的。”
“每一件吗?”林濮重复问,“里面没有其他的东西?你确定一下。”
“对,但是……怎么说呢。”李玲玲说,“很奇怪的是,那堆东西被放在了一起,一个他平日里使用的袋子里。他出去修理之类的,用得到的工具会装出去,这次就是……它们被装到了一起。你想,一套刀片大小并不是平日都带得出去的,他只会带需要的。”
“好。”林濮在本子上写了个“不合理”。
舒蒙又抢走了本子。
林濮忍不住“啧”了一声,有些责怪地抬眼看他。
舒蒙丝毫不觉,看着本子说道:“这些工具的金属成分测试已经证明,就是碎尸的凶器。凿、锯、切割……对了,你的丈夫平日里用哪只手工作的?”
“右手呢。”李玲玲说。
“啊。”舒蒙顿了顿,笑着拍了下手,“凶手也用右手!”
林濮实在受不了了,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咳。”舒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以目前来看,真正的凶手很善于利用这些工具,换句话说呢,他用什么就地取材都能肢解尸体。既然是知道利用夫妻关系,那么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他熟知你丈夫的工具摆放,也熟知他和前妻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知道他的作息,他才能做到‘嫁祸’这件事。”
“啊……熟人。”李玲玲为难地蹙眉,“可是,每天和我丈夫接触的人太多了。我丈夫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就算那几个也只能说是……酒友吧。邻里关系其实也不错,大家就知道他是个修理工,但我丈夫这个人很开朗,去别人家修修补补,说起自己的家事,聊聊天,太正常了。”
舒蒙摇摇头:“这不是个好习惯,毕竟听者有心。”
说罢,他在笔记本上写了个“邻里关系”。
“是,我也说过他。”李玲玲说着就有些难受,好像要流泪,“我想也许真的是因为他这个毛病……早点劝说他就好了。”
“这个时间跨度太长了。”林濮开口道,“他从事这份工作的时间很长,包括周边五公里内的小区,接触的人又很多,排查的基数太大。”
李玲玲沉默半晌,说道:“……我知道前几天周边也有类似的案件,一定是和那几起一个凶手吧!”
“还不知道。”林濮说,“毕竟警方也没有证据。”
李玲玲叹了口气:“就怕抓到他一个人,最后都算在他头上。”
林濮道:“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在本册上划了两道:“之后我会和他见面细聊,放心吧,这案件不是无解,翻案的可能性也很大。”
“谢谢林律师。”李玲玲连声道谢。
又聊了一会,送走了李玲玲。
林濮咖啡馆的桌子上低头翻看着本册,试图消化一下这些刚记录的东西。
过了半晌,舒蒙把一份蛋糕推给他。
“我不吃。”林濮头都没抬道。
“吃。”舒蒙敲敲桌子。
“……”林濮把本册丢给他,换了那份蛋糕到自己面前,手指点点,“我问你,为什么时间线要拉长?”
舒蒙不说话,嘴里塞满了东西。
“他不是当日死的?”
“是当日死。”
“那为什么……”
舒蒙吃完最后一口:“走吧,出去走走。”
“现在?”林濮问。
舒蒙和他出了咖啡馆的门,林濮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走了一会,林濮确认他只是想漫无目的走走,透口气而已。
林濮有的时候也需要这种时候的放空和整理思绪,更何况他觉得舒蒙这几天的状态过于紧绷了。
过了一会,舒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老魏要把我电话打爆了。”舒蒙道。
“那你能不能接一下?”林濮说。
“……”舒蒙沉默半晌,无奈接了起来。
“你舍得接电话了?再不接电话我准备动用警力抓你了。”魏秋岁在电话那头道。
“那就不必了吧……”舒蒙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和林濮站在墙角,低声说,“尸体我都还回去了。”
“尸体到底有什么问题?”魏秋岁说,“你不许隐瞒,如实上报。”
“没隐瞒呀。”舒蒙说着开了免提,能让林濮也听到,“我说了,有两具尸体,你们不是在缝合了么……很快法医就会发现这个事,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舒蒙我告诉你,如果你再和我玩这套,我就把你刚和林濮分开时候找我喝酒喝个烂醉哭了一晚上要找他这辈子非他不要的事情说给他听,让他和我一起嘲笑你。”魏秋岁一口气道。
林濮:“……”
舒蒙:“……恭喜你,他已经知道了。”
“林律师。”魏秋岁可能意识到他们两人在一起,“你说好有他消息联系我呢?”
“你看不出我们俩是一伙的?”舒蒙得意道。
林濮:“……我没和他一伙。”
“舒蒙,你当年进市局做顾问法医是我和上面打了包票的,你能不能安分一点!查案办案是警察的事!”魏秋岁可能真的很生气,平日里向来话少却在今日不停起来,“就算和之前的案件有关,当年没有证据你现在依然没有证据,你问问林律师,没有证据的事情到底能不能用法律制裁对方?”
“……老魏,不好意思。”舒蒙轻声说,“就这一次,我真的等很久了,我也根本没想着用法律公理正义去制裁对方。”
魏秋岁气得挂了电话。
“能把他气成这样的,除了余非只有你了。”林濮评价道。
“我知道他关心我。”舒蒙看着前方,两人走出了角落,走到江边的围栏边,“但他的帮助有限,我也不想让他为难。”
“我实在不明白,你发现的证据交给警方,不就是提供证据了吗?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抓人呢?”林濮说,“魏秋岁说的没错,你就是进了死胡同。”
“那你要去举报我吗?”舒蒙说。
“……”林濮转过身不再说话,觉得现在根本无法和他沟通。
半晌,他看着前方问:“你没和我说过。”
“嗯?”舒蒙应了一声。
“那个时候……我走了之后你……”林濮顿了顿,“很不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啊。”舒蒙说,“感觉自己被甩了又被耍了,当然现在想想很幼稚,果然为段感情要死要活还是年轻时候才会做的事。”
林濮听完,总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尤其是知道你个兔崽子那时候心里也没有我。”舒蒙磨牙道,“我大把的追求者,怎么就看上你这个馋我论文的。”
两人依靠着栏杆吹来会风,舒蒙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手指修长骨节又分明,微微弯曲起来。
林濮转身看着他道:“你自己说的,我们很相似。”
“所以呢。”舒蒙继续欣赏自己的手。
“让我帮你。”林濮说,“我需要给我的委托人无罪辩护,你需要抓到凶手,我们的结果是双赢……而且。”
舒蒙手肘撑着,转眼看他,他摘了帽子后,没有造型的柔软额发落在眼前,遮住一边的眉眼。
“你找不到我这么优秀的搭档了。”林濮说。
舒蒙笑起来:“你倒是真敢说。”
“成交吗?”林濮说,“如果你不肯……”
“你怎么样?”舒蒙说。
“我明天就搬出去。”林濮看着他。
舒蒙:“……”
“不是喜欢我爱我么。”林濮拍拍他胸口勾嘴道,“成年人了,言而有信一点。”
他不等舒蒙说,继续道:“现在起,我们所有的数据分享。帮你找到凶手之前,我不会过问你的事。最重要的!你不要让自己涉身危险里,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无疑是个危险的杀人犯。杀人、碎尸,这种残忍手段,不要妄想自己一个人能对付。”
林濮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眉紧紧拧动,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看着舒蒙。
gu903();舒蒙后半段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还能看见微微露出上唇的一点点可爱的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