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整个办公室就坐了五个人,堆积如山的资料,看起来根本也不像正规公司。
里面的一个人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站起来道:“这是找谁?”
“徐,徐总……”前台喊了一声,好像又觉得不对,赶忙息声改口,“那什么……他那个……律师……”
“……”那位徐总愣了一下。
“徐总。”舒蒙在后面开口,温和地笑道,“你看把小姑娘吓得,说你在还是不在好呢?”
“我是受害者家属的代理律师。”林濮道,“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来吧。”徐总只好道。
屋子里没有空余的位置,他们三人坐在了一个隔开餐厅的餐桌前面。
徐昌让前台倒了两杯热水。林濮没有喝,直接道:“徐昌先生,关于贵司主办的‘白津海滩音乐节’,演出期间劳德死亡一事,我们想来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
“了解什么!”徐昌拿了一包烟出来,从里面抽了一根甩到他们两人面前,“抽吗?”
林濮摆手:“不必。”
“那我抽了。”徐昌说。
他不顾面前两个人,在狭小的餐厅内吞云吐雾起来。
林濮喝口水,开口道:“我们想知道,在那日事故发生之前,贵司……”
“你们是警察吗?”徐昌说。
“……”林濮看着他,“不是。”
“警察都不管这事儿。”徐昌看着他,对着他吐了口烟,“你管个屁?”
呛鼻的气味和腾起的烟雾,林濮看见了烟雾之后的人笑了笑。
他喉头发痒,强行忍住咳嗽的感觉道:“我首先告诉你,警方正在探查案件事实,无论是意外还是他杀,最后认定责任人时贵司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如果积极配合,或许还有周旋余地。”
“你就说要多少钱吧?”徐昌粗暴地打断他。
他手焦躁地敲了敲桌面,不停地吸着烟。
林濮看着他:“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赔偿金总计后的数字,都在这里。”
他给了徐昌一份详情单。
徐昌抓起来看了一眼,气道:“这算什么?!他从台上跳下去,他失足摔死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好吗??每年我们都要办音乐节,今年这么晦气死了个人,我还没找他们经纪公司,他本人要损失,现在反过来找我了?!”
林濮道:“您当然可以拒绝。”
“我拒绝!”徐昌想都不想道。
“那么之后我会向法院递交正式的诉状。”林濮说。
“你他妈扪心自问这金额没问题吗?”徐昌气急败坏喊道,“真是操了个蛋的!关我们什么事啊!我告诉你,我们安检很严格,很、严、格!包括事发之后!我们配合警方封锁后台,对所有地方都搜查检查,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
舒蒙手撑着头,听闻的时候缓缓掀起眼皮,他几乎立刻发现了他这句话里的不对劲。
他转眼看了林濮一眼,发现林濮也正转过脸和他对视。
他们显然想到了一起。
“……你们律师被当事人聘请,了解情况当然无可厚非!但不能信口开河吧,要这么多……”徐昌还在喋喋不休,他把烟摁灭,吐出最后一口,“我……”
“徐总,先等等。”林濮打断他。“怎么了!”徐昌不耐道。
“我们……并没有说过死者的死亡原因,更未提及安检严格与否吧。”林濮看着他。
徐昌顿了顿,额上肉眼可见起了一层薄汗:“……这不是你们……你们问我的吗?”
“你知道什么?”舒蒙肘部撑起,前倾身体靠近他,“你知道这不是失足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你看见了什么,又知道什么?”
“我不……”
“徐先生!”舒蒙站起来,双手撑住桌子。
他的阴影压制着面前的徐昌,目光在金丝镜片后,冰冷地注视着他:“如果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警察,你就彻底没有回旋余地了。”
徐昌吞了口口水,沉默了一下。
林濮双手放到桌面上,盯着他道:“徐先生,赔偿金当然还可以谈,但目前看来并非赔偿金的事,您还隐瞒了事实吧?如果您把隐瞒事实的这部分说出来,很可能事情会有转机,但如果您隐瞒不报,后果……”
“够了够了。”徐昌摇头道。
“那么,告诉我们。”林濮把录音笔放到了桌上。
他点了根烟,又狠狠吸了口,说道:“……我不是隐瞒不报!就是……行了我说,是这样的,今年的主办单位是我们,因为我们历来人手不够,不能照顾到方方面面,难免会有遗漏。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后台的地方,有些歌手的歌迷会会给我们送一些吃的喝的,用于慰问歌手和工作人员?”
“嗯。”林濮点点头。
徐昌说:“劳德先生他们的乐队,当时他的歌迷送来了咖啡和蛋糕,我们一般确保安全之前是不会让他们演出前吃喝这些东西,万一出了些什么事情,我们自己也说不清,所以统一放在一个房间保管。”
“但是我们就这么点人,你也看见了,我们办公室才坐了五个人。所以我们会请很多兼职人员来帮忙,于是当时劳先生的乐队成员,把属于他们的咖啡给拿走了,兼职人员可能觉得无所谓,所以也没有人和我们汇报说明。”
林濮抬起头:“是谁拿走的?”
“是兼职员工事后和我说的,所以具体我也不知道谁拿走的。”徐昌说,“是他们乐队的工作人员,还是乐队自己的人,我都不知道。”
“有摄像头拍到吗?”林濮问。
“没有……”徐昌说,“临时后台不会有这种东西,否则我早就提供给警方了。”
“找到这个临时工,之后他需要做人证指认。”林濮说,“继续。”
“然后就出事了啊!”徐昌双手抱住头,“重要的是,事后我才知道这个咖啡的事。但是当时也只有那杯咖啡不见了,我就没有上报,毕竟警察到来之后,后台也被封锁,也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是不是?”
舒蒙一屁股坐了下来,抱起手臂道:“所以,他们拿走了一杯咖啡。”
“是。”徐昌点了点头,“我就知道这些了,真的。”
林濮关了录音笔,把他放入自己口袋:“我很明确告诉你,你必须现在去向警方提供这部分线索证据,如果你继续隐瞒,之后不光逃脱不了,还可能被以帮助销毁证据罪被起诉。”
“……”徐昌肩膀塌下来,“这么严重?”
林濮不想回答他的话。
他满脑子都是“这种憨批怎么会是公司老板”,和“普法道路任重道远。”
“但、但是!”徐昌喊道,“这不能证明什么吧!我只要告诉警察,我就不用赔钱了是不是?!”
林濮歪了歪头,他浅灰色的眼眸盯着徐昌:“在事件定性之前,你无论如何都排除不了自己在事件里面的关系……但提供重要线索,对自己和公司肯定有好处。好了徐先生,我们该走了。”
舒蒙和林濮站起来,双双看着徐昌。
林濮:“联系警察,或是等警察联系你。”
徐昌:“……”
“回见。”林濮说。
两人出了公司,又回到了原来的楼道中,上来的时候爬得很急,林濮都没有发现,这楼道的墙上还被粉刷了不少红红绿绿的涂鸦和文字,狗皮膏药似的小广告,甚至还有相当诡异的东西,宠物医院和牙医诊所的广告并排,细看连电话都相同,菩萨画像旁边就是色//情会所的女郎招贴画,魔幻又讽刺。
“走楼梯?”舒蒙说。
“走吧。”林濮答道。
两人的脚步声,在狭小的通道中几乎同步。
舒蒙拿起电话,说了句:“我回个电话。”
林濮边下楼梯,边若有所思。
“嗯……嗯好,一会我去海滩。”舒蒙对着电话说,“嗯,拜。”
舒蒙挂了电话,快步走到林濮旁边:“市局来电话,分析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林濮道。
“去海滩吧。”舒蒙说,“基本和我们猜的,八九不离十。”
第16章【十六】生气
林濮和舒蒙坐进了车里。
“他们对几种兴奋剂进行化验,只有对番//木//鳖碱的结果呈阳性。”舒蒙耸耸肩膀,“我随口说的,还真是士//的//宁。”
林濮看着前方:“……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直觉。”舒蒙说,“就是……猜的。”
“……那你直觉真准。”林濮把头撇向窗外。
他并不相信舒蒙这句话。
虽然看起来像个在市局捞钱的关系户,但舒蒙的技术绝对在市局里是顶尖的,连佟驰都相当喜欢他甚至说需要他。
所以,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医是为什么……放着他人一辈子求不到的天赋浪费,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舒蒙看他没答话,开口道,“不是吧学弟,真信了?”
“只是懒得理你。”林濮说。
“其实这案子我提供不少思路,否则那群废……那群警察能查到现在吗。”舒蒙叹了口气,“老魏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真想他,我一定比余非还想他……”
林濮忍不住笑起来,手抵着指节:“那你说啊?”
“结合目前证据看,劳德应该是急性中毒后上了舞台。这种毒素对光和声音的敏感度会大大提高,摇滚乐现场那么吵,简直可以是声光污染级别的……所以中毒之后异于常人的兴奋和疯狂状态就有解释……之后,我们去过那个舞台。那舞台前方有一排反人类设计的灯,站在上面容易看不见前方的路,他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踏空跌落,造成了之后颅骨骨折、右侧肋骨骨折及内脏破裂出血。”
“或许也有暗示成分。”林濮手撑着头,“总之,凶手一定要他掉下去,伪装高坠骨折。”
舒蒙点了点头。
“士//的//宁是植物毒素,味苦,用咖啡掩盖味道倒也可行,且咖啡//因本身还有加重效果,既然一杯咖啡不可能全喝,那么擦在杯壁上是最保险的方法。”舒蒙开着车,“但目前,那个杯子找不到。”
“你问过了?”林濮说。
“是啊,你前脚问完,后脚我就报告市局检查了。”舒蒙说,“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带出去销毁了吧。”林濮说,“纸杯销毁还不容易,就算丢垃圾桶里,这几天也到了垃圾中转站了,警察在那几万吨的垃圾里翻一个塑料杯,太扯了。”
“所以要找毒素来源。”舒蒙说,“为什么可以得到医学上已经鲜少使用的神经类药物……难不成还是新鲜提取的……”
“鲜少使用,就是还会使用吧。”林濮说。
“嗯。”舒蒙应了一声,又笑道,“我们俩也真有意思,一个律师一个老师在这里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林濮沉默了半晌,他看了看周围的路况,离海滩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的距离,没有办法避免这个问题。
这不是个好时机,但他真的很想知道,于是缓缓开口:“……你到底为什么,不再做法医了?”
回答他的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林濮忽然有些心慌,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开口,但这个问题实在困扰自己太久了。
“能不说么。”舒蒙说。
“嗯。”林濮应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吧。”
“别误会,我不是觉得不能告诉你。”舒蒙说,“我只是不想回忆。”
“……好。”林濮顿了顿,“所以……你还是想成为一个法医,对吧?”
“……”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七年前和我说过。”林濮说,“你想成为一个很棒的法医,然后我们会在……各自领域的顶尖位置相见。当时你说会继续攻读硕博…………”
“那你呢?”舒蒙忽然道,“不告而别的是你吧?”
“……”林濮道,“这不是在说你,又来数落我了。”
“都过去了,谁想得到考取教师资格证之后我发现这才是我人生理想和一生所望。”舒蒙说,“你看,七年了,我们不是也没在一起?人生哪有一条路走到黑的呢,换个轻松点的活法不好么?”
“……”林濮手指靠着鼻尖,没有说话。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会把理想贯彻到底的。”舒蒙说,“更何况这种职业少之又少,得需要多大点毅力呢?”
“把理想贯彻到底,也需要点契机吧。”林濮说,“我觉得你不说,只是不想和我示弱而已。”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舒蒙声音已经沉了下来,“未来有一天我或许会说给你听。”
“……”林濮顿了顿,“或许也不会。”
“七年那么长呢。”舒蒙说,“有的人在理想上前进,有的人在背道而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濮说,“……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舒蒙声音显然已经带了不耐,“或者说,林律师对我的为人和性格都有什么误解?”
林濮说:“反正不是现在这样,每个月拿微薄的教师工资,在市局当个不能上手的顾问法医,我只是奇怪这七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舒蒙忽然提高声音,双手打了一下方向盘打断他的话。
“——滴滴!”
林濮和舒蒙都被喇叭的声音吓了一跳。
林濮坐直了一些,半晌才道:“……抱歉。”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关心、同情……亲情、爱情……”舒蒙明显余怒未平,他向来平和的面具被撕开一个小口,他胸口起伏,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林濮,我不想说这些,可以吗?”
林濮看着窗外:“好,不说了,快到了。”
“嗯。”舒蒙知道他是想停止这段对话,“抱歉。”
到达了海滩,林濮和舒蒙下了车。
海滩旁边停了一些警车,林濮和舒蒙穿过停车场,进入了舞台区域。
空荡的海滩,但凡多看几眼那个舞台,都仿佛要得巨物恐惧症一般的难受。
舒蒙一言不发地穿过长道,脚下踩着砂石和垃圾,林濮跟在他后面,抬头看了眼天空。
“要下雨了。”林濮道。
空气之中都是潮湿的气味,但闷热得让人难受。林濮松开了衬衫最上方的那颗扣子,露出了锁骨的一片。
他白得病态的肌肤被热得微微泛着粉红。
今天也真是到达体力极限了,又是爬坡又是在走路,如今空气闷热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万分渴求一场大雨。
虽然很可能,大雨之后会更热。
他看了一眼舒蒙的背影,自从他们住在一起之后,他没见过舒蒙发这么大脾气,或者说舒蒙从认识开始,也并不怎么和他发脾气。他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温柔又温暖,拿捏得当,鲜少有这些失态的时刻。
所以……自己惹他生气了吧。
他们非亲非故,撑死算个同住的朋友,林濮没有资格去哄他两句,男人的脾气来去得快,大不了打一架算数。
“喂!”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林濮抬眼,看见了一个他熟悉的人,是余非。
“林律师也来了。”余非和他打招呼。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林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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