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这里有锅吗?”易佳夕问她。
这间中式厨房一尘不染,干净得不带一丝油烟气,台面上连一罐油盐酱醋都没有,也没有放置任何厨具。
恐怕使用率最高的,就是冰箱了。
孟瑶茫然地摇摇头,“我觉得没有。”
“知道就好,”易佳夕走到孟瑶身边,二话不说,推着她朝外走,“要吃火锅去别的地方吃,别来我这儿露营。”
孟瑶委委屈屈地被推到门外,“可是,我的火锅底料……”
“钱我给你报了,至于那些东西,”易佳夕在关门前扔下一句,“我会替你吃掉的,再见。”
易佳夕返回到厨房,看了一眼被孟瑶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
这么多东西,扔了浪费,一个人也吃不完,易佳夕给宋从筠打了一通电话,邀请她过来吃火锅。
再打一个电话给钱之航,让他也过来吃,顺便带个电火锅来,凭锅进场。
钱之航一听,屁颠屁颠地买了锅跑来,然后发现,洗菜切菜备菜摆盘这些活也全是他的。
至于易佳夕和宋丛筠,只需要悠哉悠哉地靠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等待开饭,时不时还要催一下进度。
“两个小祖宗,你们拿我当黑奴使唤呢?”
易佳夕露出地主老财一般丑恶的嘴脸,“快着点!不然叫易嘉泽拿鞭子过来抽你!”
“谁惹着你你找谁去,别拿我撒气啊。”钱之航委屈得很。
动作倒是麻利了许多,可能是易嘉泽这名字太有威慑力。
钱之航把菜摆上桌,电火锅放在桌子正中间,再把火锅底料分装进鸳鸯锅的两边,万事俱备,只欠火锅烧开。
三人坐上桌,钱之航独自坐在对面,火锅很快就鼓起了泡,热气腾腾,辛辣香浓的味道四散开来。
钱之航把肉和菜一股脑地倒进锅里,一副饿鬼扑食的寒碜模样。
“早上的新闻都看了吧,易嘉泽那孙子可真是上不得台面……”钱之航为自己找补面子,“你们说那女主角是谁?”
宋丛筠瞟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聊聊嘛,”钱之航打开两瓶冰啤酒,放在易佳夕和宋丛筠面前,笑容惬意,“你们家姚董事长真是押错了宝,把公司交给他,老眼昏花。”
易佳夕慢条斯理地往锅里下毛肚,七上八下,她不紧不慢地说,“五十步笑百步,你钱小公子没资格说他吧。”
钱之航很是不屑,“我跟那孙子可不一样,我要脸!”
此话一出,易佳夕和宋丛筠几乎是同时笑出来。
“你小心我把啤酒喷你脸上。”
“本来就是!”钱之航有些急了,“我再怎么混账,也知道关起门来玩,哪像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是故意让人跟着拍的!恨不得昭告天下,我看今天这热搜,就是他自己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易佳夕筷子一松,毛肚落进滚烫的锅里,她没有察觉,坐在身边的宋丛筠,也在同时朝她投来一抹复杂的目光。
初时有些错愕,但易佳夕再一想,这反而说得通了。
要不是易嘉泽故意让人拍的,那热搜怎么会在网上挂那么久?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出自易嘉泽的手笔根本一点也不奇怪。
一顿火锅吃了接近两个小时。
钱之航吃得酒足饭饱,步子都迈不动,如死猪一般往沙发上一躺,说什么都不肯收拾桌子。
还是易佳夕和宋丛筠合作收拾残局,她们先打开窗户散味,再把桌上和锅里的残羹冷菜都收进垃圾桶里。
吃了火锅,满身都沾了味道,宋丛筠站在窗口吹风,捏着手机,神态黯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自便,我去洗澡了,要走的话帮我把垃圾也带下去。”易佳夕说完就朝主卧走。
她洗完澡,带着满身清甜的桃子气息坐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
除去一些应用推送和朋友发来的安慰消息,易佳夕没有看到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没关系。
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给梁霁辰打个电话,易佳夕不怕他不接。
就算不接,也有不接的办法。
既然梁霁辰去外地办演奏会,大不了她也买张票跟过去。
易佳夕向来不喜欢通过文字来解决问题,没什么比面对面交流更直接。
她点开微博,不去看热搜榜上那些乌七八糟的话题,径直找到梁霁辰的微博,想看看他这次是在哪个城市办演奏会。
昨晚上梁霁辰和她说起时,她正昏昏欲睡,左耳进右耳出,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
梁霁辰的账号今天更新了一条微博。
易佳夕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深深的皱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房门被人敲响,抬头一看,宋丛筠站在房间门口,正看着她。
“怎么了?进来啊。”
宋丛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犹豫地开口,“前段时间你让我查的事……”
“嗯?”易佳夕仍盯着手机,语气敷衍,像是并未听清宋丛筠说了什么。
那条微博写着,因梁霁辰先生突发身体不适,决定取消原定于下周五晚的演奏会,再演时间另行通知。
棠芯城城整理:感谢芝芝莓莓的地雷x1,泺泺泺泺子的地雷x1
以及书被催成墨未浓,何为之灌溉的营养液~
第28章
宋丛筠定了定神,正要再度开口之际,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只低头看了一眼,看见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忽然酒意翻涌,鼻头都忍不住酸涩起来。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易佳夕看着她。
宋丛筠如鲠在喉,刚才想说的话,现在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世界上很多时间,时机比准备重要。
“没什么,怕你喝多了,过来看看。”
刚才吃火锅时,他们三人都喝了几罐啤酒,易佳夕勉强扯出抹笑,“哪儿那么容易就喝多了?”
宋丛筠点点头,转身去接电话。
她的脚步在走廊里渐渐远去,过了几分钟又折返到易佳夕房门口,说自己准备先走了。
易佳夕问,“你是开车来的吗?”
“对。”
“正好,我有个地方要去,我搭你的顺风车。”易佳夕拿着手机站起来。
宋丛筠面上短促地划过一抹尴尬,“我朋友过来接我,车上只有两个座位。”
易佳夕这才想起来,宋丛筠和她一样喝了酒,当然不能自行开车。
刚刚还说自己没喝醉,却这么快就迷糊了。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
“你要去哪儿?”宋丛筠问。
易佳夕双眼略有些醉酒后的迷茫,她摇了摇头,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
刚才在微博上找到了演奏会的城市,可既然演奏会已经取消了,梁霁辰大概根本也没去那里。
她一时也想不出该去哪里找他。
“你没事吧?”宋丛筠走到床边,碰了碰易佳夕的额头。
她们认识了近二十年,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友谊,在小时候也经常睡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直到家长来敲门警告。
那时候,聊音乐,聊漫画,聊学校里好看的男生和讨厌的女生,周末去哪儿玩,要一起买好看的衣服……
想不到现在越走越远,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心事,各自为营。
易佳夕扯出个笑容,“我没事,你快走吧,方便的话把沙发上那货抗出去扔门口。”
这话惹得宋丛筠也笑起来,“我哪有那个力气,你就收留他一晚吧,反正也是睡沙发。”
等宋丛筠走后,易佳夕特地到客厅去看了眼,打算把钱之航喊起来。
他趴在沙发上,屁股朝天,死死地把抱枕抱在怀中,脸上只有几分红意,并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易佳夕认为钱之航是在借醉耍赖,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
要他起床去找他的小模特,别赖在这儿。
“哪儿来的小模特?甩了!通通甩了!”钱之航突然吼出一声,易佳夕差点吓了一跳。
“谁把谁甩了?”
钱之航瓮声瓮气地嘀咕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
易佳夕凑近了些,才听见他说的是“哥哥我被甩了”、“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之类的话,翻来覆去地说。
那模样还怪可怜的。
难怪今天这么不胜酒力,原来是情场失意。
只是这样一来,易佳夕心里难得对这个钱大傻生出了几分同情,也不好意思拎着他的领子赶出去,只好放他在沙发上自由活动。
易佳夕回到主卧,打算给钱之航拿一床被子,免得他睡着了凉,却在衣帽间里,无意中看见梁霁辰那天落下的西装。
她从干洗店拿回来以后,一直忘了还给他。
易佳夕把外套取出来,铺在摩卡色的被子上,对着灯光拍下一张照片,通过微信给梁霁辰发送过去。
在此之前,他们的对话框一直是空白的。
梁霁辰很快回了消息,她一看,是一个问号。
这冷淡的态度,让易佳夕心中一堵,她本来就是有些脾气,从来不倒贴着哄人的,当下凭着酒劲,差点就要动手拉黑。
只是手指刚点上去,又犹豫了,她心里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在意,想知道梁霁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易佳夕格外焦虑。
毕竟,她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鞭子抽出去便是有去无回,没想过这一天,迟迟不敢动作,进不得退不得。
易佳夕很想做点什么事情来让自己分心。
她先把梁霁辰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然后她给手机里每个软件清除缓存,再把那些未读短信通通删掉,最后点开一个自下载到到现在,一次也没玩过的跑酷游戏。
游戏画面精美易上手,她用手指操纵着游戏小人在空旷的沙漠里滑行,翻转,跳跃。
随着游戏难度加大,她一次次被石头绊倒,一次次栽进横沟里,一次次gameover。
原本玩游戏是为了让自己分神,结果却越玩越躁。
易佳夕忍不住叹口气,对着那游戏小人说,“你怎么这么笨呐。”
游戏小人无辜地坐在沙地上,不知所措的样子。
易佳夕机械地重开了一把又一把,阴沟里翻船次数多了,渐渐掌握了游戏要领,开始顺利起来。
游戏背景不断变换,日出日落,月圆月缺,几秒之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转眼风雨交加,沙尘漫天,整个屏幕都是红色,只有那游戏小人孑孓一人在苍茫间滑行。
这种情景,忽然使她感觉非常孤独。
进而一想,易佳夕又觉得制作这个游戏的人一定也非常孤独。
就在她片刻的愣神之际,游戏小人撞上一块大石头,倒地而亡。
易佳夕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次输了游戏,她却不觉得烦闷,反倒觉得结束了这场孤独之旅,松了口气。
她刚放下手机,梁霁辰的电话就进来了。
易佳夕抿了抿唇,心中莫名扬起些幼稚的情绪:看,还是我赢了吧?
她特意捱了会儿,才接起来。
那边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不回消息?”
“我刚才在洗澡。”易佳夕一边脸不红心不通的撒谎,一边点开外放,转到微信界面。
梁霁辰刚才果然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这件衣服就先放你那里。】
三分钟后,见她不回,梁霁辰又发来一条【在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梁霁辰的声音,“怎么这么巧,我一打电话,你就洗完了。”
易佳夕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她把手机贴在耳边,“是啊,怎么这么巧,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
那边顿了顿,说:“今天有点事,现在刚闲下来。”
“什么事?”
“一点小事,”电话那边传来拉动椅子的声响,梁霁辰坐下来问,“驾照拿到了吗?”
易佳夕听出他这是要转移话题,就是太拙劣了点,一看就不是惯于此道的。
她语气淡淡的,“驾照是拿到了,就是缺了张票,梁老师是不舍得给我了吗?”
梁霁辰说,“下周的演奏会取消了,等要办了再给你。”
“为什么取消?”
“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想影响演出效果。”
易佳夕声音淡淡的,继续追问,“是哪里不舒服?”
她倔劲上来,好像不问出答案就不罢休,倒是让梁霁辰愣了片刻,缓了缓才说,“没什么,就是手受伤了。”
这还没什么?
易佳夕心里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她的声音不禁急了些,“怎么受伤了?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她虽然对大提琴演奏并不了解,但也知道演奏家靠的就是那双手,那天在梁霁辰家吃意面时,他也说过,为了防止手受伤,平时都不能轻易碰刀,可见一斑。
梁霁辰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安抚,“右手小拇指伤到了,不严重,别担心。”
“不严重为什么取消演奏会?”易佳夕根本不信,“你拍张照片我看看。”
“真的没什么。”梁霁辰的语气有几分无奈。
“行吧,”易佳夕顿时觉得意兴阑珊,“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在那头轻轻叹了口气。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易佳夕这回是真愣住了,盯着手机,满目茫然。
她这是,被人挂了电话?
这个呆子……
愣怔过后,便是满腹郁闷,易佳夕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圈,就打算回电话过去问问梁霁辰为什么突然挂电话。
他却突然发来视频通话请求。
易佳夕第一反应就是,呆子是不是不会玩微信,按错了地方?
她犹豫着接起来,屏幕里很快出现画面。
黑色的毛绒质感铺满了屏幕,画面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镜头拉远,梁霁辰的脸出现在易佳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