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霁辰看着她,“你关着车窗,开空调,在车里睡觉?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知道,”易佳夕也看着他,“你先答应不批评我,我就开门。”
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泛起眼泪,亮晶晶的。
梁霁辰心想,还知道自己要挨批评,这是跟他讨价还价来了。
“你先开门。”他不为所动。
易佳夕想了想,挂上电话,打开车门,梁霁辰立在门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天上的月亮。
她揉了揉睡麻了的腿,慢吞吞地下车,自言自语着,“我腿麻了……”
梁霁辰弯下腰,预备把易佳夕从车里抱出来。
他低头的那一刻,露出方才被遮挡的月亮,像是圆形奶酪。
今天是满月啊。
夜晚寒气很重,他身上确是暖的。
易佳夕顺势搂住梁霁辰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梁霁辰猝不及防,诧异地看着易佳夕,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倒好,目光如水一般清亮,坦荡无遗,嘴角弯着,好像还挺得意。
他马上就要绷不住了,“胡闹什么?”
“好了,你笑了,笑了就不能再批评我了。”易佳夕也跟着笑,脑袋埋进他怀里。
她总觉得梁霁辰身上有抹淡淡的香气,却形容不出是哪种味道。
易佳夕凑在梁霁辰的颈窝处,深深嗅了一口,“你这是什么香味啊?”
梁霁辰完全没料到她这一小动物般的举动,他忍不住微微晃动两下,板着脸把易佳夕放到地上。
“什么味道?”
易佳夕:“就是你身上的。”
“我身上没味道,”梁霁辰清了清嗓子,“你来干什么?”
易佳夕敛去笑意,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梁霁辰,我来找你,不需要理由吧?”
“那怎么不敲门?”
易佳夕说,“我来找你,又不是一定要见到你,本来打算来转一圈就走的。”
“那怎么没走?”梁霁辰问。
易佳夕木着张脸,不情不愿地说,“我睡着了。”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蠢到不行,忍不住低下头看着地面。
她听见梁霁辰又笑了一声,嗓音低低的,像是他的琴声,熨贴沉稳。
“不许笑。”易佳夕完全是恼羞成怒,轻轻踢了一下梁霁辰的皮鞋。
“好,不笑,”梁霁辰拍了拍易佳夕的头发,“现在走还是待会儿走?”
闹过一次尴尬,易佳夕就彻底进入厚脸皮的状态,她说,“管饭的话,我就到你家坐会儿。”
梁霁辰伸手,“车钥匙给我,停车库里。”
易佳夕依言照办。
他把车停好,和易佳夕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这是易佳夕第一次进他家里,格局开阔,色调柔和统一,客厅里的电视墙空空荡荡,藏蓝色的皮沙发上连一只软垫都没有,看起来,他不常在客厅打发时光。
“要换鞋吗?”易佳夕如法炮制,也这么问他。
梁霁辰说,“算了,没有多余的拖鞋。”
易佳夕看了眼他脚上的皮鞋,“你该不会在自己家里也穿得这么整整齐齐吧?”
“我刚才准备出去吃饭,没想到捡到了你。”
易佳夕一时没听清,她笑着反问,“是见到,还是捡到?”
梁霁辰淡淡地扫一眼他们交握的手,“你说呢?”
易佳夕反客为主,牵着梁霁辰往客厅里走,“我觉得是我捡到了你。”
他无奈地笑了笑,由着她。
现在时间接近八点,易佳夕有些没料到,原来她在车里只睡了不到半小时。
“不到半小时?”梁霁辰皱起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
易佳夕即刻投降,“我错了,我饿了,能给口饭吃吗?”
梁霁辰很是无奈,“家里只有意面。”
她点头,意面就意面,她没什么意见,“客随主便啊。”
“是虾仁芦笋意面吗?”易佳夕记得上回在大溪地给梁霁辰打电话,他当时的晚餐就是虾仁芦笋意面。
梁霁辰也想到了,他带着易佳夕到厨房,打开冰箱搜寻一番,没有芦笋,也没有虾仁,他表示只能做火腿蘑菇意面。
“那好吧,只能这样了。”易佳夕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梁霁辰觉得好笑,这可不像是“客随主便”的样子。
他又拍了拍易佳夕的头发,“下次做给你吃。”
易佳夕“啧”了一声,不满地说,“怎么老是拍我的头?”
“不知道,”梁霁辰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因为方便吧。”
这就是变相地在说她矮了。
易佳夕很不服气,她走过去,靠在梁霁辰背后,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她又不得不服气。
梁霁辰正要把蘑菇洗净装盘,她伸手从他身后绕到前面,捏住一颗蘑菇,手感弹弹的。
“不要拿吃的东西来玩。”梁霁辰捏住她的手腕,从她的魔爪中将蘑菇拯救下来,然后回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样的姿势,易佳夕仿佛是单手搂着他的腰。
梁霁辰很干脆地把她另一只手也贴到他的腰上。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种劲瘦的触感。
他的眼神那么专注,拉住易佳夕的手,让她更近地贴着自己。
黑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滚滚密云中,酝酿着雨意,是大雨倾盆的征兆,她分明从梁霁辰的眼中看见压抑,裹挟着密不透风的渴求。
偏偏在这时候,易佳夕手机响了。
是微信消息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响个没完。
“看看消息吧。”梁霁辰松开易佳夕,返身处理食材。
雨停住,云海一片阴霾。
他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易佳夕独自回到客厅,打开手机一看,全是钱之航发来的跨年邀约信息,一发就是几条,文字加沙雕表情包齐齐轰炸,还配上一张丑到极致的自拍。
……
她头一回产生了这么恶毒的念头:这想把这货打包送给易嘉泽直接弄死。
厨房里传来细碎的声响,光听声音,就仿佛能看见梁霁辰做事情那有条不紊,一板一眼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波澜不惊,今天不问,那天也不问。
永远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易佳夕不喜欢跟人解释。
但她却不喜欢他什么也不问。
易佳夕又折返到厨房,梁霁辰正在切番茄,她二话不说,从他背后抱住他。
梁霁辰身子一顿,“饿了?”
易佳夕反问,“你生气了?”
他不回答,继续切他的菜。
易佳夕见他这样,又效法刚才,伸手到前面去拈番茄。
她突然探手出来,梁霁辰急忙放下刀,回过身来,“差点切到了。”
易佳夕手上沾了番茄汁水,沁得淡淡的红色沾在手指上,她无所谓地放进嘴里吮了吮,酸甜酸甜的。
她说,“明明生气了,怎么不敢承认呢?”
她的态度那么轻飘飘,像是完全不把他的感受放在心上。
既然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是……
梁霁辰忽然俯身下来吻住她。
初时,他有些莽撞,生涩而焦躁,失了分寸和理智,甚至偶尔会磕到她。
易佳夕惊诧于他的突然之举,随即环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加深。
说不清是第几次被撞到牙齿后,他渐渐平静下来,学习,摸索,开始试探她的反应。
给予,掠夺逐纠缠,然后不留退路的占有。
绵绵密密,像潮湿闷热夏季的一声惊雷,是震撼的,雨水铺天盖地。
可是,也有温柔的时候。
一个擅长跳舞的人,通常也擅长表达情感,因为身体是心的出口。
那么,一个擅长接吻的人呢。
易佳夕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直到脖子都仰得累了,她才推开梁霁辰。
她心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钱支行说得挺对,这搭配是挺锻炼颈椎的。
她的眼睛有一丝迷离,唇是淡淡的红色,像是刚才她的手指沾上番茄水的颜色。
梁霁辰尝到了。
她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傲慢带刺,他尝到了,原来还是甜的。
“脖子仰得累吗?”梁霁辰问。
“你呢?一直弯着腰,酸吗?”她还是毫不示弱,跟他叫嚣。
那么,就再来一次——
梁霁辰二话不说,把她抱起来,放在大理石的中岛台上,将易佳夕两只手别在身后,夺取氧气。
他内心惭愧,这明明不符合他一贯的涵养——反剪着易佳夕的手臂,动作粗鲁,并未征询她的同意,可这件事她也有责任的。
说什么“你不敢上来,我不逼你”,还有什么“我要是亲你别的地方,你怎么办”……
她挑衅了那么多次,也该付出点代价。
至少补偿给他,为这段时间的失魂落魄,多少个失眠的夜晚。
易佳夕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叫他慢点,轻点,说他笨,连接吻也不会,说得他惭愧,继而是按捺不下的火气。
“什么味道呀?”易佳夕还要逗弄他,声音娇娇哑哑。
“……甜。”梁霁辰于空隙里艰难地答。
“木头还知道甜?你个呆子,”她故意挣扎,“还不放开我去做饭?我饿!”
“不许动!”梁霁辰有些恼了。
她凭什么叫饿,明明还有劲满口胡言。
怎么不想想怎么喂饱他?
梁霁辰越想越恨,心里狼狈得很,想让这个不知分寸的小狐狸吃点教训。
这一次,一直到易佳夕快喘不过气,还不放开。
易佳夕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
——谁说他是被动的?
他的体温,蛮横的攻势,微微发颤的手指捏着她,一旦撕开冷漠的外表,分明是滚烫摄人的。
噢,她忘了,今天是个满月,某人的血都热起来。
她曾经幻想要波动他的指针,让他跟着自己的节奏走,没想到,这指针如此顽固,还想要带着她进入他自己的轨迹。
可必须承认,易佳夕喜欢他这个样子。
她那么咄咄逼人,却喜欢能让她安静乖觉下来的男人。
梁霁辰终于松开易佳夕,低低的叹息,捏着她左边耳垂,“那只耳环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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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什么?”易佳夕不免愣怔住。
“没事。”梁霁辰放开了她,又转身投入厨房工作里。
易佳夕怔怔地瞧着他的背影,始终是沉默的,似乎也在懊恼,
为他刚才的方寸大乱。
还有那句不小心泄露的心底话。
在她偷吃了几块番茄,几粒火腿,并且孜孜不倦地抱着他捣乱,阻碍他的烹饪进程之后,易佳夕成功地被梁霁辰赶出厨房,安排她老实地待在沙发上玩手机。
易佳夕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毕竟她是真的饿了。
她这几年都习惯了过午不食,除非和朋友聚餐,倒不是刻意节食,她只是习惯饿了才吃。
近来易佳夕的食欲倒是越来越好,常常不到饭点就饿了,饮食也逐渐规律。
今天的早餐易佳夕吃了整整一笼牛肉汤包,八个,加一大碗燕麦酸奶,等到店里,正好碰上孟瑶点了快餐,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对易佳夕来说,并不意味着是件好事。
她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食欲暴增,要么心情特别差,要么心情特别好。
心情差的时候吃东西是为了发泄,心情好的时候是自然而然地食欲旺盛。
至于现在,大概是能量消耗过大,需要即刻补充,不吃点东西,就会感觉亏待了自己。
没了易佳夕在厨房捣乱,梁霁辰很快就收拾停当,他端着两盘意面放在餐厅的四人原木桌上,招呼易佳夕过去。
那会儿她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梁霁辰看了眼,说,“要吃饭了。”
“那又怎样?”
“口红吃进肚子里不好。”
易佳夕把口红和镜子收起来,状若无意道,“刚才也没见你少吃。”
“……”梁霁辰难得被人噎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小声地说,“是巧克力味的。”
她又把口红掏出来放桌上,“喏,给你吃个够。”
他不动声色地摆放餐盘,拉开座椅,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易佳夕坐下,含笑望着他,梁霁辰视若无睹。
两盘意面,分量看起来差不多,梁霁辰坐在易佳夕对面,用叉子卷起意面,问易佳夕,“够吗?”
易佳夕感觉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仿佛能看见一个月后去商场买裙子时,售货员一脸同情地问她,够吗,S码真的够吗?小姐请不要勉强。
“你是想把我喂胖吗?”易佳夕十分真诚地提问。
梁霁辰的目光顺着她尖尖的下颌一路往下,她皮肤很白,锁骨纤细伶仃,他说,“我心里有数。”
“长胖了就你就抱不动了。”
梁霁辰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你长再胖我也抱得起来。”
易佳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