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尸体头冲向哪里?”
柯然挠挠耳朵:“我不是去局里了吗?看到展板上的照片了。”
郭图荣脸上表情不变,疑惑更深,但他没有说穿,他看了看袁彻。这个昔日同袍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有些心不在焉。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事儿还是暂时放一放,先观察一下再说,然后装作关心地问:
“哦,这么说确实奇怪,车是从这边进来的,如果直接把死者摆在车轮前面也很方便,可却要绕一个圈。彻,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袁彻在柯然说话的时候就开始留意周围的痕迹,现在看这辆车在这个草甸子上转了应该不止一圈才让这里周围的草都被压得实实在在的。
袁彻后退了两步看了看说道:
“柯然,你过来躺在这儿。”
柯然愣了一下,看着袁彻认真的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再看看他指着的地上有血迹的地方。虽然血迹已经干了,可想到躺倒那里还是浑身不自在。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说什么,直接走过去躺在地上。
袁彻开始在有车轮印的地方走起来,围着柯然转圈,转了两圈后停了下来问柯然:
“如果你是被害人,一辆车在离你头不远的地方打转,你会有什么感觉?”
柯然看看四周的荒草已经在余晖中变成了剪影,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带着几分诡异。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辆车在自己周围盘旋轰鸣,柯然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仰着头看向站在自己头顶位置的袁彻:
“我会很怕。”
袁彻俯视着柯然,带着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凶手就是为了让被害人害怕。”
郭图荣问道:“为什么?我是说,左玲被带到这里,面对带着杀意的凶手应该已经很害怕了,为什么要再加码?如果说凶手杀害左玲是为了给给钱大志造成足够威胁,那折磨左玲又是为了什么?
袁彻摇摇头:
“我倒是觉得,凶手除了恨被害人,还有其他理由,不只是折磨那么单纯。”
袁彻的电话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接通打开免提,电话是赵晨光打来的:
“袁彻,这名死者确实中了毒,同样是砒.霜。只不过毒物摄入没有钱朗的多。她是在被毒死之前被压死的。不过有一个问题让我很困惑。”
袁彻忙问:“什么?”
赵晨光好像在翻看着纸张,做最后确认,然后才开口:
“没错,死者中毒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和那个钱朗中毒时间不一致啊。而且,在死者的口腔有食糜残留,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中毒反应,可在检验过程中又发现了吐根酊的成分。”
第61章求救电话
“吐根酊?那是,催吐剂吗?”郭图荣问。
赵晨光说:“是,是催吐剂的主要成分。”
袁彻又问:“在她的身上、车上的物品中有这种药物吗?”
赵晨光好像是把手机夹在下巴和肩膀之间,他摇头的动作摩擦着手机话筒发出嚓嚓声:
“没有,所以这就是重点了。凶手曾经试图给她解毒,虽然催吐剂不是治根的药,但却能让毒物尽快排除体外,让毒物对身体伤害降低。”
电话这边两个人在昏黑的光线中借着手机的光亮对视了一眼,袁彻又问:“除了这个还有吗?”
赵晨光马上补充道:“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捆绑的痕迹。手指有毒物反应,可嘴边,下颚都没有。说明她不是被强迫吃下毒药的。”
既然不是强迫的,那就是针对这个女人,凶手有比强迫更好的手段骗她吃下毒药。
钱朗和左玲同样都有中毒迹象,可吃下毒药的时间却不同。如果说对一个警惕心不高的孩子下毒,好吃好喝就能解决还算说得通。可左玲是个心眼儿多,圆滑世故的女人。她能周转在丈夫和情人中间,还能让丈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机和手段可见一斑。对这样的女人,要怎么才能让她乖乖吃下毒药?
换句话说,这个凶手应该很了解钱朗和左玲。不,应该说,凶手了解钱大志家的每一个人。而他正在利用对这一家人的了解,一步步把他们带进死胡同。
这个发现似乎将犯人的范围锁定在了一个范围,可随即袁彻又发现这个范围还是太模糊了。
电话那边的赵晨光看不到袁彻的表情,继续汇报尸检结果:
“死者的头部有被擦拭过的痕迹,像是曾经头抵着地,有一些细小的颗粒样的红点,颜色很浅,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还有手掌和膝盖也有类似的痕迹,都很浅,可皮下已经有轻微出血点。”
袁彻看着躺在地上的柯然一骨碌爬起来,又做了一个跪地的动作,双手撑着,头结结实实地碰到地面,他顿了一下:
“你是说的这种情况是跪着手头着地造成的?死者曾经跪着磕头?”
赵晨光的话筒发出丝丝拉拉的声音,像是在点头,很快想起来电话这边看不见才又“嗯”了一声。
袁彻沉吟说道:“不管哪种,似乎凶手都想看到被害人求饶。”郭图荣这边忙把柯然拉起来,帮他拍掉膝盖上的土。
电话那边赵晨光马上附和:“是这个意思。”
袁彻看着柯然额头上的土,想起钱朗的额头好像也有一些土的痕迹,但像是被谁擦掉了,或者是他在死前曾经挣扎过蹭掉的。凶手为什么会找到还未成年的钱朗作为第一个目标?或者说为什么钱朗也会成为目标?是不是这份仇恨这一家人都有份。
“好,辛苦了。我们这儿一会儿就结束了,一会儿回去接你。”袁彻匆匆结束通话看着郭图荣:
“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出于什么动机?”
郭图荣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如果说让死者跪地求饶我还可以理解为是享受被害人求饶的过程,满足自己报复的心理。可下了毒,又要解毒的动机就说不清了。”
刚才袁彻是故意忘记柯然还躺在地上的,柯然怎么看都不傻,自然也心知肚明。换做旁人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不满,柯然那边无知无觉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土,依旧笑嘻嘻地看着袁彻接着他们讨论的话题说道:
“我刚才躺在地上有种被严刑逼供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凶手想做的事。凶手给左玲服用催吐剂,会不会是临时反悔了,不想杀人了。然后可能左玲作死又说了什么让凶手再起杀心。”
袁彻面无表情地看着柯然:
“也有一种可能凶手想从左玲身上得到什么,用催吐剂降低她的防范心,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痛下杀手。”
柯然晃动着手指:“不止如此,凶手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让一起出门的三个人分头行事。目的就是把他们分开来,这样避免他们串供。”
郭图荣听柯然这么说提起兴趣来:
“串供?那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把这几个人分开的?如果我收到死亡威胁,最可靠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家人,先别说感情如何,他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有互相依靠彼此了。”
柯然摇摇头,在渐渐暗了起来的地方,这个动作让他的脸忽隐忽现:
“我倒是觉得这一家人是各怀鬼胎。这个联盟脆弱的很,只要找到症结,一击即破。”
郭图荣拍了拍柯然后背上的土:“我们上车子再说吧,这儿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几个人借着手机光亮走出荒草甸子,差点找不到车,等上了车袁彻才说道:
“你还没说,你在都发现了什么。这么急着告诉我?”袁彻把急着两个字重重的吐了出来,任谁都听出来里面带着讽刺。
柯然不疼不痒地挠挠头,对袁彻的讽刺毫不在意。
他的动作让那几根草落了下来。
袁彻看着飘落的几根草,又看了看他洁白的衬衫背上的一些污渍,轻飘飘地把目光移开。
柯然扒着前座的椅背凑近了说:
“其实我只是和那个早餐铺的老太太聊了聊,你说巧不巧,这几家人的情况她都知道。”
袁彻疑惑地问道:
“她怎么知道的?他们是亲戚吗?”
柯然摇摇手指头:“非也非也,这个老太太原来是社区的,以前是市里管文化的一个科室的主任,这退休了闲着没事儿就到社区请了个职位。所以她是和各个社区都有联系,也经常到各个社区去转。按她的话说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能不知道呢?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她没事儿就经常和这几家的妈妈聊天,侧面纾解一下。”
袁彻说话的温度骤降:“所以那几个女孩家人的情况你都是从她嘴里听来的?”
“嗯,正确。”柯然一拍椅背,颇有种诗词大会主持的风范。
可惜袁彻没有心情玩抢答游戏:“正确个头,你以为是逛商场一站式购物吗?调查取证怎么能只听一个人的话。如果她恰好知道凶手是谁,她心生同情替别人掩饰呢?你别忘了你在现场发现的那枚戒指就是一款老式的,很可能就是她这么大年纪的人戴的。如果她就是那个凶手呢?”
柯然举手发言替自己辩驳:
“这个我想过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她的手指头上有一枚戒指,不过是银戒指,看上去也很老旧的,应该不是最近新买的换上去的。”
要不是现在坐在副驾驶,袁彻真想伸手拍柯然的脑袋,即便如此他瞪过去的眼神也让柯然缩了缩脖子。
袁彻没好气地说:
“如果那枚银戒指是她早就有的呢?因为丢了戒指怕手上戒指痕迹被看到才换了一枚戒指呢?”
柯然很惊奇地看着袁彻: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真是这样。”
袁彻无语,合着这小子刚才说了一通都是诱饵吗?他一口气憋在胸口瞪着柯然等他把话说完。
柯然再次不怕死地凑近了说道:
“我仔细看了看那老太太手,觉得那枚戒指下面露出一点点凹痕。这枚戒指看上去比那枚金戒指要细一些,所以不能完全掩盖住以前的痕迹。”
袁彻这次没有急着下结论:“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偏偏这次柯然已经全盘拖出了,并且说得理所当然。
袁彻再次被胸口那股气憋得难受:
“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问清楚?”
柯然摇摇头:
“她既然想要掩饰,我问了她一定找一个理由来搪塞啊,问了也是白问。既然她说自己是什么社区的,那自然认识她的人就很多啊。我去拿着戒指打听一圈不就有答案了?”
郭图荣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儿已经忍了很久的笑声终于被放了出来:
“袁彻,我就说柯然是个宝。你看他什么都想好了。你就别再难为自己了。不过柯然同志,你这样一段一段播放,确实让人心脏受不了,你袁哥性急,受不了这个。下次要注意啊。”
袁彻伸手锤了郭图荣一拳:“谁是他哥?要当哥,你自己当,别扯上我。有这样的弟弟,我至少短命十年。”
柯然在后面听得乐呵,只是忍者没有笑出声来,免得前面新认的袁哥没面子。
郭图荣也在笑着,可笑着的同时他冷眼旁观袁彻的表情,从刚才就觉得袁彻和柯然之间关系有些紧绷。袁彻对新人虽然嘴上不留情,可实际行动却截然相反,无论生活工作都能默默替人想到,事无巨细到令人发指。这也是三组那几个年轻的对袁彻俯首帖耳的原因之一。
大概笼络人心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袁彻这样嘴硬心软。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袁彻这么对待一个新人。
看样子,袁彻被柯然伤的不轻。
这时,袁彻的电话再次响起,终于等来刘贺城打过来的电话了,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中了彩票大奖一样能掀翻一条街:
“头,钱大志有消息了,他刚刚打电话报警求救。”
袁彻忙把免提打开,接着问:
“说清楚了,什么时候,人在哪儿?”
gu903();刘贺诚像是在爬楼梯,声音空空的:“报警在半小时以前,接警的同志马上反拨回去电话就关机了,来电的号码是个虚拟电话号码,无法查证使用者的身份,但因为我们下发的协查通知就把信息报到局里了。我刚才让钱大志的情人听了一下,她说确实是钱大志。他现在在城西区的一个商场里,已经知会城西区派去民警了,我已经快到了。他报警的通话录音我一会儿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