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郭图荣的主意打定了,理由还很充分:我不想和女朋友两地分居。
袁彻没辙了。不知道郭图荣的女朋友怎么那么有魅力,有机会真得要见见。
心里转了几个弯,袁彻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像是初次见面似得伸出手握住周奇有些粗糙的手掌:
“我是袁彻,大名鼎鼎倒不至于。”
“那你就是太谦虚了。我们陶局长总是拿你和我们做比较,经你手破获的案子都比我们加起来的还多。今天有幸再次和你们合作,我们也可以学习学习。”周奇说着呵呵地假笑了两声,袁彻打量着他身后警员的神情,可完全不是虚心学习的态度。
猜想他们刚才聊的话题一定多少和他有关。
袁彻装作没看见,只微微笑笑回应,心里不免有些忧心,郭图荣在儿一定不怎么舒心。
换做是他总是被这么比较,心里也会憋着不服,何况周奇本来就对他不服。
袁彻把目光转向办公室墙上看上去崭新的白板,上面现场的照片已经都铺设好了,看笔迹应该是郭图荣写的。
照片中死者的脸部特写最抢眼。
女人凌乱的头侧向一边,刘海盖在额头上,有一缕搭在双眼之间,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眼眶都要撑破了,即使是已经浑浊得没有了焦距,也能看出她在死前的惊恐。她的嘴巴张开像是在呼喊,却在呼喊的时候戛然而止,好像呼喊的声音被硬生生卡断了。
那个钱朗死去的时候好像也在呼救,和眼前的照片给人的感觉很像。
再看另外一张全身图片,越野车的车轮把左玲的身体齐齐碾成了两段,死者的头朝外,身体呈平躺的姿势,一侧手臂紧贴着身体,另一侧则像是在和人打招呼一样举过头顶。
车子就这样停住了,整个车轮在左玲的身上,不前不后,位置刚刚好。
袁彻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其他环境的照片,女人一只脚上的高跟鞋像是要掉下来了,另外一只脚光着,高跟鞋在离脚一米左右的地方。几张车子内部的照片中,座椅的边缘一根白色的毛发样的东西被放大拍了下来。后座有些发白的圆点在后座座椅靠近门的位置。
袁彻仔细看了所有陈列出来的证物照片,没有发现类似硬盘的东西。
送赵晨光去县法医办公室回来的郭图荣就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白板上的照片。
“有没有在车里找到移动硬盘或者差不多这么大的方形的物体?”袁彻比划着问郭图荣。
“没有。所有物证都在这儿了。那个是什么。”郭图荣问。
袁彻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只是猜测可能对钱大志很重要的东西。这个是什么?”袁彻指了指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块大概一元钱大小的尖形的东西。
“这个啊,是鸡骨头。”郭图荣说“大概是在车里吃东西,掉下里的。”
“车里?是在前座还是后座?”袁彻侧头皱眉问道。
第59章第二个案发现场
钱朗死亡现场的鸡骨头出自同一只吗?如果是在夹缝里的话,那就不是被踩在鞋底带上车的。如果是同一只,那钱朗就是在车里吃的东西。那他为什么下车?是因为毒物反应,知道自己有危险逃下车还是凶手故意让他下车?是在案发现场附近下车,还是早就下了车一直逃到那个空地的?
“能判断这大概是什么时候掉在那里的吗?”袁彻问。
“从它上面残余的鸡肉腐败的程度看,是在这一两天吃的。”郭图荣也不急等着袁彻说明。
可在一旁的周奇却有些不耐烦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别自己在那儿嘀咕,听郭图荣说这起案子很可能和你们那里的一桩案子有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袁彻转身看着身后除了郭图荣外的三双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笑着说道:
“从这辆越野车的车轮痕迹看确实是我们市郊案发现场留下来的。这个女人”袁彻说着翻开手机,滑到了左玲的照片后点点头接着说:“也是我们案子里失踪的两个人其中之一。”
周奇示意袁彻坐下来说话,还没等袁彻坐自己应先坐下来靠在椅子背上,摇晃着椅子说道: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是要并案了,那说说你们那儿的情况吧。”
袁彻坐在周奇对面的空椅子上和他目光平视,把他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简明扼要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综合我们现有的线索,这很可能是一起仇杀。”
“你说仇杀,依据是什么?”听周奇的口气大有质疑的意思。
周奇摆谱的姿态看着及不顺眼,袁彻道:
“依据有很多,一时说不完。”
周奇抿了抿嘴说道:
“说不完咱就慢慢说。袁彻,都说了咱们是合作了,你就别藏着了。”
袁彻轻笑了一声:
“这个案子的被害人都是T市户籍,第一案发现场也是在T市,你们最多是协助我们勘查第二现场。这个案子主场还是我们T市重案组的活。就不劳您费心了。”
周奇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回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瘦高男人,男人人还没进来笑声就已经响起:
“听说市局的同志来了,我这儿刚才开了一个会才回来,你们辛苦了。”
袁彻站起来,迎上去:
“陶胡局长客气了,你们才辛苦。”
周奇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让给陶局长。
陶胡局长坐下来特意把椅子拉向袁彻的椅子说道:
“哎呀,我们这儿偏远县城,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又血腥的案子,幸好消息封锁的及时,不然县城百姓可要恐慌了。”
袁彻立刻送上一顶高帽子:“有您坐镇,百姓们都安心。现在初步判断,这起凶案的凶手和我们9.26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我就直接把尸体和物证接回去了。”
陶胡局长脸上还是挂着笑:
“哎,既然案发现场在我们这儿,自然我们也有义务协助破案。周奇,和袁警官说说我们都发现什么了。”
周奇有胡局长的话,笑模样终于出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袁彻。
像是在炫耀自己这一局的胜利。
袁彻没理会他,仔细品着陶局长的话,合着陶局长是想破案后分一杯羹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个人不是老胡,袁彻尽管有万分的不愿意还是要听领导的话。
其实他并没有特别想要把区县的刑警排除在外,毕竟第二现场在区县,怎么都难以避免和他们打交道的,为了以后破案方便,和他们硬抗没有什么好处。
可他和周奇的梁子结的太深了,他忍不住就是想要对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杠上一下。
袁彻把T市案发现场的详细情况复述了一遍。
在说起那几个花季女孩自杀很可能与钱大志家有关联的时候,袁彻特别斟酌了一下,尽量不要把自己主观的想法参进去。但这两个看似无关的案件之间的关联,在他们这些老刑警看来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而这个关联背后的阴暗、扭曲的画面已经在每个人心中勾勒出来了。
周奇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龟儿子的,要真是他们做了缺德到家的事,仇杀是肯定跑不了了。”
他手下的人跟着附和着,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
周奇这个想法倒是和袁彻不谋而合,对周奇袁彻多少有了一点战友的感觉。
郭图荣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地说道:
“这些女孩子自杀的根本原因如果真的像我们想的那样,她们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报警,想必这家人拿什么威胁他们。对他们来说最有威胁力的,恐怕就是录像视频类的。你们有没有找到类似的线索?”
这一点袁彻确实没有仔细想过。社会上出现性侵的案件每年都不少,可真立案的却寥寥无几。追究起来,无非是人言可畏四个字。这个社会对受害者的同情往往是另一种伤害,何况还有心肝不全的人把受害人的痛苦拿来当茶余饭后的消遣,那就更像是无形的刀剑,能把受害者砍得体无完肤。
对被侵犯人的二次伤害,从来都没有真正避免过。
想到这儿,袁彻想起那本童话集,那个钱大志急匆匆回去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对那些女孩造成威胁的东西?
凶手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向钱大志索取,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钱大志一直没拿出来。直到凶手动真格的,他们才害怕了,才不得不就范。
钱大志今天没有拿到东西,是不是意味着,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袁彻问郭图荣:“物证里面有没有死者的手机?”
郭图荣摇摇头说没有,死者身上同样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
陶胡局长接着问袁彻:
“既然按照仇杀的做侦查,我们的目标就清楚了。周奇,把案发前后的道路监控调出来,看看这辆车什么时候过来的。既然车留在这儿了,人就要想别的办法离开。在案发后附近路上能找到的监控都筛一遍,看看有没有人经过。深更半夜还不睡觉在大街上溜达的,就很可疑。有必要就都找到带回来审!”
袁彻补充道:
“我们也不能排除他有同伙,或者乘坐了其他车辆,车辆也不能放过。”
周奇像是没听见袁彻的话,而是看了看陶局长等着他发话。
陶局长没看见周奇询问的目光,眼睛正盯着白板看,听了袁彻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周奇没得到正面的回应,也不能当着局长的面反驳,只能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袁彻暗笑着,刚刚还以为周奇已经和自己站在一条阵线上了,现在就又反目成仇,看他不想应着,还得应着的样子,袁彻到突然同情起他来,说话又多带了几分随和:
“陶局长,我想和老郭到案发现场看看。周组长,我们局的赵法医正在和贵县法医一起了解尸体的情况,等他们完事儿了,要是有什么新情况麻烦您告诉我一声。谢了。”
周奇嘴动了动最后还是不得不嗯了一声。
陶局长像是很满意他们现在鼎力合作的状态,站起身拍拍周奇的肩膀:
“老周,不愧是老同志,一点架子都没有。给年轻人做了一个好的典范。你们这次联手破案,对你们也是一次历练。”
周奇脸上神情别扭的很。他刚才想别着袁彻的企图彻底泡汤了,现在却变成他不但要配合,还要无条件配合。
陶局长对他的赞许的话在此时此刻听来,格外刺耳,他这里想否认却有不能否认。毕竟之前和袁彻的不愉快都是私底下的,他也不可能让局长知道。现在被毫不知情的局长这么戴高帽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大了起来,帽子都快掉下来了。
袁彻嘴角带着笑附和着局长,又把帽子拔高了,让周奇摘都摘不下来:
“对啊,周组长确实是个好典范,我们都的学着点。那陶局长,我们先出发了,要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陶局长点点头,袁彻才拽着郭图荣离开办公室。
坐在郭图荣开着的车里,袁彻把案发到现在所有细节和郭图荣详细说了一遍。
郭图荣听他说完才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多只是赞成反对,该想到的袁彻都已经想到了。
最后话题落到钱朗身上,郭图荣问:“如果是他自己下车,那时候他还有人身自由,为什么不报警?”
袁彻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自己理清思路:“案件发生的地方偏僻,所以,连记者都没有惊动,新闻也没有报道。钱大志知道钱朗的事是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他的。但钱大志的手机从我们发现尸体后就一直关机,他却能收到来自凶手的信息,想想应该只能通过一种方式,就是凶手把死者的手机交给钱大志,里面拍摄死者死亡的经过。这样钱大志被看不见的凶手围绕的感觉才会刚强烈,才会更恐惧。手机不像信件,如果不是稳妥地放在让钱大志第一个看到的地方,很容易本人顺走。所以,凶手一定在这两天非常近距离地接近钱大志。”
郭图荣:“所以,左玲死亡视频也被她自己的手机拍摄下来,给了钱大志。这个凶手一直在盯着钱大志。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呢?既然知道他们的行踪,为什么不一次杀完,要一个一个折磨?”
袁彻打了一个响指:“这就是凶手的目的,这样就能达到复仇和拿到自己要的东西两个目的。”
郭图荣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中间似乎什有么说不通的。”
袁彻点点头:“你也这么觉得?就好像拼图中间少了一块。”
车子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条不甚平坦的小路,郭图荣指了指前面告诉案发现场就在前面几百米的地方。
车子慢了下来,郭图荣小心地控制这方向盘:
“你让柯然一个人去调查,你也放心?”
袁彻揉了揉肩膀说道:
“放心,他比我会说话,浑身都是戏。”
郭图荣一脸惊讶:“他?感觉他总是很害羞,甚至和我们说话都没有勇气的,这两天变化这么大?”
郭图荣这一问把袁彻的垃圾桶打开了,袁彻把这两天的苦水垃圾通通到了出来,最后说出自己的疑惑:
“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他这样反复无常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如果是故意的是为了什么,如果是无心的,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变脸就变脸呢?”
郭图荣摇摇头说道:
“难以想象,你说道柯然和我看到的柯然是一个人。”
袁彻本来靠在靠椅上半眯着眼睛,听郭图荣这么一说猛地坐直了:
“对,就是这样,就像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郭图荣奇怪地看了看袁彻:
“难不成还是双胞胎吗?”
袁彻摇摇头:
“据我所知不是。如果是双胞胎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那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些破绽……”袁彻的话音慢慢消失了,他想起来柯然偶尔的失忆,倒真的像是两个人交接没有做好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摇摇头,如果真的是双胞胎,他自己的爷爷不会不知道吗?上次和他谈话的时候,他爷爷很明显把柯然当成家里独苗看待的。
gu903();郭图荣看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眼睛直勾勾的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打扰他,等到他眼神恢复正常了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