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徐阿姨便是一名爱心人士,梁伯则是反对派中的中流砥柱。因为喂猫的事情,梁伯曾与她多次争吵,当着她的面踢翻猫粮,打骂小猫,又在背地里往野猫逗留的地方撒玻璃渣与图钉…发现无法阻止“好心”的邻居继续喂养流浪猫后,他终于给野猫送上了终极服务,用毒饭团送它们上天。
梁伯的儿子儿媳白天上班,儿媳的父母又在外地没法帮手,带孩子的任务便落到了梁伯的头上。梁伯天天带着轩轩踢猫,吵架,时间一久,轩轩也沾染上了这种恶霸习气,不料在抢夺野猫的食物时,正巧服下了爷爷亲自下的毒…不论梁伯是有意或是无意,死亡的孩子是他的孙子或是陌生人,他已经触犯了非法抛掷有毒物品的重罪。
而那两只啃了毒饭团的猫,在车棚附近被徐阿姨发现了,当天夜里她将两只猫送去了宠物医院,因为进食较少的关系,它们都捡回了一条命。
当晚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想象梁伯的心中有多么悔恨,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痛苦。唯一能想象的是他的家庭会如何崩塌。父母对孩子的爱总是胜过孩子对父母的。
梁启见到家中的妻子,对孩子的死因只字未提,只怕提出的那一刻,她就会离开这个家里。但梁启也没有再直面过他的父亲,偶尔视线扫过这位如干虾般的老人时,他的眼里透着复杂而陌生的情绪,里面满是仇恨与漠视。这是一场人间惨剧。
两人完成所有取证工作,已是半夜两点。步行回家的时候,秋风很大,夜空很静。
凉风在耳边吹过的时候,能听见边上那人的脚步声,俞任杰发觉自己心跳很快,偶尔还能听见从自己胸膛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心跳声。
这种焦虑的情绪在程斌打开家门的那一刻达到顶峰,好似世界末日就要到来,又好似新的天地即将开辟。在关上大门的一瞬间,所有的风声都被隔离在了门外,这时,满世界只剩下了他与程斌的呼吸与心跳。心跳到,他简直怀疑自己在兴奋着什么。
俞任杰转头望向程斌的时候,程斌也在望着他,那种眼神,露骨而直接,俞任杰可以几乎肯定他在做非分之想。于是程斌脱外套的时候,俞任杰反而紧了紧衣衫。接着程斌转过头来,又露骨地看了他一眼,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不脱衣服。
脱衣服?俞任杰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捂着扣子说,不脱,我觉得有点冷。
俞任杰并没有说谎。他的头发早就干了,在保安室里看监控的时候就已经干了,但他仍是觉得有些发冷。这时他才发觉,全身上下,除了脸是滚烫的,其他都是冰冷的,好似身体的温度全被面孔吸走了似的。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是害臊的表现。
难得一次回到家里没有再思考案件,取而代之的,他满脑子都是程斌在花洒下湿身的狼狈模样。那时他的眼睛是红的,像极了受伤的野兽,特别像他表姐家那条大狼狗望着肉骨头的样子…这天晚上,这幅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次数多到他已经分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惊慌,是忐忑,亦或什么都不是。
俞任杰打了个激灵,纠结于出门前两人未完成的对话,终于望着天花板对程斌道:“之前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不安中,程斌转过头来,缓缓地道:“我觉得爱猫的邻居和反对的邻居都有道理,也都对有错,但给野猫下毒确实不可取,他剥夺了动物最宝贵的生命,也给其他人造成了隐形的危害。另外,关于流浪猫狗的事情,我觉得责任最大的是有关部门,设立宠物遗弃虐待相关法律、收治流浪猫狗与给他们做绝育手术应该是社区国家的工作,不该把这些责任丢给公民。”
未想到程斌会错了他的意思,俞任杰张开了嘴,木讷地嗯了一声。他在客厅磨蹭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程斌有所表示,于是他第二次开口:“你前面说的…你那啥那啥我的事情,是开玩笑的吧?嗯…那啥指的是喜欢。”
这次轮到程斌张着嘴发愣,过了一会儿,他郑重地摇了摇头。
这次俞任杰只稍稍犹豫了一瞬,便追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指没喜欢我,还是说你没开玩笑?”
程斌惊讶于他的迟钝,终于口齿清晰地回答:“是没开玩笑。”
“哦,那你准备怎么办?”俞任杰耍无赖似地问道。
“没怎么办。”程斌耍流氓似地回答。
“没怎么办,是想怎么办的意思?”
“没怎么办,就是没怎么办的意思。”
于是一个流氓和一个无赖大眼瞪小眼,愣是什么都没谈出来。
“你少给我玩文字游戏!”俞任杰大声地说,他猜想,这时他的脸已经成了一块铁板,可以随时用来煎荷包蛋。
“你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程斌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不稳,更多还是耍流氓的调调,他往沙发上使劲靠了靠,揉着太阳穴道:“倒是你,你准备怎么办?”
俞任杰想了想,告诉他:“我啊,也没怎么办。”
程斌停下了手部的动作,眼神里带着些怒气:“没怎么办,是想怎么办的意思?”
“没怎么办,就是没怎么办的意思!”
程斌用力地盯着他,仿佛想在他脸上盯出个窟窿来,片刻后,他含糊不清地问道:“你真准备搬出去是吗,找好地方了吗?”
俞任杰听清了他的问题,疲惫地摇了摇头。搬家哪儿有这么简单,没钱没时间,更没这个精力。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准备搬出去了,还是想搬走,但是没找好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俞任杰也很犹豫,他原本也没有下定搬家的决心:“是这样的,虽然我很穷,穷到租不起房子,但是你看啊…现在我们是同事,以前我们是同学,从出生起我们还是同性,现在发生这种事情,虽然主要是你觊觎我的肉体引起的,但是我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我不打算追究了…但是吧,总的来说,换而言之,这么住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很尴尬吗?”
未想到俞任杰说得如此直接,程斌难免心神激荡,头脑发热,还未经思考便将前些日子他在心里准反复纠结的话语添油加醋地全盘托出。
“你这人也是臭不要脸,你有什么好尴尬的?尴尬的人是谁,是我!小时候我就读书没你好,老师天天让我和你学习,长大了好不容易当上你老板了,以为可以风光了吧,到头来还是在你面前直不起腰来!你要担心个什么东西,反正你又不喜欢我,你又无所谓…我他妈暗恋你多少年了,今天被你这狗东西发现了…我都不在意你住我家,你在意个什么东西!说得你好像平时很有良心一样,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程斌闭上嘴时才发现自己有多粗俗,他的本意是扮一下可怜,好将俞任杰留住,但一出口什么都变了味儿,难怪俞任杰常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因为俞任杰很快便告诉他:“你说得有点儿道理,既然你都无所谓,那我就暂时勉为其难地再住一段时间吧。”
他明知道俞任杰只是舍不得钱,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已,但听俞任杰那么说了,他还是忍不住地有些高兴。要知道,自从每天能多见他几个小时后,他就再也受不了少见他几个小时了。
第五部分柯南体质
第66章金店抢劫案(1)
收到程斌莫名其妙的浴室表白后,
俞任杰的内心很是沉重,
他饭不能食,
夜不能寐,
终于有一天在半夜从床上蹦起来了。蹦着蹦着,
他毫无头绪地整理起了房间,
这是从俞任杰出生到现在,
头一次主动收拾家里。要是被他老娘看到了,一定以为他中了邪,鬼上身是也。
他大概是真的鬼上身了,
因为等他把房间理完了,他开始想,为什么不把地上的脏衣服一起洗了呢。于是三更半夜的,
他开始操作洗衣机。
大概还是因为鬼上身的关系,
他来来回回看了操作按键好几回,愣是什么都没看进去。那一刻他决定相信伟人马克思的话,
实践出真知,
于是立刻低头按了好几个按钮,
洗衣机便跟着左摇右晃起来。或许不只是摇晃这么简单,
更像是地震,
洗衣机好似磕了摇头|丸,
在他的面前跳起了迪斯科,跟着它又发出了警鸣声,一声比一声响,
像是警察来缉毒了。
俞任杰手忙脚乱地拔了电源,
刚松口气,却发现程斌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把他着实吓了一跳。程斌将他受惊的模样尽收眼底,踩着拖鞋,眯着眼睛问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俞任杰压抑着心跳说:“没长眼睛嘛,在洗衣服呢!”
“呦,你也会洗衣服呀?”
“谁不会呢!”
“都洗完了?”
“这不明摆着嘛,刚开始!”
“但是…你放洗衣粉了吗?”
俞任杰掀起盖子,往机器面瞅了好几眼,不确定地说:“我这,新买的洗衣粉不起泡!”
“哦,那你放水了吗?”
“水?水!我这…”俞任杰终于垂下了头,编不下去了。
程斌并未趁机讽刺他,而是连哄带骗地把他推进了房里。直到把他送到床上,盖好被子,他神神叨叨地念了一段瑜伽运动里放松训练的指示语。
“放松…松…你感到头顶很轻松…你的眉毛很松…松…你的眼皮也很松,松…”
俞任杰张着嘴,一直到这神经病念完最后一句“脚趾很松”之后,才目送他出去。程斌一定是魔障了,在沉入梦境前,他那么迷糊地想着,这时从头顶到脚趾,他确实感到十分松弛。此后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俞任杰装模作样地来到客厅里,发现程斌已经坐在餐桌前,手里正展着一份报纸。当抬头见到他时,程斌笑了一声,歪着嘴说:“知道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吗?你梦游了,你个蠢货!”
俞任杰这才知道程斌半夜里让他练瑜伽的原因,原来是要对他进行催眠。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又因为瞥见阳台上他昨晚扔进洗衣机里的已经已经被晾晒起来,他努力地装了个傻,摸着脖子说:“我不知道!”
于是他只得耐着性子听程斌将他昨天夜里的蠢样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出门前,程斌在鞋柜前擦着他的皮鞋,转过头时慢慢看了他一眼:“我说,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的事情,压力太大,才梦游的吧?”
俞任杰心里一虚,一串排比句脱口而出:“怎么会呢,哪有的事儿,绝不可能!”
程斌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起了身:“那就好,这两天我也觉得坦然了,你呢,也别往心里去…我说你别磨蹭了,赶紧出门!”
程斌说他坦然了,是真坦然了,除了时不时地看上他几眼,显露出些好意,其他时候,都挺自然。不仅是看他的眼神自然而然,肢体语言自然而然,更多的是表现在工作上,仍是动不动便对他大吼大叫,仿佛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喜欢他的事情。
被程斌破口大骂的时候,俞任杰很是气愤,倒不是认为自己理应获得特殊待遇,而是觉得自己被程斌给骗了。就和收到中奖短信后奖品没来,升了职后没加工资一样,刚说完喜欢他,骂人的时候还这么顺溜,这句喜欢不会是骗人的吧,俞任杰忍不住这么想道。
除了愤怒,更多时候,俞任杰体验到的是纠结。程斌对他喷唾沫星子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不是该骂回去,毕竟人家喜欢他;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忍气吞声,他不是喜欢喜欢自己嘛!这么反复纠结时候,程斌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顾着低头看自己的一双手了,现在连这双手该放在哪里都成了问题——从头到尾的不自在,让俞任杰做人变得无比艰难。
后来小宓对郝晋阳说,你家老俞快被瞎子阿炳折磨成抑郁症了,对此郝晋阳也很是担心。
但很快,俞任杰就不是郝晋阳家的老俞了,因为组里人员重新分配,郝晋阳和小宓成了一组。两人在高校投毒案中立了功,程斌让他们互为拍档,开始独立负责一些简单的案件。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他们应该自己遭遇挫折,克服挫折,才能飞速成长,程斌在开会的时候是这么打的官腔。
所有人都点头称是,除了俞任杰。他强烈地怀疑程斌是假公济私,因为胖胃和西施本就是一组,现在郝晋阳和小宓抱团,那就只剩下他和程斌了。这么急着霸占他的时间,大概程斌说的不是假的,他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俞任杰悄悄地望着程斌的背影,皱着眉头这么想道。
此后大事小事,只要有案件发生的时候,程斌果真喜欢带着他一起行动,尽管程斌神色如常,仍对他冷嘲热讽,吹毛求疵,但俞任杰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别扭到自己也跟着不正常了起来。
俞任杰一向乱七八糟的头发变得柔顺服帖,油光发亮,连着好几天有人到他的座位前来问他,是在哪儿做的拉直套餐。等俞任杰解释了他只是买了一把梳子后,又有人问他,你身上穿的衬衫是在哪儿买的,怎么被你穿出来都不皱呢。
这些天里,俞任杰不仅十分在意自己的仪表,连他的房间都跟着整洁了起来。当程斌进他的屋子收拾臭袜子脏衣服时,意外地发现床上地上压根没有这些东西,而以往被他撒得到处都是的零食都已经夹上了密封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收纳盒里。
gu903();这样的俞任杰让程斌很不习惯,他忍不住地猜测他这么做的意图,他是不好意思了呢,还是不想欠着他呢,后来程斌想,也可能他是梦游之后得了什么后遗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