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一等将军的嫡孙女自然是看不上这样的婚事的。但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平儿和巧姐儿都道极好,两家也私下说定了,只等王夫人孝期已过,贾府中就可以为巧姐儿办起婚事了。
但刚刚出了孝,又是京中皇帝驾崩了,太子继位。
本是要三年国丧的,却有先帝懿旨留下,只令民间百姓百日内不得婚嫁宴席作乐,不必以三年为期。
于是又是送了长长一口气,只等国丧过去了。
然后那头新皇又点了贾兰上任五品巡盐御史。
满朝哗然之余,文武百官也都知道了贾兰是新帝心腹。
毕竟巡盐御史官阶不高却素来都是皇帝心腹,比如当年的林如海,若是当年撑了过来,只怕如今已经位列内阁了。
清婉听了甚是欢喜,当下往山东去信,又安排人打点各样行囊。
贾政听了只道:“列祖列宗保佑。”说着又进香给祖宗,又要督促着黛玉和宝玉的小儿子读书。
京中的宝钗和迎春纷纷来信道贺,从南越国回来的惜春笑眯眯来了,恭贺一番后给巧姐儿留了一份添妆,又去了。
宝玉此时已没了从前的天真,正预备着参加科举考试,虽有一份爵位,但他未来只能袭三等将军,若能有个举人进士的出身对孩子当然更好。
黛玉也清楚以宝玉的性情并不适合做官,于是只道让他考出个成绩来好教导孩子,宝玉听了连连答应,奋进读书。
金陵与扬州距离不远,乘马车也不过一日多的路程,由仪越性带着巧姐儿往金陵去了,那边安稳下来,给巧姐儿置办嫁妆也更便宜。
于是婚期就定在了十一月,贾兰已坐稳了巡盐御史的位子,巧姐儿成婚自然满城的官员官眷与盐商都来道贺。那齐家见搭上了这样一门显赫亲家也是连道祖坟上冒青烟了,从此也不提什么出身一事,至于贾兰这边和贾政那边当亲家交往,也不敢替给齐家公子纳妾一事。
巧姐儿的嫁妆又是最为丰厚的,在金陵,二等将军又是个值钱的爵位,于是她在金陵过的也舒心,平儿在她身边时时提点着她,最后去世,也有巧姐儿不顾众人的意思执意摔盆捧灵。
王熙凤后来被巧姐儿和平儿接到了金陵,虽仍然在庙里,到底黛玉和宝玉记挂着她从前的好处,时常命人探看。巧姐儿更是对她极为孝敬,她的日子过得也极为安稳。
巡盐御史的任期是三年一任,贾兰做了两任,二十五不到的年纪,被越级点为正三品都察院左都副御史,特赐内阁行走,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
第54章医女第一人间烟火。
“砰砰砰、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从前院传来,由仪迅速转换呼吸将内力归入丹田,利落地起身下地。
“秦姑娘,您给我孙子看看,他这是怎么了?”说话的老妇人四五十上下的年纪,面带焦急,怀里抱着个小孩,对着由仪恳求道。
“赵大娘你别急,快跟我进来。”由仪伸手将那孩子抱起快速往里间去,一面安抚了这位赵大娘一句。
赵大娘是由仪的邻居,今年也五十了,去年没了儿媳,她儿子这些日子在港口搬沙袋做苦力,她就一个人在家带着孙儿,平日里为人宽厚性子温和,是个极令人喜欢的老太太。
由仪仔细给那孩子检查了一番,一面拧眉问赵大娘:“这孩子今儿早晨可吃东西了?”
赵大娘愣住了:“这……这一大早的,我还没来得及做饭,哪里能吃东西呢?”
床上躺着的小孩子扯了扯由仪的袖子,低声道:“秦姐姐,我、我半夜起来吃了一块糕。”
由仪了然,又问:“那糕是什么时候的?”
小孩子一手捂着肚子,疼的脸色煞白,也知道自己做错事情,有些不好意思:“是……是上回爹爹回来给我带的糕。”
“这就是了。”由仪拈针过来快速在小孩子身上取了两个穴位,等那孩子反应过来要挣扎的时候,已经被赵大娘死死按住了。
赵大娘一面按着小孙儿,一面泪眼婆娑地道:“你这孩子,家里是少了你一口吃的不成!便是夜里饿醒了,我灶上也有馒头,怎么就去吃那放了将近一旬的糕点了?你是真不让我省心。”
她说着抬手要打,看着孙儿面色煞白的样子也不忍心,只能恨恨地道:“等你爹回来的!这回他要打你,我定然不拦!”
由仪摇了摇头,起身出了这用屏风隔出来的小小房间,出去在药柜中取了一个小瓶,从中倒了四粒药来用油纸包着给了赵大娘。她叮嘱道:“这药饭前吃,一次两粒,一天的量,等脏东西排出来就好了。”
又道:“今儿就给他吃些汤汤水水儿的,馒头包子或是荤的、油大的可定然不行。”
说着又点了点那小娃子的头,笑眯眯道:“也算给你清清肠胃了。”
那小孩子听说要吃药脸就皱成包子,由仪摇头轻笑着,一面给他取了针,对赵大娘道:“这孩子没事儿了,大娘快带着他回去吧。妞妞还小呢,让她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
“唉!唉!”赵大娘连连点头,就将孩子抱起,又问由仪:“这药……”
“十文一枚,咱们亲近,给您算八文。”由仪轻笑道。
赵大娘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了一串钱出来:“这钱是昨儿晚上串的,五十文,姑娘点点。”
又道:“姑娘可别推辞,今儿可亏了您了,要不是您,这孩子不定怎样呢!虽然如今看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从我们老家那腹中进了虫子污秽就……”
她猛然住了口,想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由仪轻笑着道:“大娘快别说这个了,我收着就是。”
赵大娘点了点头,又嘱咐他孙儿:“还不快谢谢秦大夫?当年要不是她,今儿个就没你了!”
他孙儿忙向由仪道谢:“谢谢秦姐姐。”
由仪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大娘快带他回去吧,我这也要吃早饭了。”
原来此时街上已经热闹了起来,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赵大娘忙点了点头,道:“那我就走了,明儿大壮回来,我这杀鸡,给姑娘送碗肉来。”
见由仪像要推辞,忙道:“可别推辞,今儿多亏您了。”
说着抱着小孩子走了,由仪将内间里的东西收了,又用烧滚的烈酒将竹席擦过一次,方才带着那一串钱出了诊室。
又将医馆的门关了,回去后头梳洗一番。
——这一大早,头没梳脸未洗的赵大娘就来了,如今要开业,还得收拾一番才行。
这一回她也没接什么委托,随便就找了个世界一头栽了进来,倒成了个医馆大夫的女儿。来的时候原身刚送走了父亲,悲伤过度,去了。由仪就占了便宜,得了人家的身子,少不得得通个灵问问人家的愿望。
于是这辈子的由仪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医馆大夫。
当然医馆也是她自己的,如今四五年了,在镇子里也有些名气,衣食不愁,还有些积攒。不说大富大贵,但乡野之地,也算小有富裕。
这一世她姓秦,名儿到仍然叫由仪,也就是因为同样的名字,由仪才会随意一栽就进来了。
这医馆是原身祖父留下的产业,前头一开门儿就是医馆,房屋打通了,极为阔朗。因地方大,打扫起来也麻烦,但也全看由仪心情,心情好就收拾收拾,没那个意向的时候就用那以极为廉价的价格从系统商城批发来的清洁符,反正门一关,人家也不知道由仪怎么做到的。
“秦大夫来块糕呀?”开口的小贩殷切地问着由仪,一面打开了厚棉被蒙着的笼屉:“这甜米酒的馒头,一早儿蒸的,还热乎着呢!”
由仪笑着点了点头,道:“就给我来一个馒头吧。”
那馒头是极松软蓬松的,同时个头也大,一个足足有成年男子一个巴掌大,胃口再大的壮汉,两个也足够饱了。
那小贩应了一声,利落地拣了一个馒头,放到了由仪手中垫着白布的小篓子里。由仪取了三枚铜钱给她,笑着问道:“温大娘,你家还有白面不?”
这小贩夫家姓温,经营着个小粮铺,温大娘嫁过来之后又在早间将米面做了糕点早食出来卖。因她手艺好,用料又实惠,虽比起旁人贵上一文钱,却也经营下一份好口碑。
温大娘忙道:“有的有的,今年的新白面,可好了。姑娘你要?只管开口,回头我让我家丫头给你送来。”
“价值几何?我一人也用不了太多,只先要五升,大娘您被嫌弃我做事不干脆。”由仪笑吟吟与她打趣道。
“哎呦喂,那哪能啊!”温大娘是灾荒年从北方过来的,开口就带着干脆:“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让我家丫头称五升好白面来,今年粮价贱,新面是七文一升,姑娘只给三十文就是了。”
由仪笑了笑,也没拒绝,但回头温大娘派她女儿来送面,仍是给了三十五文钱。
那是后话不提,这边由仪又打了两文钱的热豆浆回去,买了一块儿豆腐,两把小青菜,又往肉铺去。
“秦大夫来啦。”卖肉的胡屠夫是在这镇子上干了二十来年的了,也算是看着原身长大的。原本叫姑娘,等由仪打出了名气,又救了他妻子一回,就改口叫大夫了。
他道:“今儿一早新杀的羊,肉极好!您看要不要来点儿?”
由仪笑了:“给我拿两块儿脊骨,回去炖汤,您再拣炒着吃好的地方切一斤。今日可有猪肉没有?”
“倒有,只是不新鲜,姑娘要买猪肉,且等明儿再来,预备明儿一早杀猪呢!若要猪血,就再早些,拿个东西来接点儿回去。”胡屠夫笑道。
由仪应了一声:“那我明儿再来。”
说着又让胡屠夫算钱,胡屠夫知道由仪的性子,也不叽叽歪歪的,直接道:“这脊骨一斤半,姑娘给三十文,羊肉且给二十文就是了。”
由仪将钱数了给他,入手却知道那些脊骨绝对不止一斤半。四五块羊脊骨,哪里是一斤半能秤下的?
不过此时若计较起来,胡屠夫就要恼了。索性平常大家都是有来有往的,由仪也不在乎这个,便放到篮子里了。
胡屠夫那边蹭了蹭刀,又道:“入秋了,我家那口子给您做了双棉鞋,回头去开药的时候给您带着。咱们镇子里最近总有些陌生人过来,秦大夫你女孩子家家一个人住,好歹小心些。”
由仪则笑着答应了,不忘打趣一句:“寻常人进了我院子,怕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到时候我不给他接骨,且又得看大夫呢!”
胡屠夫也想到前年那两个仗着由仪一个人住就想进去占便宜的小毛贼,也笑了:“那倒也是,如今也没人敢到你那里去。”
他又来了客人,由仪笑眯眯和他道了别,提着小菜篮子回了医馆里。
吃过早膳已经是天色大亮了,由仪将医馆的门打开,营业的牌子挂上,自己在正堂坐着翻书,也是等病人上门。
一个上午忙的焦头烂额,到了下午反而清闲起来。
由仪将上午卖出去的药归了账,算了如今库存,将需要进货的几样东西一一写下,见没有病人进来,便彻底放松了起来。
一只红泥小炉中点了两块炭火,小茶壶中捏了一小撮茶叶进去,听着茶水翻滚的声音,心情也极好。
就这简简单单的小镇里,过着平平凡凡的日子,每天从起床到入睡,每做一件事都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就这样平平常常的市井生活,令人极为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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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通通的市井生活,平平凡凡的人间烟火。
第55章医女第二人间烟火。
下午,由仪迎来了一个特殊的病人。
“大夫!大夫!快给我家囡囡看看——”开口的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妇人,身边是个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壮汉,二人都是粗布麻衣,这正是农忙的时节,想来是附近村子务农之人。
那壮汉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儿,四五岁的年纪,穿的倒是细棉布的,头上扎着红头花,比夫妻两个都好。生的也是白白嫩嫩的,实在不像农村女孩。
不是由仪歧视,而是如今这个年月,乡村中的女孩儿想要生的白白嫩嫩是极苦难的,大多数十几岁的年纪都是一手老茧,腰背粗壮。
甚至大多数农民给儿子娶媳妇都不会喜欢那种身材纤细弱柳扶风的,这个年代,还是能干活的姑娘比较受欢迎。
那女孩儿身上的衣裳有些潮湿,都说是秋老虎,从乡下过来路途迢迢的,又热又有风,才能干到这个程度,想来也是彻底湿透了。
那妇人哀求道:“这孩子落了水,被人救上来的时候都昏过去了,水是敲出来了,但还是不醒,气儿也……”她红着眼沉默了,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由仪忙让他们将孩子放到内间,一面上手探脉,一面快速构思药方。
两根银针一弹指的动作后扎到了那女孩儿肺经上的两个穴道,由仪又拈针取了其余几处穴位施诊,一面不着痕迹地用内力为女孩儿梳理经络。
好一会儿,她收回手,提笔写了药方,道:“这孩子没事儿,一会儿就醒了,我抓个药你们带回去,三碗水熬做一碗水,喝七日来复查。”
那一对夫妻见她说的干脆也松了口气,看着孩子没醒却仍然有些悬心,于是只嗯啊答应着,两人紧紧盯着女儿,不敢挪眼。
由仪出去抓药,夫妻两个在里头守着女儿,不多时听到里头饱含惊喜的声音:“大夫!大夫!囡囡醒了!”
由仪忙进去看,见里头的孩子悠悠转醒后略有些痛苦地呻吟,便取了针,对夫妻二人道:“入水一回,肺脉小伤,我给开的药要按顿吃,今明两日不要大荤,后日开始给孩子好生进补。最近就不要让孩子见风了,咱们这边雨水多,怕过两日这孩子的日子难过,最好先买些炭火在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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