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当好姐姐了还是纯粹看着他不让邱岑跟他在一块。
不过看她那架势,估计是后者。
李添固执死拧,他认定的事外人再多说什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小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于是化悲愤为力量,没事儿就摆一副别人欠她多少钱似的面孔,提醒着李添他的存在。
反正李添对她那些无聊又幼稚伎俩并不感兴趣,也懒得把那当回事儿,干脆随她,早晚会知道他的意思,最后放弃。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邱岑还是照常在他家窝着,李小丹则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凑一块的脑袋,恨不得用眼神把两人接触的部分削个干净。
李小丹现在对邱岑的憎恶也是无法用语言衡量的。
比如现在,门铃响了,李小丹装没听见继续坐在客厅看着电视。
李添本来在屋里躺着,不得不爬起来去给邱岑开门。
邱岑见到屋里的景象,也见怪不怪,对李小丹耸了耸肩算是打招呼。
李小丹视而不见,也不知是电视真有那么好看还是单纯恨他恨得牙痒痒不想理他。
邱岑不当回事儿,转过头对李添道:“走吧。”
“嗯。”
今天又要复查了,两人依旧一起去。
而李小丹却不知有这回事,看着李添邱岑两人往玄关处走去,也维持不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了,站起身,警惕问道:“你们去哪儿”
两人脚步一顿,邱岑回头看着李添,挑了挑眉。
李小丹还不知道这件事,看李添怎么说。
李添面无表情,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谈恋爱,你要跟着么”
李小丹:“……”
“……”
邱岑见她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李添,随后又转头恶狠狠地盯视着他,宛如他是什么魅惑君王的妖女,莫名就感到一阵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李小丹无话可说,也不知怎么办了,等反应过来,门已经传来一声轻响,人早就没了。
半晌,她挫败地塌下肩膀,一个人站在空荡的屋子里,苦笑了起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了。
从来没管过李添,在李添一脑门扎进泥里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你必须听我的。
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这么说。
这么下去,可能不用很长时间,她就妥协了。
随便吧,爱跟谁在一起无所谓,男的女的都行。
你开心就行。
她都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了。
尽管李医生和李添都同意了邱岑可以进咨询室旁听,但到了门口,邱岑还是没进去。
他也想进去。
亲眼看到李添治疗时的反应、情绪、诉求。
但他还是不愿意让李添那样高傲的人把弱点暴露在眼前。
不是因为他看不下去,是因为李添会挫败受不了。
他在意的就是这个。
尽管李添面上看不出端倪,但心里肯定也是抗拒的。
能提出让他一起进来,就已经让邱岑高兴万分了。
这证明在他心里是信任他的。
这就够了。
所以当治疗到一半时李医生突然推门出来催他快点进来时,他整个人都是蒙的。
看到李医生的神色,邱岑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几乎两三步就跨进了屋内,然后像是冥冥中感应到什么一般,只是略一转头,就看见李添正蜷缩在沙发上,喘息着环抱着自己,眉头紧皱,还发着抖。
“李添!”
这场景即使他已经见过不少次,但他这次看到时,却猛然发现这与之前的不同之处。
——太激烈了。
等邱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到沙发上抱起了李添,艰难的哄着他松口,直接将自己的手送到他嘴边,代替了那已经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
“李添“邱岑上下抚摸着他的后背,转过头瞪视着李医生,眼神几乎冒火:“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李添固执又倔强,从来不准自己的懦弱被流露在外,尽管治疗后虚弱疲惫,邱岑却清楚他从没在治疗期间发过病,每每病发都要坚持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才肯放松,但今天却在咨询室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你们说了什么!你问了他什么!”
邱岑看到他的模样,心里几乎痛到撕裂,恨不得带他承受这痛苦,此时几乎忘记了风度和礼貌,对着长辈嘶吼起来。
身为长辈的李医生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似乎很愧疚,说道:“只是在做治疗,我没想到他情绪会这么激动,但他一开始一直在叫一个名字…邱…什么,我才让你进来安慰他。”
邱岑一听,心中大恸,低头颤抖着亲吻李添的发顶,柔声重复:“我在李添,我在,不要忍,咬我,没关系。”
李添虽然神志不是很清醒,却是知道身边的人当是邱岑,因此他放在他口中供他啃咬的手完好无损。
他伤害自己,却不愿意伤害他。
见李添依然在僵持着,邱岑咬紧了牙,眼里不知何时积聚的泪水也滑了下来,近乎懊恼和自责的情绪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应该陪他进来的。
他为什么不陪他一起治疗
“李添,李添你听我说…”邱岑哽咽着,“你难受你就咬我,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抱紧了他,“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就会跑到你身边,你听到了没有……”
话落,邱岑一个闷哼,感到自己的手背传来一阵剧痛。
李添咬紧了他的手。
邱岑早已不知是心疼还是单纯手疼,忍着口中溢出的呜咽,任由泪水流了满脸,环抱着李添的手臂又紧了。
李医生看到李添慢慢平静下来,才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他一开始是在帮助李添定位一个意义非凡的人或事物,来做李添的“药”。
很好理解,如果一个人没有喜爱的人或物,就仿佛没有了支撑,生活就失去了意义,就要走向心理的“灭亡”。但如果一个人有了钟爱的人、物、理念,那么就相当于有了支撑他生存下去的主心骨,就会认为生命充满意义,不自觉地认真对待起自己,那么这个人就是积极的了,也就不会被负面情绪控制。
李医生正是帮助他认识到这一点。
他让李添找到这样一个人,假设这个人不存在,会怎样,假设这个人出现在他身边,会怎样。
可治疗才进行了一半,他刚一提出这个人不存在,李添就神色怪异,不知想到了什么,几乎几个呼吸间,就目光失神,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还是李医生费劲地将他拖到沙发上,希望他能放松下来的。
又因为听过李添对“门外每次都一起来的朋友”的描述,猛然发觉了门外的邱岑可能就是那个让他“不会被负面情绪控制”的人,才匆匆将他叫进来,得以控制住李添。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李添竟然这么听从依赖邱岑,不过十多分钟,他刚解释完自己的治疗过程,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在邱岑的再三确认下,李添也虚弱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邱岑这才听从李医生的话,让他单独休息会,他跟着李医生出了门。
已经到了这份上,邱岑也不再顾及什么,直接就问道:“他现在的状态还好吗今天的治疗过程还好吗”
李医生摊了摊手,“你都看到了,他的病并不严重,但是心结太深了,思绪很重。”
“那我应该怎么帮他”
李医生:“多陪陪他……”
“只有这个吗没有其他办法吗”邱岑打断他。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从书上从陈慷霖那里听了不下三十遍“陪伴”二字,他几乎已经对李添寸步不离了,可每每看到李添发病时,他依旧无能为力,留他独自痛苦寂寞,他已经受够了。
为什么人要得那么恐怖的心理疾病、身体病症。
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李添明明那么与世无争清净自在,也要被痛苦折磨
再这么下去,李添还在痛苦中,邱岑就已经疯了。
李医生不愧为资历强劲的心理医生,似乎已经通过他的神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拍了拍邱岑颤抖的肩膀,眼神坚定,一板一眼地说道:“只有这个,你很重要。”
“……我很重要”邱岑神色恍惚。
“是的,”李医生默了默,像是在斟酌措辞,“只要你还在,他就有变好的可能。”
——你就是他的希望。
邱岑是这么理解李医生的话的。
几乎猛然间就感到肩上一重,压地他要喘不过气来。
像是个面相全世界的恐怖宣告,对于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把一个人的命运压在身上,过于沉重了。
邱岑陷入了死胡同。
是,他乐意将李添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看顾他,并不觉得沉重或是苦不堪言。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爱的人陷入深渊更痛苦的了。
可是当这件事被具象化地摆在他面前时,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这个人好不好,都看你够不够细心努力。
你与另一个人的性命息息相关。
若是做不好,都是你的错。
这样的想法压得他想逃离,找个地方冷静下来,再以调整好的状态回来找李添,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快速冷静下来,然后故作轻松地找到李添,带着他回家。
良久,邱岑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见慌张,“不好意思,我过于激动了,咱们互相留一下手机号,有什么情况请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你算是这场治疗里很重要的一环了。”
“您别这么说,我还要谢谢您一直不厌其烦地帮李添治疗,他那个脾气……”
“可别,我是拿了钱的,又不是……”
屋子里,李添的手还贴在门上,本来休息好要出去的他从碰到门那一刻起就神使鬼差地停下了动作,整个人藏在门后,默默地透过半掩着的缝隙听清了门外两人的对话。
他身上还没什么力气,此时却不知道什么指使着他在原地僵直不动。
曾在邱岑宿舍里偶然看到的“躁郁症病例档案”在经过短暂的遗忘后又被他想起。
他原本是在逃避这件突然发现的邱岑的“秘密”的,此时又被想起来,无异于一个重击,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
嘴唇上本已经凝固的鲜血随着他轻蔑勾起的嘴角又一次裂开,轻微的疼痛让他不禁皱紧了眉。
嘴里还有股铁锈味。
那是邱岑的血。
……
该有多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岑岑还算是个很年轻的人,遇到这样把一个人的喜怒完完全全地扣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的事,肯定会难以接受感到忧虑啦很正常。后面会好的。ps:关于心理治疗我是真的一窍不通,内容也是觉得合理才写的,希望看文的大佬不要喷不要喷不要喷,当然喷了我也没办法……
第六十八章
听到外面很久没动静了,李添暗暗吸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邱岑背对着他站着,他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若不是一开始他听到的那些交谈,他就无法体会他现在的情绪。
李添垂下了眼,终是不知道说该些什么,只好咳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邱岑听到动静后果然转过身来,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扯了个不那么好看的笑。
他以为李添没有听到那番对话。
“休息好了我们回家吧。”
李添看到他眼里的犹豫跟试探,以及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再结合刚才听到的话,心里没来由一阵堵。
于是开口时语气冰凉,几乎毫无波动:“嗯。”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诊所里,先去拿了药,才由邱岑拎着,往家走去。
一路无话。
这一系列变故后,两人都没心情再做别的事,直接回了家,发现家里电视还开着,而李小丹已经不在了。
李添动作自然地整理着自己脱下来的外套,将他和邱岑的都挂好,刚要转头,就感觉腰间一紧。
邱岑从背后抱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一声不吭地站着。
李添没动,犹豫了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搭在邱岑的手上,语气平稳,柔声问道:“撒娇呢”
“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闷闷的,语气低落,“……我不舒服。”
从看到李添的样子,到“你是李添的希望”,到两人默默走回家的一路。
他想说的是,你刚才吓死我了,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不肯直接跟他抱怨,只能通过这样来缓解心中的不安。
李添无声地笑笑,大拇指摩挲着邱岑手背的皮肤,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害怕了”
尽管语气与平常一般无二,但天知道问出这句话时他心中有多么忐忑不安。
生怕邱岑会一个“嗯”,然后放弃他。
“你今天怎么竟说废话。”
邱岑就着趴在他肩膀上的姿势顺势歪头,咬了一口他的脖颈,尖尖的虎牙对着软肉一硌,就有丝丝的疼痛传到李添身上,用来表达他的不满。
李添“嘶”一声,斜睨他:“属狗的”
他偏了偏头,想躲开邱岑喷在他耳边的热气,熟料他一动这人也跟着往前凑,干脆放弃,任由他贴着。
邱岑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自顾自小声说:“我会一直拽着你的。”
他们两人凑在一起,几乎是耳语般的话继续传进李添的耳朵:“你也要拽着我。”
“……”
良久,李添肩膀忽然塌了下来,像是尘埃落定般,眼里的挣扎和动摇也渐渐隐去,轻轻“嗯”了一声。
转眼寒假将至,期末考试一过,大学里的人也渐渐变少,很多人已经坐着最早一班的高铁火车回了家乡。
胖哥跟大眼儿也在期末考试后成绩还没出来时就回了家,对门除了李毅跟剩下那几个恨不得被封印了一学期的人今天也走了。于是整个大三楼道里几乎就只剩下了219的邱岑跟林涧。
而对于邱岑林涧他们这种离家很近的人,一如既往地不着急,反正回家也是无聊加被父母嫌弃,干脆就一直拖着没走,只要宿管不赶人,他们就能住到地老天荒。
而邱岑本就半走读半住宿地过了很久,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寒假开始后学校图书馆和食堂相继关闭,他不得不提前搬回家。
说是搬回家,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跟李添混在一起,偶尔的与他分开也无非是在宿舍陪陪林涧,或是私下里见见陈慷霖。
林涧还好说,宿舍还没停暖停水停电,一个人窝一天,唯一出门的机会就是去吃饭拿外卖,头不梳脸不洗邋邋遢遢的也没人认出来,可谓是醉生梦死人生赢家。
但陈慷霖这边就不好说了,以前他们两人见面多半是在学校里,只有很少的时候才会去第一次见面那间咖啡厅,而如今学校很多设施已经关闭,他又不能将陈慷霖带进狗窝一样的宿舍,他就不得不绕远去市区,才能见上一面。
gu903();陈慷霖还有工作,时间不是很随意,于是两人便约了每周固定时间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