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阎君说:“我出门会朋友时,看到那些年幼丧命又不愿意去投胎的魂灵在人间徘徊,似乎是无处可去?怎么会这样,不是允许那些生孩子的鬼把他们生出来么?”
贫穷、灾荒时,先死的是老弱病残,最近到地府的小孩子有点多。等到真正动乱时反而会少,那时候没有人有心生孩子。
“阎君,那些小孩都不愿意离开父母身边。”即便是鬼魂,也想停留在父母身边。
阎君:“他们还不愿意死呢。不要说这种蠢话,死了的立刻带到地府来,留恋在父母身边毫无益处,如果不甚在人间学了坏东西成了邪鬼,或是被妖人捉去,我们还得派兵去平定妖人。带回来之后好好安置。”
整理完这些事之后,又抽调人手把最近二百来年的卷宗整理一下,不用整理归类什么的,只要把堆的乱糟糟的东西都码放整齐就行了,其中绝不会有错判和冤假错案,只是来去匆匆的鬼卒们经常把竹简卸在地上就走了,现在打开仓库一看,那叫一个乱啊。还有,所有的案卷存档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还得吧六十年前的竹简拿出来,都运到孟婆那儿去,给她当柴火烧。
嬴政这次不再主动加班,他所判的那些人让他能清楚准确的把握人间情况,稍有些延迟但知之甚详。在认真工作之余,他一直通过研究这些高官的生平和起落,来推断人间的将来,这是他的习惯也是娱乐。他回了家,坐在吕雉面前,沉吟了一会,缓缓说:“人间的事变化莫测,谁也不能料事如神。”
他进行了很多既合理又有利益的推测,唯独没料到掌权者一个个都是废物,还让宦官掌握了大权。
吕雉沉吟了一会,柔声说:“你我又不是神,焉能料得准将来。”
“人人皆知,必然天下大乱。乱由中常侍而起,这些宦官竟能掌握朝政。”现在汉朝的宦官他见了不少,帮助刘肇杀夺权的赵众就是他审,赵众其人忠诚勇敢又谨慎,搁在朝臣里都算很好,但其他的中常侍就不行了,譬如说改进造纸的蔡伦,除了炼铁造纸等工业做得好之外,可算得是个小人。
吕雉在位期间,中常侍就是普普通通的侍从首领,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力或地位。微微嘲讽:“皇帝要和外戚朝臣对抗,借助于宦官的力量,这皇帝当的真是可怜。”
嬴政不开心。他不在意自己的心情,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不开心、不满的情绪总是更多更长时间,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有动力去做更多的事。
但提到宦官当权的事,还是让他如鲠在喉。“你的法门修炼的如何?”
吕雉抬手一指,剑架上的宝剑应声而起,她又一指屋外,宝剑出鞘。寒光一闪,宝剑飞出去围绕着小树妖盘旋了几圈,又飞回来。她不急不缓的伸出手,剑柄恰落在她掌中。
小树妖发了一会呆,抖了抖树叶:“啊,吓着我了。”
嬴政看了她一会,看她脸上有些微微的不安,拔剑而起,穿上鞋走到院落中:“来。与我相斗。”看着好看不行,还得试一试妙处。
吕雉迟疑不敢:“只怕御剑的速度太快,我停不住它。”惯性是个可怕的东西,剑比她的心念更快,要说砍个人结果剑不小心扎了个对穿,那没什么关系,可是和丈夫比剑。
嬴政对此无所谓,他惜命,但不怕疼,现在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可以肆意妄为,作死也不会死:“杀不了我。来。”
吕雉还想再推拒,看出来他现在情绪低落而压抑,还有些烦闷,需要有人陪他打一架,如果在推三阻四,他一定会更生气。“那我先向夫君赔罪了,损伤贵体,可别怪我。”
“绝不问罪。”
吕雉也不再废话,哄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其中最大的技术难题就在于——他想要什么?幸好她足够聪明,能知道这个问题。她走到房檐下,双手交握在胸前,衣袖微微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和手腕上的玉镯,穿着素色曲裾的美人儿白皙纤细,脸上不施脂粉自然美貌,宛若一尊玉人。
宝剑腾空而起。
甫一交手,吕雉吃惊起来:“陛下忙于公务,还有时间修行吗?”
嬴政心情稍好一些,格挡挑拨眼前凌空的宝剑:“那些事虽然好费时间,却不耽误我一心二用。”准确的说,他太聪明了,他想的事情太多了,当专注的打坐想要寻求清净时,无数错综复杂的念头会涌上心头,反倒是看那些卷宗时能一心二用,一边看他们的人生经历一边凝练阴气,可以什么都不想。虽然没选最适合自己的法门,但拿了吕雉选的来修,好像还不错。
没有被人拿着的宝剑实在是千变万化,难以应付。灵活的多,剑招也奇怪的多。
“不要收手,尽全力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好让我高兴。”
吕雉微微叹了口气,尽全力还怎么陪他发泄呢?当即用剩下的阴气催动宝剑。
悬空的宝剑突然加速十倍以上,像是打开的扇面一样一抖,近乎出现幻影的以剑尖为中心点,剑柄则划出个半圆,猛地顶在他后腰上。
顶的太猛就有点疼了,始皇被推的向前迈了半步。
宝剑飘回去的途中就落了地,听见当啷一声,他却大笑起来:“好啊,你强了许多。这样能坚持多久?”
她飘然下了台阶,扶住他的胳膊,揉了揉后心:“我没有试过。疼么?速度快了我收不住,”
嬴政看自己一方的实力增强了,心里快活,搂住她的肩膀:“很好。”
二人进了屋,他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可以说另一件让人烦恼的事了:“我和阎君们谈过了,他们愿意让我鉴别帝镇中的人。。。却要我尽量把所有能做事的人都拖出来准备加班。”
这样举荐一事就失去了意义,如果举荐人才完全看能力而不看立场和是否敌对,我能得到什么?外举不避亲的美名吗?在地府,名声没什么用,能力更为重要。到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全部拉出来干活。这些皇帝虽然大多是废物,但背书和照章办事做得到,如果连照本宣科和算术都做不到,就拉去当鬼卒。
吕雉心中也有这个猜测:“阎君焉能轻易信任你我。水磨工夫,慢慢来不着急。”
“也只好如此。”
…
时间过的很快,扶苏发现先来的刘隆宝宝很喜欢欺负后来的刘懿宝宝,经常挥着拳头打自己的……大概是侄儿吧?
他问:“为什么打人?”
刘隆指着窗外,奶声奶气的说:“景帝、他们都打人呀。”
处于礼貌和辈分等诸多原因,现在定下来先教小孩子称他们的谥号,庙号和辈分称呼以及真名就不教了。。
扶苏非常严肃:“他们打人有原因,被打的人犯了大错。你打他为什么?”
刘懿含着两包眼泪,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不吭声。他只是不小心碰洒了一碗水……真的是不小心。
刘隆扁扁嘴不说话。
扶苏伸手把他推了个屁墩。
刘隆立刻轻车熟路的大哭起来。
扶苏这次不哄他了:“你得讲道理。这样呢,如果别人对你不讲道理,我帮你打他。如果你对人蛮不讲理,那么我和其他人都会不高兴。你为了别人让你不高兴就打人,这滋味好过么?懂了么?”
刘隆抽抽搭搭的说:“原先,原先只有我一个,后来你们都哄阿懿去了。呜呜呜呜”
在旁边奋力改进舂米机的刘盈差点乐出声来,这这小子居然嫉妒,我都没嫉妒扶苏专心致志的疼小孩,你这抢了注意力的小子居然有脸嫉妒?
扶苏也是这么想的:“阿盈,你先别忙了,过来。”拍拍自己的大腿:“来。”
刘盈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好,走过去躺在他怀里,得意的看着小孩。
刘隆宝宝哭的更伤心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刘盈坏坏的告诉他:“以前呢,这一直是我的位置,扶苏偶尔抱抱你而已,等以后来更多的小孩子,嘻嘻嘻,你慢慢嫉妒去吧。”
他本来想说,你性格这么不好,扶苏会讨厌你的,又想起被人这样说的感觉,,,立刻咽了回去。
阿隆宝宝:“哇哇哇哇哇不会的不会的,光(武)帝说以后不会再有我这么小的宝宝死掉了。”
扶苏叹了口气,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起身出去了。
阿隆宝宝连滚带爬的咕噜到刘盈面前,拉着他的衣服:“惠帝,惠帝,呜呜呜呜你们都不喜欢我了么?就因为我打了他两下?”
阿懿宝宝大叫:“才不是两下!”
刘盈只想知道扶苏为什么跑了,为什么把小孩子教给我对付,我又不喜欢小孩。一手一个拎起来:“阿懿,你为什么不还手?”
刘懿讪讪的说:“我…我打不过他。”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刘盈又问:“那么你呢?刘隆,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
扶苏出去严格的教育了所有皇帝:“你们不许在小孩眼前打人,言传身教,将来他们会学成什么样子?只会打人么?”
皇帝们心说:[你说的没错,但是现在没有家业传承,还要他们怎样?]
[所以呢?会打人还不够?要教的多认真?将来如果要去投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哈我又没儿子。]
[说什么言传身教,那个皇帝都和他爹不像啊。]
[嘿这话说的,就好像你们不打架似得,呃。]
扶苏知道他们不服,就在小孩的规矩上写上‘无缘无故打人骂人,三天不许吃饭’!
再从石碑上刻上‘在小孩面前打人,一年不能出镇’,然后,再让刘秀给他讲‘礼’,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皇帝们还能被他管住了?
扶苏说的这些话一点都没错,但说好的约法三章,加一条都不行!
这是原则问题,不能你想要怎样就拿这东西要挟我。
刘邦暗示刘秀父子:“你们说,那小孩会不会以此为要挟,让你们给他少讲课呢?”
刘秀听明白了,故意装糊涂,刘庄没听明白,是真糊涂,二人异口同声:“怎么会呢?”
“你们两个废物。”刘邦直翻白眼,寻摸了一圈,直奔亲儿子就去了。
刘恒听完这事儿,很不愿意管。他现在虽然过够了平淡的日子,想要有所作为,那也不是想管小孩。
他亲儿子正在隔壁和亲孙子下棋吵架呢,子孙后代的小孩不爱学习,和我有什么关系。该他父亲管,他父亲要是不管还有祖父呢,祖父(刘炟)念佛去了,还有曾祖父呢。管我什么事。
刘邦假装痛心疾首:“你有才华,要韬光养晦到什么时候!”
刘恒放下正在剥的栗子——他带回来一颗栗子树种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的拱了拱手:“父亲,我素来不会管教小孩,何必去胡乱插手。”
刘病已在旁边嗑着瓜子听着,忽然想起来教育是个问题。就出镇去,揪着仁弱的近乎气人的儿子:“刘奭!肉店地狱你去过么?”
刘奭抱着《春秋》正在细细翻阅:“父亲,我可不敢打人。”
刘病已点点头,把人拖到肉店地狱门口,看这里居然没什么人,进门去往柜台上扔了一把钱:“来一个。”
柜台里的胖商人熟练的递给他一块竹片:“您请等会,现在排着不少人呢。”
“九百八十五?”
“您别着急,现在是三百多号。您不常来吧?这是新的排队方式,原先都在门口排队,堵塞道路,现在改成每人只能买半个时辰,总共一千个牌子,按顺序轮流来。您瞧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空位。附近逛街的人远远的看一眼就知道。”
“行吧。”刘病已带着他去对面酒楼喝酒,这附近的茶楼酒肆几乎坐满了等着对面有空位的人。
刘奭:“父亲我不想打人,君子不哎呀”
“君子被他爹敲脑袋。还有,君子不哎呀。”
刘奭弱弱的说:“若被别人知道我”
“你自己别说自己是谁,没人认得出你。”刘病已心说,皇帝为什么要有服装和仪仗?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他是皇帝。换而言之,扒光了扔澡堂子里,谁也认不出皇帝。
刘奭找出十个借口,被他当过游侠但同样饱读诗书的老父亲怼了回去。
等轮到他俩时,刘奭都喝醉了,泪眼汪汪的揪着父亲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我知道您对我不满意但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在刘病已的威逼之下,他只好小心翼翼的踹了捆好了挂在房梁上的人几脚,无冤无仇的打人做什么。
又过了几个月,刘秀和刘庄被偷懒还威胁人的小孩气坏了,俩人一对眼神,刘庄去关门,刘秀把他捉过来按在膝盖上噼里啪啦一顿打。
等到刘祜的儿子,汉顺帝刘保死下来的时候。刘隆被教育好了,屁股被胖揍了几顿,知道耍赖不好使,开始学着不在席子上打滚,不满地乱爬,也不动辄大哭。
刘保看到父亲刘祜也没说什么,看到捆好的挂在那里示众的阎姬微微笑了笑,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宅地里,也不整理东西,就是坐着发呆。死后的日子跟他想的完全不同……梁妠是个贤良的皇后,只是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年幼,将来又是皇后秉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恐怕梁冀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大舅子小舅子霍乱朝政这件事,汉朝的皇帝们很有经验。
短短六个月之后,他唯一的儿子刘炳就病死了下来,年仅两岁,还有可能是虚岁。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刘保是真伤心,刘炳则不然,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害怕。
刘隆失魂落魄:“我再也不是最小的宝宝了。”
刘盈和刘懿在旁边笑得不行。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