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高修旸觉得特别不甘。他能察觉出,付南风对他有所动心,然而情|欲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不需要感情。两个微醺的人,借着一点寂寞,有了一个空间,吻了一下嘴唇,擦枪走火都在意料之中。
高修旸消颓了这么多年,背叛了朋友,背叛了警队,背叛了多年来深信不疑的道义。他只想陪着付南风,保护他,爱他,甚至和他做最“亲密无间”的那个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付南风也爱他。
高修旸忽地停下动作,付南风空凉的身体不再感受到温度,只有嘴唇轻轻被覆上。不同于泳池那日的窒息,只是轻轻的,暖暖的吻,没有碾压,没有摩擦,无关情|欲。
高修旸搂着他的腰说:“我们睡觉吧……”
他顿了一下,道:“晚上闭眼之前,最后一个看到的是你,早上睁眼之后,第一个看到的还是你。我们就只睡觉,好吗?”
付南风脸上一副懵怔的空白,过了片刻也还了神。
爱情是一百年的孤寂,他们是不是彼此最正确的那个人,可能还需时间验证。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听得见呼吸,听得见心跳,在这疯狂的夜幕中,在这无边无涯的岁月里。
付南风眉眼一弯,小声笑道:“……那你抱着我睡,不要走。”
每一次睡眠都是一次小型的死亡,每一次苏醒都是一次崭新的生命。在生和死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朝辉与晚阳,生生共度。
……
第二天清晨四点,付南风被手机声吵醒。
他睁开眼睛时满心愤怒,看见睡在身旁高修旸的侧脸,又忽的生出甜蜜。他压低声音接起电话,单秋易疲惫的声音传来:“都搞定了风少,Yale和光头都解决了。”
“……哦,知道了。”看高修旸动了身子,付南风应付了几句“辛苦了,好好休息”,忙挂了电话。
“怎么了?”
付南风扔了手机又躺回高修旸身边,侧头就能吻到他头顶的碎发。这样的平静,让付南风觉得特别窝心。
“没什么,让秋易解决几个人。”
高修旸微微皱眉问:“谁啊?”
付南风说:“昨晚的宴会上,你看见一个黄毛老外吗?”
高修旸脸色骤变,那人是五年前天昼山上唯一见过他的人,他强装着镇定问:“嗯,看见了,他怎么了?”
付南风身子贴得更近,鼻尖蹭着高修旸肩膀。
“他是我爸以前的手下,不服我,总跟我对着干,还要跟我争赌场。马上那边都要开业了,哪还能由着他。”
付南风说完轻轻亲了高修旸耳朵一下,调皮地说“睡吧”,可心思沉重的高修旸却睡不着了。他摸着那人细软的头发说:“你睡吧,我起来去外面走走。”
他背过付南风,沉着脸站起来整理汗衫。系皮带时,大手似乎有点不得劲,黑色的皮带总穿不进背后的孔里。
哼,真笨。躺在床上的付南风半睁着眼睛,心里默默鄙视了一把,带着智商上明显的优越感下了床,走到高修旸身后。
他从背后双手揽住高修旸,那一刻被搂的人都愣住了。高修旸的身体有异样的敏感,带着慌张与憧憬,一动也不敢动。
付南风细长的手指在他腰间游走,几秒钟就穿好了皮带。忽而双臂搂住他肩膀,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对方,把脸贴在他脖颈间,柔声道:“高修旸,你是自己人了。”
时间和空间在那一瞬都按了暂停键。
高修旸心里蓦地蹦出个小人,一边合不拢嘴地大喊“高警官你特么就是人生赢家”,一边以头抢地痛哭“可你昨晚竟然什么都没做还傻X地说我们只睡觉”。一时间悲喜交加,背景音乐在“今天是个好日子”和“倒带”之间穿插不停。
高修旸突然转了身,情不自禁抱起付南风,连退了几步,一下把他压到床上。
“你干什么?”
付南风红了脸,高修旸埋在他颈窝痴痴地笑,呼吸扫着那人的脖颈,痒痒的。
“起来……”
付南风脸颊发烫,声音也特别微弱的。高修旸不抬头也不动作,就这么抱着他说:“不起。”
被子好像生病了,我要和你一起留在床上,照顾它。
作者有话要说:甜吗,嘿嘿,调皮一下,注意章节标题哦。
第75章从没有3
清晨5:03分,马来西亚吉隆坡国际机场,一个穿着厚外衣的臃肿男人,带着棒球帽和口罩,站在排队人群中。
入境过关时,工作人员用英语说着“cap、cap(帽子)”,那男人慢慢摘下帽子,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过关后在机场叫了计程车,那男人冷声对司机说“BukitBintang”(武吉免登,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东部城区)。车子开得很慢,到武吉免登时司机问具体去哪,男人谨慎地盯着窗外,行了一会说“stop”(停车)。直到下车付钱,那人都是冷峻模样。
吉隆坡的商业和金融中心武吉免登,六点多的光景还一派冷情。男人兀自走进街边便利店,买了一份报纸。
夜班的店员熬了整宿,迷迷糊糊打量着奇怪装扮的男人。那人压压帽檐,整整衣角,离开便利店后,拿出一支笔在报纸上圈圈画画,又把报纸扔进垃圾箱。
“怪人……”店员挠挠头撇撇嘴,盯着手表,等待白班来接替的人。
怪人很快消失在街尾。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整点清洁的车辆缓缓驶来,这时,另一个高个男人也走向便利店。
店员以为他要进来,做好了微笑的表情,却不想那人直直走到垃圾箱旁,伸手拿出报纸,随便扫了一眼,将报纸投入清洁车内,转身离开。
上午九点半,马来西亚著名的贫民区古纳州,上午那个后现身的男人坐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
手机卸了电池,无法和外界联系,紧张地盯着手表,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人。
九点三十五时,时间明明只走了五分钟,男人却觉度日如年,微抿着嘴角,神色凝重。就在这时,“咚咚咚”三声叩门,男人警觉起来,耳朵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小声问:“谁啊?”
对方很快对答出暗语。男人松了一口气,打开门看到屋外那人,眼角处有清晰的皱纹,帽檐下几缕白发。
“唐局……”
进屋的人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修旸。”
高修旸关上屋门,在唐毅礼张口问“情况怎么样”之前,内心默默回了一句,不辛苦。
只是把付南风哄睡而已,不辛苦。高修旸想自己和付南风留在床上,照顾被子,因为只有把付南风哄睡,他才敢离开。
他希望付南风做个美梦,忘记这现世的暗流汹涌,黑暗无边。无论是五年前天昼山上,亦或是五年后在越城重逢,高修旸自始至终都没选择过付南风。
从没有。
“付南风在马来西亚的地位并不牢固,全是付千城在掌控。”
唐毅礼进屋后,高修旸直入正题,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对方安静地听他报告情况,也不插嘴。
两人不需要过多交流,在境外安插卧底,本身已是极危险的事,时间每流逝一分,就多一份暴露身份的可能。
——“千风地下赌场12月中旬开业,名义上是付南风做主,但入股的大佬全看付千城的面子。说是赌场生意,我认为背地里绝不简单。”
——“我知道付千城现在手上有一批货,他急于开拓越城市场。下个月赌场开业会邀请越城的地下社团前来捧场,同时将毒品运进大陆。”
——“我搜集到付南风贩毒的证据,但付千城一直深藏不露。千风地下赌场开业时他会和付南风一同赴越城,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们全部拘捕。”
唐毅礼听着高修旸拿到的情报,铿锵有力地用了一个“好”字作结。他告诉高修旸下一步的行动部署,提醒他在付氏中还需要关注什么情况,叮嘱他注意自身安全。
末了,唐毅礼无声地拍拍高修旸肩膀,眼中有鼓舞和欣慰。他参与“骤雨计划”这么多年,眼见这个行动收网在即,心中怀了巨大的喜悦和执着。
而作为一期和二期都参与的“警员”高修旸,此刻眼中闪动的,却不是坚定。那份神思,阅人无数的唐毅礼揣摩不清,只能低声问他:“修旸,你还好吗?”
唐毅礼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跟高修旸说话了,重要的是,以一个警员的身份。
都忘了这场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的。或许是朱开旭来帮高修旸求情加入骤雨计划时;或许是朱义明把唐毅礼召到省公安厅独见面时;亦或是多年前,唐毅礼亲自去高修旸体育西路那个破败的家里,劝他加入越城禁毒支队时。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多的纷纷扰扰,高修旸迷失在往日情伤中无法自拔,不断挑战着唐毅礼的底线。迟到、早退、办案不力、破坏公务、违法乱纪、顶撞上司、消极怠工,无数条罪名砸在这个越城警校曾经最优秀的孩子身上,每一条都能让他滚蛋回家。
但唐毅礼没有这样做。朱开旭曾经说过,高修旸变成这样不是他自己的错,是整个越城禁毒支队的错。如果当年禁毒支队的总队长、现今的越城公安局副局长唐毅礼,能弥补哪怕半点当年罪责的话,那么唯一的方式,只有允许高修旸参与“骤雨”二期计划了吧。
唐毅礼目光幽幽地,看着略显疲态的高修旸。只是他不知道,高修旸找回了死去的付南风,赢得了付南风的信任,借由这份信任去深挖毒贩背后的秘密,并且终有一天会将毒贩们绳之以法——而唐毅礼究竟是在帮高修旸,还是以帮助他为借口,把高修旸推向更深的地狱?
想到这里,唐毅礼有些不忍心,又问了一遍:“修旸,你还好吗?”
高修旸回了神,唇边抿出浅浅的笑。
他有点走神了。他想起付南风把他引荐给付千城时,催促他说“你进来啊,我爸在里面等你呢”;他想起昨晚在宴会上见到黄毛老外,理清所有来龙去脉后动情地抱住付南风,那人问他,“你是不是想吻我”;他想起今天早上,一贯高傲的付南风放下身段,搂着他后背说,“你是自己人了”。
高修旸,你还好吗?如果五年前唐毅礼这么问他,他一定斩钉截铁地说“不好”。
但一心要成为警察,对荣誉、胜利、正义有强烈渴求的付南风死了,留下那个毒枭的儿子,即将迎来新赌场的经营权,将毒品带入越城,祸害更多无辜的人民。
现在唐毅礼问他,高修旸,你还好吗?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亲手抓付南风了呢?
高修旸郑重地望着唐毅礼,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准备好收余恨,改性情,且自新;休恋旧人,擒奸讨暴,苦海回身。
第76章《无间道》1
得到高修旸掷地有声的回答后,唐毅礼才彻底放心。他拿出一个浅棕色的文件袋道:“这是我刚得到的付南风的资料。你在身边他这么久,估计也调查的差不多了吧。”
文件袋封口的地方,绕线的白绳缠了一圈又一圈。高修旸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接,却不愿打开。
唐毅礼叹口气道:“你要是不愿意看,我说给你听……付南风是付千城第一个老婆的孩子。付千城年轻时的风流韵事我也不提,后来他因贩毒跑到了马来西亚,那女人独自带着孩子住在越城。
“当年天昼山事件,和独狼交易的另一方就是付氏。后来付南风被人所救,保住了性命但记忆全无,付千城查到他的身份,也没有联系他母亲,直接将人留在身边。”
唐毅礼说了很长一段话,高修旸半点反应也无,这些林林总总的细节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还有一件事。”唐毅礼顿了顿,瞥向高修旸深沉的眼睛说,“现在付氏里有没有人,知道你是当年天昼山枪伤付南风的人?”
唐毅礼问的很隐晦,高修旸一听就懂。既然付氏就是五年前和独狼交易的另一方,如果当年交易中的人见到高修旸并认出了他,不但知道他曾枪伤付南风,还很容易暴露卧底的身份。
“没有,当初交易的那个老外,与付南风不合,今天早上被他干掉了。”
唐毅礼听后面色一震。他知道付南风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亲耳听见他的狠毒还是略有胆寒。
“好吧……那千风地下赌场的事你要盯紧,回越城后立刻跟我联系。省公安厅对骤雨计划十分重视,禁毒支队必须全力拿下。”
高修旸努力隐去眸子里一片暗淡,对唐毅礼点头道:“放心吧唐局。五年前我没有完成一期计划,这次,我一定会让“骤雨”彻底结束。”
不论是警察和毒贩,还是禁毒支队和付氏,亦或是高修旸和付南风——一起经历开头的人,高修旸也要和他,一起落幕。
讲完这些事情,唐毅礼和高修旸一前一后离开。当天下午,唐毅礼坐航班飞回越城,还没回家先接到朱开旭的电话,那人说有重要事情,必须立刻汇报。
之前交代的天声财务公司的案子,朱开旭迟迟没有上交案情进展。唐毅礼一方面关心在马来西亚单独行动的高修旸,一方面禁毒支队还有大大小小的事务等着处理,一听朱开旭有重要情报,也着急火燎回了队里。
晚上八点,警队里大部分人已经下班,还有些加班加点奋斗的小青年和固定值守的警员。朱开旭在唐毅礼办公室外的沙发上坐着,看见唐毅礼的瞬间,脸色有些沉重。
唐毅礼内心苦笑,他刚见完的高修旸也是这副阴郁寡言的样子,看来得找人给禁毒支队驱驱鬼,一个两个的,都是中毒晚期的脸色。
“进来吧,有什么事非要今天汇报。”
gu903();朱开旭跟着唐毅礼进了办公室,看出他也是披了一层倦色,不好直接张口,低头看着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