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季朗压低了声音,目光深沉幽邃,如同许下一个死生不负的承诺。
翌日清晨,秦卿睁开惺忪睡眼,抬眸便望进一双清明含笑的眼,吹皱了心里的一池春水。
纱帘漏下明晃晃的阳光,把雪白的酒店大床铺成一方温暖的巢房。
“早上好。”
季朗轻轻掐住秦卿的鼻尖捏了捏,又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现在起来还是再眯一会?”秦卿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翻手揉掉眼角自发沁出的泪水。
“再躺一小小会儿。”
他侧过头,把脸埋进季朗胸前含糊道。
季朗从善如流地抱住他,两只手在他后背扣成一个闭合的环。
等秦卿困意消退大半的时候,季朗才陪着他一块起床洗漱。
孕期的beta一点不比omega黏人,中晚期的情绪起伏基本像在坐过山车,只有胎儿的另一位父亲才能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安全感,让他们可以放心供养腹中血肉。
八年时间锤炼出的默契刻骨无息,绝非朝夕所能比拟。
季朗甚至有点嫉妒现在的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秦卿全身心地托付给他。
两个人一起去了顶楼餐厅吃自助早餐,秦卿坐在靠窗的空位上,季朗很快就取回几碟他爱吃的小食。
“尝尝南瓜粥,里头有糯米圆子。”
季朗把粥碗端到秦卿面前,又倒了茶水帮他烫餐具。
秦卿拿着核桃包小口地咬,乖巧地等着季朗把勺子放进他的碗里。
“季朗,我们今天准备干什么呀?”秦卿咽下一口金黄的米粥,味道果然香甜得很。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季朗把手里的鸡蛋往桌上一磕一滚,完整地剥出光滑白嫩的内容物。
秦卿摇了摇头,看着男人用餐刀把白煮蛋切成瓣,再连盘子一道放到自己面前。
“那陪我去趟附近的百货吧,我买两套替换的衣服。”
季朗抽过纸巾擦了擦手,这才搅开汤碗里有些坨掉的细面条。
工作日的商场人流量不大,季朗扶着秦卿坐直升电梯到了男装部。
这一层汇聚的基本是高端男装品牌,随便一件衬衣动辄四五位数,因此特意来闲逛的客人寥寥无几。
季朗和秦卿并排走着,一只手搭在他后腰上,以便能及时应对突发状况。
他们先逛了靠电梯最近的一家,刚进门就被两位穿着考究的导购员热情围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边介绍。
季朗给自己买衣服倒是干脆,随便挑了几套就让店员包好放在一边。
秦卿本以为今天的购物之旅到此结束,但季朗似乎没有马上打道回府的打算,而是又带着他在店里悠闲地转了一圈。
“那件白色的毛衣,那件竖条纹衬衫,还有那件菱格的毛衣背心。”
季朗指了三处地方,接着便向店员报出秦卿的衣服尺码。
“麻烦都给我拿一件包起来。”
秦卿微微一惊,立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劝道,“你不用给我买衣服,我有衣服换。”
季朗闻言拍了拍他的手背,轻笑道,“你忘了吗?今年的春装还没给你买。”
“难得出来逛商场,不如就一起买了。”
秦卿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每年换季的时候,自己的衣服大多是季朗挑完更新的。
两人婚后共享了衣柜,所以季朗经常理所当然地给他添置衣物,用的借口除了“顺手”“顺便”这一类,有时还能冒出“两件打折”这种荒唐话。
可现实里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有人在润物无声地对他好罢了。
秦卿心头一暖,转念又犹豫地推拒道,“但我现在穿不下呀。”
他低头看了眼变形的腹部,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沮丧。
“没关系,生完了有的是机会穿。”
“但合眼缘的衣服过阵子就下架了,不如先给你买几件备着。”
季朗搂住他的肩,安抚地摸了摸那过分膨胀的小腹。
实际上季朗并不喜欢购物,但这不妨碍他热衷于给秦卿买东西。
换句话来说,将秦卿从内到外打上自己的印记是他的乐趣之一,信息素做不到的事情,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来弥补缺憾。
秦卿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逛太久,季朗到第二家店给他选了两条裤子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商场。
中午时间,季朗找了家口味清淡的粤菜馆,专门点了一桌滋补的膳食。
秦卿看着堆满餐椅的高档包装袋犯难,转过头时手边就多出一碗分装完的乌鸡汤。
“卿卿,先喝碗汤再吃东西。”
季朗虽然在饮食上没有偏好,但药膳总归比不上那些浓油赤酱的菜肴可口。
他不想秦卿心存负担,便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喝完又先秦卿一步把每道补品都尝了一遍。
一顿饭吃到最后,那些偏苦偏涩的菜基本都进了季朗的肚子。
散步回酒店的路上,两人偶然经过一家婴幼儿用品店。
玻璃橱窗里摆着几件刚上市的婴儿服,从款式到图案都设计得精致又独特。
“卿卿,陪我进去逛一逛吧。”
“我想给宝宝买点东西。”
察觉到秦卿余光瞟向之处,季朗便大大方方地停在商店门口。
秦卿的确想去店里转转,但一想到上回不愉快的购物经历,也只能遗憾地打消让季朗作陪的想法。
因此眼下季朗的主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秦卿自觉是季朗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但偏偏对方的语气和神态都自然无比,完全没有一点为了迁就他的意思在。
“走吧。”
季朗一手揽着他,一手提着大包小包跨进了门。
他记得这个牌子是一位设计新秀独自创立的,想必是得到了某位资本大鳄的扶持,短短几年就在各大一线城市的商圈里开设了实体店,从宣传到售后都是极为专业的团队在操办。
不过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大牌,这家店的商品质量显然要更胜一筹。
“卿卿,喜欢这个吗?”季朗拿起一双浅蓝色的婴儿步前鞋,捧到秦卿眼皮底下询问道。
柔软的步前鞋实在太过迷你,还不及季朗手掌的一半大。
秦卿心痒地拨了拨鞋头,又仰起脸苦恼地说道,“我们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没事,男孩的买一份,女孩的买一份。”
“以后用不上的话,就送给有需要的朋友好了。”
季朗晃了晃手心里的小鞋子,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
“喜欢吗?“秦卿很容易就被季朗说服,诚实地点了一下脑袋。
于是季朗又拿起一双粉色的同款鞋,一同交给了候在一边的店员。
两人跟着挑了口水垫、奶嘴奶瓶这类的婴儿用品,橱窗里的几件主打婴儿服也各买一件,结账时男人瞥了眼账单上的长串数字,连眼皮都没眨就爽快地刷完了卡。
由于他们购买的产品过多,商家体贴地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
季朗在单据背面写下公寓的地址,接着和秦卿一起重新踏上回酒店的路途。
“季朗,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秦卿被季朗牵着手,心里暖洋洋得像秋日晒在屋檐下的稻谷,灿烂地交织着丰收和成熟的喜悦。
季朗沉思片刻,侧过头温声道,“都可以,你生的我都喜欢。”
“文静的可以陪着你,闹腾的我就多管教一点。”
季朗牵起唇角,锐利的轮廓被落日余晖晕开边界,一切都温柔得刚刚好。
“不过我希望宝宝可以像你。”
“一定很可爱,又讨人喜欢,让我怎么疼爱都觉得不够。”
秦卿忽然变得有些无措,季朗的话分明在夸他的孩子,却又好像在迂回地向他示爱。
“我没有那么好的…”秦卿垂着眼,声音被晚风卷进夕阳里,摇下一地萧瑟的木叶。
“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季朗的耳朵没有漏掉他自语似的低喃,男人松开交握的手,将五指穿过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卿卿,你帮我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
落日像枚燃烧的金币,在携手的两人身后投下斜长的逐渐交融的阴影。
“我从小就渴望有一个家,但又从心底抵触排斥婚姻。”
“就是这样一个不婚主义者,在你身上找回了对婚姻的向往和期待。”
“假结婚只是一个借口,我一直都盼望着你能成为我的太太。”
季朗扬起眼尾,半阖的眸子兜住细碎的霞光,像星群在暮色中寂静地繁衍。
“卿卿,谢谢你愿意接受我这个不成器的丈夫。”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令我心生欢喜的太太。”
残阳的光晕晃花了秦卿的眼,有种饱胀的情绪在心口淤积,胀得像达到了蝴蝶破茧而出的临界点。
所有的语言在浓烈的情感面前都无比苍白,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达这种陌生心情的词语。
漂亮的青年绞紧了手指,他停下脚步,又踮起脚尖,让地上两道影子在下一瞬间彻底地重合在一起。
又写了一篇流水账…也算是头尾回应?(捂脸)ps.请教一下大家,abo的全称是违禁词吗?
第二十五章
季朗陪秦卿在H市休养了三天,两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同搭上返程的飞机。
这次旅行结束,时间的指针好像又拨回了以前的日子,中间的错位被分秒不差地校回原处。
季朗解开门锁,换上熟悉的家居拖鞋,柔软的触感迅速放松了脚底的疲累。
他举目环视,公寓里极简风的装潢忽然变得生动可爱,死气古板的灰蓝色调鲜活浪漫得像爱琴海上一簇晶莹水亮的浪花。
粼粼的波光衬柔了山峦的曲线,连同古堡般硬朗的眉眼轮廓。
“卿卿,我去把箱子收拾一下,你可以给绿植浇点水吗?”季朗拎起脚边的行李箱,噙着笑看秦卿换好另一双配对的拖鞋。
“这些小生灵都是认主的,我总打理不好。”
“以后也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秦卿把目光投向窗台,正逢清风拂过,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植物热烈地冲他摇曳起生嫩的芽尖。
他轻轻应诺,既应了眼前,又诺了男人的“以后”。
房子还是原来的那套,两颗依恋的心相聚,如此才算有了家。
喷壶里的水空了一半,秦卿重新把它放回储物架上,被灌溉过的绿植闪起点点碎光,在风中惬意地舒展着茂密的枝叶。
季朗将箱子平摊在卧室地上,再单独挑捡出需要清洗的衣物。
他处理这些琐事再熟练不过,秦卿没有插手的余地,进屋后只好坐在床沿看着男人忙活。
这样细琐的家务一开始是他在打理,事实上从他们同居那天起,他就没指望过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能分担点什么。
原本打算雇个家政来负责清扫工作,但两个人都没有不良的卫生习惯,维护公寓的整洁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久而久之秦卿也就搁置了这个计划,改由自己亲力亲为地操持大小事务。
不过婚后的第一个冬天,秦卿就不幸感染上了流感病毒,头疼咳嗽闹个不停,他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在医院硬吊了几天水才退了高热。
那几天季朗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晚上就在病房里支个折叠床陪夜。
季大少爷从小就习惯了私人医生,对公立医院的全部流程都一无所知。
即便如此,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学会了如何挂号取药,如何办理那些繁琐的诊疗手续,连给他擦身和喂饭也不肯假手于人。
好不容易熬到能出院回家静养,他又蜷缩在被窝里一副病怏怏的晦气样。
秦卿本身就是冷清的性子,既不想自找麻烦,更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他没奢望过季朗对自己会有多大的耐心,拖累对方至此已经让他内疚得坐卧难安。
晚饭时身体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
床头柜上的水杯空空如也,秦卿这会口渴得厉害,不加思索便软着手脚掀被下床。
不过他刚走出几步,脑袋就产生了一阵眩晕,天旋地转后膝盖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他整个人失衡地跌坐在地上,砸出一声又闷又重的响。
从卧室传出的动静惊扰了外头的男人,秦卿的意识还未回笼,一晃眼季朗就已经半跪在他身前,腰上还系着条不搭调的浅色格子围裙。
“有没有摔疼了?”视野中那人的表情被间歇性虚化,秦卿一时间看不分明。
他点了点头,又迟钝地摇了一下,大脑运转的速度显然赶不上本能反应。
下一秒钟,他就轻飘飘地被人抱了起来,膝弯和腰背都嵌在一个温暖有力的臂弯里。
“想要什么?”身体被埋进一团绵软中,那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秦卿张开有些干裂的唇,小声而恳切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过了片刻,有人把他从床上扶起,腹背相贴地把汗津津的他抱在怀里。
“秦卿,把嘴巴张开。”
冰凉的玻璃杯沿抵上他的唇缝,季朗微微抬起杯底,将温水一点点地渡到干燥的口腔。
秦卿顺从地张开了嘴,双手捧着杯身一口气把水灌进肚子里。
“别喝得这么急。”
耳畔传来一声疾呼,手中见底的玻璃杯被人抽走,有只大手在抚着后背给他顺气。
他闭目仰靠在那人的肩膀上,不一会儿膝盖便传来被揉动的暖意。
“还疼吗?”季朗交替着揉搓他被磕到的部位,按摩的力道轻重适中。
“有事情随时可以叫我,我在外面给你煮粥。”
跌倒的痛感慢慢消失,季朗揽着他的肩将他放平,又不放心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秦卿,你已经是我的太太了。”
“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
他从床头拿过秦卿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后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秦卿动了动唇,不知该先回答哪句话,脑袋忽然胀痛起来。
“需要我就喊一声。
“男人把通话中的手机放在他枕边,末了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同他额头相贴。
秦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并未注意对方是何时离开的屋子。
那天的晚餐是最简单的白粥,为了迎合秦卿的口味又加进去几块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