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穿过茂密的香樟树大道,映入眼帘的两侧园林呈中心对称分布,依旧按照最典型的欧式风格打理。
园林的中心点是庄园的主楼,用作季老爷子日常居住与会客的场所。
季朗把车停在门口的雕塑喷泉前,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阔别已久的季宅。
在刚失忆那阵子,他偶尔也设想过自己重回季家的情景,但当他看见秦卿的笑脸,秦卿忙碌的身影,这样的想法转瞬便会烟消云散。
秦卿用暖黄的灯,温热的饭和一方小小的天地牵绊住了他,从此,万家灯火中也有一盏能照亮他的归途,让他免受灵魂漂泊之苦,在千程万里中拥有指引的启明星。
他是迷途的船只,秦卿是为他引航的灯塔,他是孤独伫立的灯塔,秦卿便是风雨不弃的守灯人。
他的家不是任何的高档建筑,秦卿所在之处,才是他的唯一归处。
季朗阔步而行,沉重的两扇木门相向打开,管家带着仆人恭敬地站成一列,向他致以问候。
“钱叔。”
季朗在管家面前停下,目光带着一丝动容。
八年后的钱叔比记忆中佝偻了一些,两鬓也爬上了些许白发。
“大少爷,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吗?”钱叔温和一笑,岁月的锥显见地在眼尾刻下了痕。
“挺好的,钱叔您呢?”“托少爷的福,身体还算健康。”
简单的寒暄一言带过,季朗加快步速往会客厅的方向走去。
季老爷子正闭目坐在一把红木扶手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对玉球,膝盖边还斜靠着一根伸缩拐。
“爷爷。”
季朗走到他面前,微微垂下眼和脸,避开俯视长辈的角度。
“在外面野了三年,连规矩都忘了?”季霆冷哼一声,刁难似地刻意不去看他。
“爷爷,秦卿在哪里?”季朗单刀直入地挑明来意,语气也硬邦邦的。
季霆睁开了眼,被年岁打磨出的威严与锐利贮藏在鹰一样的眸子里,一瞥便足以洞察人心。
“管不好你的人,还来找我要?”“季家对秦卿出手,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季朗握紧拳头,眉宇间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
玉球的撞击声戛然而止,季霆略显诧异地抬起眸,“你想起来了?”“秦卿在哪里?”季朗不置可否,冷硬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是什么态度?“季霆蹙起眉头,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像只埋伏在丛林里的老狮。
季朗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一些,但还是勉强缓了声调说道,“爷爷,秦卿失踪了。
他肚子里还怀着季家的骨肉,您再不喜欢他也不该对他下手。”
“那孩子怎么样也是您的第一个孙儿。”
大抵是牵涉到血脉的缘故,季霆静默片刻,掌心的两粒玉球又规律地撞出钝响。
“我确实让徐雅琴找秦卿谈过。”
“我开了条件,让他生下孩子后离开你。
其余的事情,你找错人了。”
“徐雅琴?“季朗眼皮发紧,黑眸中迸发出明显的恼意。
“没有我的授意,她不敢贸然劫人。”
季霆看穿了季朗的想法,干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似乎对事件的后续并不在意。
季朗咬紧牙根又猛地松开,与座上的长者无声对峙几秒,随即迈开长腿转身离去。
“闹够了就早点回来。”
季霆沉声道。
“如果秦卿有个三长两短,”季朗脚步一顿,声音森冷得像浸在隆冬寒潭,“我不会放过任何害他的人。”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空旷的大宅,不带有丝毫的留恋。
“哐”方向盘无辜地变成出气筒,收下了泄愤似的一记重拳。
季朗发动汽车,同时拨通了岳母家里的电话。
他旁敲侧击了几句,套出秦卿并未回去的信息,又说了些漂亮话来掩盖这通来电的真实目的。
车子驶出缓缓拉开的庄园大门,季朗紧接着拨给了下一个联系人。
“恺子,秦卿失踪了,快帮我找一下公安那边的人脉。”
“大概是今早八点以后,身份证号码是xxxxxxxxxx”“好,随时保持联络。”
电话挂断后,他又拜托了几个靠得住的老友帮忙。
连续运转的手机热得烫手,可直到汽车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秦卿那边仍旧是处于关机的状态。
孕后期的人行动不便,季朗一想到秦卿在外头可能被磕着碰着,心脏就揪成皱巴巴的一团,焦灼得六神无主。
他又回到公寓里,试图找出任何与秦卿下落有关的线索。
卧室的床铺衣柜被翻成一片狼籍,季朗一无所获后便把目标转向了秦卿的书房。
途经自己书房的时候,一道闪光乍地划过大脑。
季朗猛然想起了秦卿向他提过的保险箱。
他像在浓雾中瞧见了一丝朦胧的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
数字密码拆解了守护秘密的魔盒,保险箱里却是些无用的文件和产权证书。
季朗攥紧拳头,不甘心地把那堆东西往地上扫,一声沉重的闷响后,铺散开的一摞纸页下竟露出某个软装本的一角。
他愣了愣,立马扒掉覆在上方的纸张,从地上拾起那个黑色皮革笔记本。
指尖触上真皮的那刻,脑海里像遭了一场巨型风暴,无数五光十色的碎片争先恐后地往脑髓里塞。
季朗吃痛,难忍地攥拳捶了捶额头,自虐般地揪着头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直觉这东西不普通,便颤着手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
……
【15/2/16秦卿的舍友回国了。】
“我当年看他就不像什么好人,果不其然,这富二代居然一回来就在酒吧里灌醉了秦卿,要不是有朋友给我通风报信,秦卿这个笨蛋差点就被那小人占便宜了!!妈的,我到现在都不敢亲他!那个狗东西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我绝对不能让秦卿和他接触!!”
……
【16/1/25今天和秦卿逛了柏林墙。】“
我看见许多游客在《兄弟之吻》的涂鸦前拥吻留念,我虽然不喜欢盲目跟风,但也生出了想接吻的念头。
说来奇怪,自从第一次和秦卿做爱以后,我对他的欲念便有增无减,他闹脾气斜我一眼,我都觉得他在勾引我,害我忘了哄人的话,满脑子都是等会怎么把他弄得神魂颠倒。
话又说回来,我最后还是吻了秦卿,箍着他的腰,把他吻得喘不过气,一张小脸也涨得红扑扑的,让我更想咬上一口。
聒噪的外国佬围观了全程,起哄声此起彼伏,居然还有人在鼓掌。
秦卿脸皮薄,又开始和我闹别扭,我发现他在看两堵墙间的铁栅栏,那上面挂着些花里胡哨的锁头,没多想就赶紧买了个送给他。
秦卿虽然嘴上嫌弃我浪费钱,实际上却兴高采烈地摸着那小玩意,又借了笔在上头写我两的姓氏缩写,再认真虔诚地挂在栅栏的一个小角落里。
糟糕,明明是我在哄秦卿,但好像变成了秦卿在治愈我。
我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却也不免俗地在落锁那刻,许下一个千篇一律的心愿。
算了,希望秦卿许的愿望和我的是同一个。”
……
【18/4/15带卿卿去泡温泉了。】
“飞机是下午才到的H市,傍晚我就拉着卿卿去顶楼泡温泉。
我们挑的时间正好,露天玻璃池里只有一个准备上岸的大叔。
等那人离开了,我才让卿卿脱掉浴袍进到温水里,自己也跟在后头入池泡了泡。
人工温泉就是比不上天然的,过年带卿卿去北海道好了,那里的温泉小院有私人汤池,偶尔还能看见泡汤的小猴子,卿卿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刚才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大厅里有个小孩撞了卿卿一下,幸好我反应够快,一把就稳住了他。
但卿卿不仅没有生气,还弯下腰安抚那个惹祸的小男孩。
我突然在想,如果我和卿卿之间有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呢?卿卿是beta,怀孕的几率微乎其微,我和他在一起就没考虑过孕育后代,但能有一个流淌着我们血脉的孩子似乎也不错,这样我和卿卿间的羁绊就永远都解不开了。
我永远都是他孩子的生父,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这个孩子也会延续我对他的爱,在我触及不到的世界里告诉他,我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一直最爱他,一直只爱他。”
……日记本记录的场景在脑中快速交叠,成百上千的记忆碎片打散又聚合,有了意识似地准确嵌入缺口中。
记忆逐渐累加,画面层出不穷,冬日氤氲的白雾撞上夏夜暗香浮动的晓风,锦瑟流年也恍若一场春朝秋夕的美梦。
失而复得的记忆铺作石阶,拓成了一条通向往昔岁月最滚烫的路。
季朗痛苦地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大脑难以负荷突然爆炸的信息流,让人产生细胞快被撕裂的可怕错觉。
季朗捂住心口,起伏强烈地喘着气,几滴汗从额头划过太阳穴。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急促的电话铃忽然震穿口袋,向耳畔传递信号。
季朗接通电话,还未来得及出声,另一头的人就抢白道,“季朗,有秦卿的消息了。”
“他今早搭上了飞往H市的航班。”
来晚啦
第二十二章
“您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件和预订信息。”
酒店前台从办公电脑后探出头,耐心等候着柜台前大肚隆起的男人。
秦卿从皮夹里抽出身份证递给她,打开手机时又新跳出十几通未接来电。
最近的那通是在十分钟以前,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电话打进来。
秦卿看着来电人的姓名出神,又慌忙滑掉屏幕上的消息提醒,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麻烦了。”
他把调出来的预订邮件向前台小姐出示。
登记完信息,前台把磁卡连同硬纸卡套一道递到他面前,“房间在十八楼,这是您的房卡。”
虽然住的楼层不同,但房间的布局装潢依旧同去年无异。
秦卿把行李箱推到床边,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线衫外套以及一本诗集。
他坐上床沿,怀恋地摩挲着诗集的封面,眼潭里掬着一捧月辉似的光。
它是他和季朗之间美好回忆的缩影,也是他在漂泊苦旅中唯一的精神慰藉。
秦卿把书放上床头柜,起身将大衣外套换成了轻薄的线衫。
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玄关置物柜上的摆设物件,一个小男孩模样的瓷泥塑,大小不超过一个拳头,五官被捏成微笑时的神态。
“卿卿,我们要个孩子吧。”
那天晚上,季朗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同样的人偶,随口提了这么一句。
先不说育儿不在两人的未来规划内,就单从秦卿的体质来说,怀上孩子的几率都能赶上彩票中奖。
他那时想当然以为季朗是变了花样求欢,便配合地勾引道,“先生能让我怀上就生。”
随后发生的情事就变得顺理成章,季朗热情高涨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铆足了劲去凿他萎缩的生殖腔外壁,无论他怎么哭喊求饶,男人都强硬地掰开两条踢打挣动的腿,一下密集地赶着一下,契而不舍地将闭合的生殖腔撬开一条细缝,再一鼓作气地插入了高热的温床中。
秦卿不是omega,开腔的痛楚远胜于破处,等季朗操开他的生殖腔,颤抖的后背已是冷汗涔涔的一片。
“卿卿,第一次都是痛的,以后做就不疼了。”
季朗的唇怜惜地流连在他的眉梢眼角,下身却像打桩一样猛烈地往前挺动,囊袋把穴眼拍出黏稠的响,臀肌在兴奋状态下有节奏地绷紧又松开。
“好卿卿,给我生个孩子吧。”
“让我把你的肚子操大。”
秦卿被这些荤话挑逗得春潮迭起,干涩的腔内随即喷出一股股热浆,让阴茎的穿梭变得更加爽利。
他咬着季朗的肩膀呜咽着承受滔天的快感,不知何时就让季朗泄在自己的生殖腔里。
这次旅行结束后,季朗像对他那发育畸形的生殖腔着了魔,哄着骗着都要进到里面去,像头勤恳的牛似地,硬是把这块荒地给耕成了肥沃的水田。
仔细算算日子,他肚子里的孩子大抵就是那夜销魂后怀上的。
秦卿拿起泥塑,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口郁气沉到了脚后跟。
他坐电梯升到最顶楼,迎面扑来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丝暑气。
H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连冬季都温暖如春,除了几处名胜古迹以外,近年来新开发的温泉酒店也成了吸引游客的一大亮点。
现在还是淡季,露天人工温泉里稀稀疏疏泡着几个人,秦卿随意在附近一把藤椅上坐下。
玻璃围墙托着夕阳,四周被染上玫瑰色的涂料,云霞绚烂层叠,泛起波纹的水面迎着微风与霞光潋滟。
他抬眸眺望远方,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膨胀的小腹。
这次离开既不是他一气之下的任性决定,也不是伤心之后的落寞离场。
他从没有放弃过季朗,他只是在等季朗做出选择。
这一次,他不是巧舌如簧的辩护人,而是一名等待宣判的囚徒,战战兢兢地等着审判席上的季朗落下法槌,宣告是否将他放逐于死寂的枯原,永无破晓的黑夜。
如果想得到一样东西,不如就放它离开,若它能回来找你,以后就会永远属于你,若它不回来,那只能证明它根本就不是你的。
他不需要季朗因为责任才留在自己身边,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完全有能力独自抚养成人。
那几张照片和袖扣已经揭开了这件桃色事件的遮羞布,他的不辞而别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gu903();如果季朗足够爱他,那么无论多难他都会找到自己,只要季朗愿意抓住他,他就再也没有理由当逃兵,不论是狂风暴雨还是冰冻三尺,他都倾心相随,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