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走了一会,不仅少女们含羞带怯地看着他,连别的一些少年郎都跃跃欲试地想来和他打招呼。

谢容一律笑眯眯糊弄了过去。

他走了一会,都瞧不见沉砚踪影,正左顾右盼,周围人忽然激动起来:到时间了!

嗯?

什么到时间?

谢容好奇,刚想逮个人问问,不远处一道亮芒倏而飞起,在半空炸出绚烂的烟花。

他恍然,这才想起元宵夜是会放烟花的。

噼里啪啦声相继响起,一朵又一朵漂亮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映亮了半边天。

旋即那些细碎亮芒纷纷扬扬落下,如漫天星光洒落人间。

周围人声鼎沸,行人成双结对,赏着烟花,拍手笑闹。

谢容仰头看了一会,忽然觉得形单影只,好没意思。

哎,要早想起有烟花看,他就该拉着沉砚一起来,玩什么游戏嘛。

谢容收回视线,正打算回身认真找人去,人群涌动了一下,一个小男孩从人堆里钻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烟花一朵接一朵,四周喧闹声也大,谢容听不见小男孩在说什么,他弯下腰,护着小家伙不被别人挤到:你说什么?

小男孩声音还充满稚气,他将另一只握着拳头的手伸到谢容面前,倏而展开。

一只小巧玲珑的橘色小猫儿木雕静静地躺在小男孩手心。

谢容微微愣住。

小男孩大声道:那边有个大哥哥在找你啦!

他将小橘猫木雕往谢容手里一塞,冲谢容龇牙咧嘴地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掉了。

谢容握着小橘猫木雕,摩挲了两下。

这木雕虽小,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触感细腻,可知那原料必然珍贵。细节处也处理得很巧妙,雕刻得栩栩如生不像是寻常小摊铺有的工艺。

他想起有次去书房时,恰好看见沉砚若无其事地将什么东西收进匣子里,而桌面上还残留着些木屑。

谢容慢慢地弯了弯眉眼。

想见砚之。

现在,立刻,马上。

烟花又炸开了两三朵,又惹得一片欢呼。

他将小橘猫木雕握紧,倏而转身,朝方才小男孩指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树头下,灯火零星处,有道颀长身影悠然而立。

衣袂翩然的白衣公子抬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来,露出了谢容万分熟悉的面容。

尔后他微微动了动唇。

那一瞬间鼎沸人声都尽数消散,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谢容却仿佛已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容容过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三年的元宵节,谢容两人都没在京城。

他们去了一处江南小镇,悠悠然然,如寻常人家般生活了一段时间。

如水墨铺陈的水乡,连元宵节也是温柔的。

没有京城绚烂夺目的烟花,却有婉转多情的吴侬软语。

谢容与沉砚弄来了一条小船,在贯通着整个小镇的河上晃悠悠地飘荡。

相比于出来热闹,这儿的百姓更喜欢阖家团圆,在家欢庆元宵。

于是放眼望去,岸上也没几个人,河里偶尔有别的船只划过,也是赶着回家的。

除了瓜果小食,沉砚还备了些清淡的果酒,在小炉上温着。

两人举杯对饮,相依偎着说几句闲话,倒也悠然自得,无比舒心。

或许是小船摇啊晃啊太催眠,谢容又喝了几杯果酒,莫名觉得有几分困意涌起。

他打了个呵欠,看着沉砚替他斟酒,竟不自觉闭上了眼,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人忽然不出声了,沉砚收回斟酒的手,抖开旁边的白绒大氅,披在了谢容身上,安静地陪他。

谢容对此无知无觉,他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在这梦境里,他渐渐变小,而四周景物则渐渐高大。

谢容试图动了动,结果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仿佛是陷在了泥里,周身堆满了湿漉漉、冷冰冰的积雪。

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知道梦境之外,沉砚就在身边,梦境里的谢容并没有太害怕,他好奇地等了一会,等来了一只四肢修长体态矫健的雪豹。

谢容:

他和雪豹面面相觑了一会,从雪豹清澈眸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嗯???

他怎么变成一只小蘑菇了?

谢容尚在错愕,那张毛绒绒的脸骤然放大,尔后他脑袋一暖

他被雪豹舔了一口。

雪豹温热的舌头碰到他的瞬间,属于现实的记忆如潮水退散,谢容一个愣神,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不过他也来不及细想究竟忘了什么了,莫名的惊慌涌上脑海,他下意识叫出声来:别吃我呀!

声音细细软软的。

谢容又是一愣。

和他一起愣住的是雪豹。

雪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慢吞吞地将他叼起来:现在不吃,先把你带回去养胖胖一些再吃吧。

梦境很漫长。

谢容渐渐地遗忘了现实,恍惚中,他只记得自己是只小松茸。

在某个寒冷的雪夜后,被一只雪豹从积雪里刨出来、叼回窝里养着的小松茸。

他觉得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只拥有雪豹的松茸。

刚开始他也很害怕雪豹会吃掉他,试着逃跑过,可惜失败了,还没出洞穴呢就被雪豹一爪子踩住了屁屁。

不过后来他就不怕雪豹了。

雪豹每日为他接露水,给他抱大尾巴,夏天带他去溪水里玩,冬天允许他睡在毛绒绒的肚皮下取暖

小松茸渐渐忘记逃跑的初心,他美滋滋地趴在雪豹身上,觉得他和雪豹天下第一好。

山中不知岁月长,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淌。

弹指间,就不知多少年过去了。

雪豹有时候会带松茸下山去,站在官道边,看侠客纵马而去,又有马车嗒嗒嗒驰过,步行的路人姿态闲散或匆匆忙忙。

松茸趴在雪豹头顶,好奇地问:豹豹,这就是人吗?

雪豹嗯了一声,问:你想当人吗?

松茸没当过人,不知道当人有什么好的,不过这问题很好回答:我想和豹豹一起,当什么都可以。

他将脸埋在雪豹头顶绒毛里,乐滋滋地蹭蹭,哼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歪上天的小调,自娱自乐。

雪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会,慢慢地踱着步子,带松茸回山上去了。

松茸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人,是在某个深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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