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TXT全集下载_8(2 / 2)

向死而生 客兮 4758 字 2023-09-06

同学们都在乐,李牧泽嘻嘻哈哈的:“这不是没想起来嘛,老师。”

“后面难的你怎么不错,我看你是成心找茬呢吧!”英语老师拍了下桌子,“给我站起来,快点,最近怎么回事?老是出错。”

李牧泽磨磨蹭蹭站起来:“那这也不能说明我没这个实力对不对,就是越简单的越不好想起来啊。”

“所以才要说你,知不知道。”英语老师语气娇俏,她很喜欢和贫嘴的男孩子斗嘴,“有实力更不能错这些基础的,基础最重要。”

“多看几遍不就行了呗,你不能否认我的实力呀。”

“怎么了,还不开心啊。”

课间,李牧泽用胳膊肘碰了沈听眠两下,“你不也听见了。”

“你干嘛?”沈听眠阴郁地问他,“有毛病?”

“没毛病,忘了就是忘了,这很正常。”

沈听眠沉默不语,他不喜欢看见李牧泽用这种方式哄他,他不想看见李牧泽被批评,于是他语速慢下来,有些疲惫,“不用逗我开心,这样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就陪你呗。”李牧泽咳嗽两声,“那什么。”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袋面包:“给,豆沙的。”

沈听眠怔了下,听见李牧泽别别扭扭说:“干嘛老不吃饭,又没嫌你胖。”

沈听眠没有食欲,他还是把面包接了过来,这细微的反感被李牧泽捕捉到:“不想吃?”

“没说不想。”

“不是挺喜欢吃这个吗,”李牧泽郁闷都写在眼里了,微微噘着嘴把面包拿过来看了眼包装说明,“没错啊。”

这不太对,沈听眠发现自己感动的能力在退化。

他现在疲于去回应李牧泽的爱意,这么近的距离,非健康的人做不到毫无破绽,他开始后悔了,每分每秒都在煎熬着,后悔与李牧泽过度接触,他被热烈的喜欢冲昏了头脑,变得毫无节制,不再吝啬自己对李牧泽的渴望,但他忘了自己不是正常的人,他每时每刻都能嗅到自己身上腐烂的味道,他身上那些尖锐的刺随时会放射出来扎到别人,这是双向的痛苦,沈听眠快要抑制不住了。

他的表情一旦稍有松懈,就会看上去很不柔软。

对于情绪的反复,沈听眠无从解释,整整一天他都活在躁动里,坐立难安,如坐针毡。他嫉妒、艳羡所有的明媚,又深深为自己感到羞愧。

他压低眉梢,淡淡地说:“谢谢。”

他不喜欢李牧泽在此时的敏感:“可你听上去不怎么高兴啊。”

沈听眠投去一眼,刹那间,他很想跟李牧泽说他后悔了,具体后悔什么他说不清,但他现在很想扒开窗口跳下去,他快要疯了。

可他看着李牧泽,看着那张不知所措的脸,他在平静的歇斯底里中幡然醒悟。

这又是一场轮回,用爱千千万万遍去抵消死亡。

而在李牧泽的角度看,沈听眠的行径很古怪,他喜怒无常,变化多端,刚刚像是隐隐有怒意,此时又看上去眼神空洞无比。

沈听眠忽然站起来,撞了他一下,硬生生从他身后和桌子狭小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李牧泽想也没想就跟了过去,他随着沈听眠在走廊里走,像甩不掉的小幽灵。

沈听眠在灯光微弱的楼梯口背对着他,那种想走下去又不敢走下去的感觉被李牧泽一眼看穿,李牧泽笑了一声,走过来跟他说:“迟到五分钟又没什么。”

沈听眠的肩膀在抖,他好像胆小的劫犯,在银行前犹豫不决。

“心情不好就去操场走两圈,”李牧泽跳下两阶台阶,转过身看沈听眠昏暗的脸,“走不走,我陪你,怕什么。”

沈听眠有虚弱的疲软感,他总是这样,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在痛苦什么,但他摆脱不掉这些糟糕的情绪,在李牧泽面前,他掩饰的越来越差。

他的腿荡着踩下去,声音也是软的:“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说,陪着我就行。”

他们走在没什么人的操场上。

操场的灯很旧,没有全开,整体偏昏暗。

“……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会把学校炸了。”

“?”

李牧泽紧闭嘴巴,指着自己。

沈听眠无力地说:“你可以说话。”

“噢,”李牧泽刚应了声,上课铃就响了,他看得出来沈听眠很紧张,于是笑道,“干嘛,就算翘一节课又不会死,你太听老师话了。”

“我一直都活在规矩里,”沈听眠呆板地说,“一直听大人的话,没有这些,我会不知道怎么活。”

“你是怕他们说你吧。”

“我怕他们不要我。”

李牧泽心脏一缩,他搞不懂为什么沈听眠说话总让他有酸酸涨涨的感觉,只是他好像永远摸不到真实的沈听眠:“什么就不要你了,他们不要我要。”

“我不能再这样了,你知道吗?”沈听眠忽然开始语无伦次,他扯着自己的头发,双手高抬起来,“我有的时候——”

他重重吸了口气,缓缓无力地吐出来:“我有时候希望所有人都是不幸的。”

大多时间他是无暇顾及这些的,在犯病的时候,他根本意识不到周围人存在的形态,然而当清醒下来,他并不能够休息,而是陷入无止境的怨恨与痛苦里。

李牧泽好似恍然大悟:“肯定会心里不平衡的。”

“我一直考在老狗前面,他上次考我前面一次,我那一个月看他都有点不顺眼。”李牧泽自嘲地笑着,“都会这样,你不用往心里去。”

沈听眠跟着他笑了一下,嘴角没有抬起来,只是微微折了下。

他已经无所谓李牧泽说什么了,或许他需要的是一个喜欢的听众。

“像我这样的人,恶毒……”他喃喃说着,“可怜又可恨。”

“你对自己够狠了,”李牧泽叹着气,也低语起来,“要是别人这么说你我得跟他干起来,你就不能对自个儿温柔点么。”

沈听眠听到李牧泽绞尽脑汁在宽慰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开心也不喜欢看见别人开心,咱又不犯罪,有点小心思怎么了。”

“我说这些你听听就可以了,”沈听眠有种晕眩的错觉,好似身体在漂移,他已经见怪不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需要什么安慰。”

“噢,”李牧泽挠了挠头,“你这个意思……应该不是不需要安慰,是我没安慰到点儿上吧?”

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抑郁的,他们都曾经正常过,自然知道如何让自己看上去正常。沈听眠知道摇了摇头:“李牧泽,永远别对我有愧疚。我的绝望来的没有道理,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

他又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李牧泽这次想着想着就笑了,低着头摇晃着脑袋:“唉,要不说你有意思呢,讲话都和别人不一样。”

“但你也不用……每句话都把我往外推,对吧!”李牧泽看向他,满天银河都在眼里,“你可以不用说的这么抽象,再稍微具体一点,我尽量理解。”

没有人可以理解。

没有人。

沈听眠摇了摇头:“你不是垃圾桶,别再惯着我了。”

李牧泽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问:“不惯你惯谁啊。”

“……”

“问你话呢。”

沈听眠出神地在想,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最后一次了,他以后不会再跟李牧泽剖析自己,这对他们而言都是浪费,李牧泽给他的这种少年人的喜欢,太烫太冷,有种残忍的纯粹感。

“回去吧。”

“嗯?”

“走吧,我想回去了。”

沈听眠结束了这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他不知道他隐约透露出来的疲惫被李牧泽理解成了失望,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解释,他早已决定不再对任何人任何事失望。

李牧泽在沈听眠身后慢慢、慢慢地走。

这些天的接触让他发现自己看到了更多面的沈听眠,这些他过去从来不曾发现,如今才察觉到的沈听眠。他意识到沈听眠是一棵百年老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根密密麻麻延伸到大地之下,他想要更多去了解那棵树,却不想因此把它从温暖的土地里粗暴地挖出来。

了解竟意味着伤害吗?

他们并没有很快回到班里去,沈听眠竟然拉着他去了黑漆漆的空教室。

他好像疯了,也不关门,进去就开始亲李牧泽,李牧泽总觉得他更像是一只小饿狼,表达出的恶劣都是那么稚嫩。

“眠眠,”李牧泽将他拉开,在黑暗里摸着他的脸,“你想哭吗?”

沈听眠没有回答他,李牧泽把他牢牢抱在怀里,不断摸着他的后背,吻在他的后颈上:“你可以哭,在我这儿,你怎么哭都可以。”

他说:“我真的觉得,你已经很坚强了。”

沈听眠浸泡在李牧泽怀里的温水里,他渐渐失去了挣扎的意识。

眼泪流出来的时候,他萌生了单纯的想法:李牧泽对自己的爱或许永不凋零。

这是个难题,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他的感情,那份不知所谓又恰如其分的喜欢,有些时候他想要让李牧泽感觉到他同样深深喜欢着他,对他感到手足无措,但更多时候,他想要彻底扼杀这份不合时宜的喜欢,他要把李牧泽推开,让他去阳光照到的地方,自由生长。

第20章20-7

夜深的时候,沈听眠总是无法释怀。

他控制不住,想给李牧泽打电话,想告诉他他有多爱他,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想抱着他,亲吻他,想和他一同化作星辰,拥抱缥缈的宇宙。

他在灰白的梦里对李牧泽坦白:“我对爱的渴望很不正常。”

李牧泽的身影是虚幻的,他温柔地跟沈听眠说:“这不是不正常,是你在感情这件事上缺少远见。”

沈听眠在那时就知道,他好像和李牧泽走不长久了,最近他所有的快乐都是李牧泽在梦里给他的,在那里他总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身上没有任何枷锁,如影随形的黑犬也突然消失了。而现在,梦里的李牧泽变得越来越理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自私和拖沓。

在这个世界上,他第一对不起的人是妈妈,第二是李牧泽。

李牧泽不是毫无察觉,他好像和沈听眠当同桌以来,愉快是屈指可数的,很多时候他们两个好像都不开心。

他趴在桌子上,斜着脑袋看沈听眠:“同桌,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拖累你?”

沈听眠翻着英语词典,“嗯”了声,看向他问:“拖累什么。”

“你以前不跟我同桌的时候还经常笑的,”李牧泽嘟着嘴巴说,“可是和我挨得近了,就不笑了。”

沈听眠对此避而不答,只说:“你不用多想,我社交的欲望很低。”

“啊——”李牧泽在课桌上扭来扭去,很烦躁,他拍着自己的脸,“你有什么烦恼不能明明白白跟我说吗,你说了我就会听呀。”

“不行,”沈听眠不再欺瞒他说自己没有烦恼,而是跟他说,“流露痛苦是自取其辱。”

过去他不是没有倾诉过,把精神寄托在虚幻的网络中,或者一个人身上。只是这样的后果太可怕了,一旦失去了这种温暖,他只会越来越脆弱,而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承受不起别人的攻击。之前的教训已经够了,就算全世界都知道并且理解他的经历,除了同情安慰几句,大多人都不痛不痒。

而那些也没什么用,恶意会加速他的死亡,善意却从来不会缓解这个期限。

他试过了所有办法,最后终于领悟:自揭伤疤只会永远活在过去,没必要反复撕开,会变成恶性循环。

不要因为别人的一点善意,就放下戒心忘了疼。

来的快的,去的终究也快。

“谁说的?哎呀,你到底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李牧泽凑近他,贴着他没有温度的手,像小狗一样真诚,“你可以跟我说,我又不是外人。”

沈听眠扫了他眼:“你是。”

李牧泽怔了下,猛地坐起来,皱着眉问他:“那谁对你来说不是外人。”

“谁都是外人,”沈听眠在他面前已经不屑于去伪装脸上的晴朗了,他直白地告诉李牧泽,“外人就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李牧泽怔了几秒,把头偏了过去,动作透露着烦躁。

沈听眠不是不知道他又让李牧泽伤心了,最近他们说话的时候,周遭都会安静下来,后排的同学说话都会压低声音。

这不是个好的征兆,可他如果稍有松懈,李牧泽就会变成他的情绪垃圾桶。

还是推开吧,他这么想。

可是他想起来李牧泽每天等着他放学一起走的身影,想起来他对着他微微笑,最近总叫他“眠眠”,又会很难过。

死了就好了,死了可能就没有记忆了。

谁也不知道下辈子会是什么样,也许下辈子还能遇到李牧泽呢?

他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设想着。

刘老狗在越来越不对味儿的观察中,发现了其中奥妙。

他拉着好兄弟李牧泽去厕所抽烟,李牧泽以前偶尔还去,现在死活不来了。

“那个,我说个事儿啊,我猜的啊,你别不高兴。”

这天,刘老狗跟李牧泽说,他们今天一起放学回家,过去李牧泽总是鸽他,他也不甚在意,但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很蹊跷。

李牧泽烦的不行,跟他粗声说:“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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