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川老师——”
衫原玉子晶莹的眼珠中渗出乌黑的血水,她看着相川原,声音凄厉嘶哑,在昏暗的夕阳之下,浑身上下仿佛血迹斑斑一样:
“我在白天的时候就说过一个怪谈了吧?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个怪谈……不可思议的传说——”
“在圣心女子中学中有着一处无法登上的顶楼。曾经有两个关系非常要好的人,他们约定好从楼顶跳下自杀。”
“他们偷来钥匙,来到天台上,本来约定好是一起数数跳下去的,可旁边的那个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前一个人跳下。在前一个人弥留之际,他笑嘻嘻地走到对方身边,声音讥讽——”
“我只是玩玩而已,谁知道你竟然较真了。”
“可是——从一开始,他们两个人就是共犯。某个人违背了一起死掉的誓言……那份誓言,将会化作诅咒,不断诅咒着活下来的人。”
北川寺对于衫原玉子所说的话语沉默不语。
在他的视线中,衫原玉子从裙子口袋中取出锋利的裁纸刀,狠狠地一刀划开自己雪白的手臂。
血流如注。
“我还活着吗?!相川老师?”
凄惨的哀嚎声从前面传来。
“我还活着吗?”
尖利的嘶吼声从背后传来。
“我还……活着吗?”扭曲……已经变形的音线,从北川寺的头顶传来。
北川寺不由得抬起头。
有什么东西正挂在头上。
那是已经完全折断脖颈的扭曲人体,正展开狰狞的四肢——
注视着他。
夕阳……红得有些妖冶。
……
熟悉的画面转变,熟悉的被驱逐感。
北川寺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板凳之上了。
在另一边,衫原玉子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眉宇之间的愁容更加严重了。
“北川大哥哥,你没事吧?”见北川寺这边总算有动静了,七海巧奈急忙跑过来问道。
“暂时没多大问题。”北川寺摆摆手,接着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刚才在心像世界所看见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且为何每次进去都会有莫名其妙的杂音?
那些杂音又象征着什么?
爱笑的小丑。
无法登上的顶楼。
这两个怪谈又分别象征着什么呢?
还是说什么都不象征?
说到底,现实中的圣心女子中学又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唯一让北川寺有些头绪的就只有他所扮演的角色——
也就是相川原的情况。
“那个男人……在一月二十四日放学后的保健室,对衫原玉子究竟做了什么?”
想要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因此北川寺暂时不想继续进入衫原玉子的心像世界之中了。
从现实中也是能调查出一些东西来的。
这么想着,北川寺也是抬起头。
昏暗的教室,宛若被鲜血涂红的保健室……
昔日的一切,还沉在地底,让人无法发掘。
第二百八一章衫原玉子的房间
引魂花的引魂技能会带来一些精力上面的损耗。
可是以北川寺的精神强度来看,那些损耗的精力对他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最关键的还是衫原玉子的抗拒。
北川寺沉吟一声,还是决定从现实这个方面下手。
而若是要从现实下手的话,果然还是要去亲自询问衫原玉子的父亲以及那位名叫做相川原的老师才行。
这么想着,北川寺也是取出手机给秋筱优奈打了个电话。
“喂?秋筱小姐。”
“有关衫原玉子父亲的事情,你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明白了。”
北川寺简短地说了两句后,从沙发上站起来。
“寺哥又要出门了吗?”正趴在另一张沙发上玩着手机的北川绘里机警地抬起头问道。
“是,有点事情想去处理。”北川寺大方地点头,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
今天是周日,千叶萤因为去外地开展画展活动,因此北川绘里也就暂时放了个小长假,不用每天都往千叶萤家跑了。
而且北川寺见她这段日子确实学画画学得非常辛苦,对她在家中稍微懒散一点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寺哥最近都在忙什么啊——都没怎么待在家里了,要不是実花姐住进我们家了,我一个人都要无聊死了。”
北川绘里眨着好看的大眼睛,不太理解地问道。
北川寺如今确实比以前待在家里面的时间要少太多了,经常出去一天,然后不见人影,再见到的时候就是晚饭后了。
因为北川寺这样,她与中嶋実花每天只能在‘做饭’与‘吃外卖’这两个选项上面打转了。
“嗯?”北川寺神色一动,颇觉讶异。
北川绘里这是在向着自己撒娇?
可北川寺转念又想,觉得不太可能。
肯定是北川绘里因为‘做饭’和‘吃外卖’这两个选项头疼了,才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想到这里,北川寺伸出手对着北川绘里光滑雪白的额头来了一下:
“少吃外卖,自己做饭也不难,中嶋小姐的身体吃不了那么多油水。”
看着她捂住脑袋急忙称是的模样,北川寺又禁不住沉思。
确实,最近他把很多时间都放在解决灵异怪谈的事情方面,反而没有顾全北川绘里的想法了。
“绘里,我记得你参加的青年绘画大赏近期就要评出大赏作品了吧?”
“是这样没错……”北川绘里看着自家老哥,目露疑惑。
怎么北川寺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了。
“我记得拿到大赏之后的奖励是去武藤野美术大学参观吧?到时候我也可以抽出一些时间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可以吗?”北川绘里有些惊讶,但是她又禁不住干咳几声,视线挪移到其他地方。
这种心虚的情绪已经浮到脸色上的表现,自然没有逃过北川寺的视线。
“你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已经和澪她们约好了,如果我拿到不错的名次,就陪着她们一起去庆祝的——所以武藤野美术大学就……而且我也不一定拿到大赏嘛!和她们约定庆祝其实也没多大毛病,对吧?寺哥?”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这里她心虚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唉。
这下铁定要挨打了。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过说实话,她确实对武藤野美术大学不感兴趣,她比较感兴趣的果然还是东京艺术大学,她的第一志愿也是那所大学,既然不是东艺大,那么推掉与过去参观,对北川绘里来说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在北川绘里这样忐忑不安的心绪下,北川寺总算语气平平地开口了:
“是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
“随便你吧。”
咦?
已经做好被揍准备的北川绘里愣愣地抬起头来,似乎对北川寺说出来的话有些诧异。
“寺哥……你不生气吗?”她没忍住,作死地问了一句。
可这句话一问出去她就立马后悔了。
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但让北川绘里没想到的是,北川寺竟然无动于衷地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生气?”
呃——
北川绘里再度卡壳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让她当面说北川寺的坏话吧?
见她吞吐不定的样子,北川寺一边拿起桌面上的钱包,一边说道:“交友同样也是长远的投资,你的朋友们都是不错的女生,而且言而无信也不太好。”
交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既然北川绘里不愿意参观美术大学,那与她那些朋友们一起庆祝也好。
北川寺可是在私下调查过了。
佐仓澪、大友爱、樱井纱希的成绩顺位都是全年级前十五位,就只有一个泷源菜菜子的成绩比较差,但也是年级五十顺位内了。
北川绘里和她们在一起也挺好的,反正那天本来就是庆祝的日子。
“寺哥!”
北川绘里突然在背后大叫起来。
“庆祝会那天要一起过来吗?我朋友们都很想再见你一面!”
“如果那天有空的话我就过去。”北川寺没有拒绝,可也没有立刻答应。
像这种小女生之间的聚会,他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作为所有人兄长,会不会让那些小女生感到拘谨?
这倒是一个问题。
北川寺将门打开,大步走出去。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先去见一见衫原玉子的父亲。
……
北川寺搭了约莫十五分钟的电车,又按照地图导航来到了衫原玉子的家门前。
这是一片富丽的别墅区,单纯从那豪华的装潢来看就能知道住在这片区域的人非富即贵。
北川寺仅是在原地站了二十多秒,旁边就响起提问声。
“请问是秋筱小姐的朋友北川寺先生吗?”
一位中年人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声音沉稳地问道。
“我就是。”北川寺回答道。
“请往这边来,衫原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北川寺闻言跟在这位中年人的身后。
在别墅区走了差不多一分钟后,中年人带着北川寺在一座偏向现代化的宅邸前停下了脚步。
他为北川寺打开门,一路将其往书房引去。
长廊两边都是名家墨作,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衫原玉子的父亲对毛笔字很感兴趣。
中年人将北川寺带入一间宽敞的书房。
书房中正站着一位下巴蓄着胡茬,目光强硬的中年男性。
他穿着一袭淡灰色的吴服,右手平稳,有轻有缓地在干净整洁的宣纸上书写着。
这便是衫原玉子的父亲,杉原木。
在北川寺进入房间后一分多钟后,杉原木总算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北川寺:
“北川法师?”
开幕雷击。
北川寺确实没有想到,对方见到自己第一个称呼竟然是这个。
可既然知道这个称呼,那也就说明杉原木应该调查过自己。
北川寺面色不变地想到。
见北川寺被自己道破身份也不为所动的样子,杉原木流露出一抹欣赏之色,他坐在北川寺对面,异常直爽地承认道:
“不好意思,昨天秋筱家和七海家的小家伙请求我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地让人调查过你了。因为她们说的是玉子的事情,我就有些上心——”
“能够理解。”
毕竟对方是一个政党的领袖,要是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那未免也太讲不过去了。
“说起来,北川君明明还只是个高中生,做出来的事情却完全不一般啊。”
杉原木神色微动,显然是为昨天调查到的东西感到吃惊。
面前的冷硬青年,竟然能在束发之年做到一些成年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是常驻信徒一万五千人之多的北川御神会教团的北川御神,同样也是在一些上层圈子中逐渐开始有名起来的北川法师。
普通的十七岁青年在干什么?
估计还在想着如何学习亦或是哪家游戏厅里面打游戏吧?
“我想问衫原先生一些问题。”北川寺对于杉原木的夸奖没有半分自满。
有一说一,他能在这个年龄做到那些事情,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着有系统才做到的。
在这个方面他北川寺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是想问关于玉子的问题吧?”杉原木当然知道北川寺此行的目的。
倘若真像一些朋友所说的那样,北川法师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那么……
“你问吧。”
杉原木目光平稳地点点头。
得到杉原木的同意后,北川寺也没有半分犹豫,开口问道:
“请问衫原先生知道‘理子’是谁吗?”
北川寺在第一次进入衫原玉子心像世界中的时候曾经听见一声男性的怒吼声。
‘如果是理子的话……’
那句话是否代表什么呢?
北川寺现在都还有些在意。
“理子?”杉原木神色微滞,但是他停滞的脸色也就只有短短的一秒:“理子是玉子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妻子。她在生下玉子很快就逝世了。”
衫原玉子的母亲?
北川寺稍微来了点精神。
“不知道衫原先生对‘如果是理子的话’这句话有什么印象吗?”
“北川君是从哪里知道这句话的?”杉原木四平八稳的目光终于有些波动了。
饶是他一直都保持淡定万分的状态,听了这句话后,还是问了出来。
“从衫原小姐那里得知的。”北川寺回道。
可是我女儿不是一直都昏迷不醒吗?
杉原木嘴巴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去。
他已经确定了,北川寺应该确实有一些常人无法拥有的能力,不然是不可能知道这句话的。
这样一想通,杉原木也是禁不住摇了摇头:
“这其实就是我经常对玉子说的话——我从以前就注意到了,只要一提到她的母亲,玉子做起事情来就会格外认真,不管是花艺还是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