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旁边,七海巧奈担心地看着衫原玉子,声音有些焦急:“衫原姐姐以前来茨城县住过一段时间……好像当时是在放假,那个时候她就在我家寄住了将近二十天,之后我和她约定好要去东京的……然后我因为那件事被送到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再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衫原姐姐变成这个样子的消息了。”
看得出来,衫原玉子与七海巧奈的关系不错,不然她也不会跨越那么长一段距离过来找她,也不会特意让北川寺帮忙。
北川寺摸了摸七海巧奈的脑袋,森冷的死气涌上双眸。
在死气的视野下,北川寺确实看见了一缕缕淡淡的黑气从衫原玉子的身体上散发而出。
但是只看旁边的心电图的话,又能发现衫原玉子的心跳很有节奏的跳着,根本没有半分急促或者急停下来的样子。
北川寺走到衫原玉子侧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正在向外散发死气。
他收回死气,陷入沉思。
本来还以为衫原玉子身边可能携带有一些充满死气的器具亦或是首饰。
但对方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身上也没戴首饰一类的东西。
这就有些奇怪了。
“从表面上来看确实看不出来什么。”北川寺摸了摸从自己领口探出半个小脑袋向外面看着的西九条可怜:“看出来什么了吗?”
听了这句话,西九条可怜奋力地想从领口挤出来,用力地向外拔着卡住一半的身子。
好不容易把身子全部拔出来,但似乎有些拔得太急,她一下子就撞在北川寺的肩头,整个布偶脸看上去晕头转向的。
西九条可怜看上去是靠不住了,北川寺默不作声地拍了拍神乐铃,示意神驻莳绘出现。
“这……这种症状……我以前听神驻家主说过。”神驻莳绘没有显形,她结结巴巴地在北川寺耳边解释道:“我们叫它玉毁病。”
玉毁病?
“玉,指的是人的内心,毁则是指明人的内心已死……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心怀死志,但是玉毁病……却不止是这样。”
所谓的玉毁病,是指人在将死未死的情况下,却擅自地认为自己已经死掉——
而在自己认为自己已经死掉的情况下,原本鲜活的肉体也会开始向外溢散出死气,倘若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不仅肉体会开始崩坏,就连灵体都会彻底消失。
“就只有这样吗?”北川寺继续问道。
“嗯……应该还有其他的解释……不过这几天一直在玩手机……然后我就忘记了。”
“回去我就把你的手机没收了。”北川寺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不要!我马上就思考!”
神驻莳绘面色大变。
现在的手机就好比她第二条性命,北川寺要没收她的手机,就相当于要把她的命收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她涨红了脸,憋了好久才想到当年神驻家主所说的话:“对于医者来说……玉毁病不止是一种身体上面的症状……患有玉毁病的人……在心灵上肯定也有无法弥补的遗憾……将死却未死之人……他们所背负的……其实就是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所背负的诅咒……”
心灵上有无法弥补的遗憾。
是关于自己早年逝世的母亲吗?
活着的时候所背负的诅咒?这诅咒又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一个富家千金生活得如此痛苦,最终割腕自杀呢?
北川寺目光闪烁着。
家庭情况。
学校情况。
交友情况。
亦或是三者都有之?
从对方这个年龄阶段来思考,能想到的东西暂时就这些。
北川寺来到衫原玉子旁边。
接着将被子小小地掀起了一角。
在衫原玉子的手臂上,留着各种各样扭曲如蚯蚓一样细密的刀疤。
这些疤痕都很浅,但还是全部都留下了痕迹。
“这就是衫原玉子平日里面几乎只穿长袖的原因吗?”
北川寺放下这一角。
倘若是一个心理状态十分幸福的人,是很少去做自残行为的。
那么就是说,衫原玉子是一直在同级生、老师、家长面前扮演属于自己乖乖学生的角色。
“那么你的真实一面又是怎么样的呢?”北川寺喃喃自语着。
另一边的神驻莳绘还在思考具体解决的办法,还没有个准信,因此北川寺也不着急,只是蹲下来看着七海巧奈:“七海,我记得你说过衫原玉子曾经去你家住过一段时间吧?”
“嗯。”
“那个时候她表现的怎么样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生气,或者难过得哭起来的时候?”
北川寺认真地问道。
七海巧奈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开始追忆起当初的情况。
记忆中的衫原玉子经常带着什么表情呢?
七海巧奈清楚地记得,那是非常恬静的笑容,不管看谁都是眉眼弯弯,安安静静的幽静兰花模样。
而正是那份安静淡定的模样底下……似乎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癫狂与悲伤——
要不是北川寺特意提起这个话题,七海巧奈觉得自己估计都还不想到……
衫原玉子的那个表情。
“我记起来了。”七海巧奈奶声奶气地说道:“衫原姐姐……似乎总是看着我家的白猫,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笑容。”
那个时候的衫原玉子……
虽然是在笑。
但是却很悲伤。
第二百七九章北川寺的角色扮演
七海巧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又看着北川寺:“我和衫原姐姐约定好的,来东京看她。然后母亲就……”
她话还没有说完,但北川寺知道她想说的内容。
因为一起绑架案件,七海巧奈的母亲死在七海巧奈的面前,她也变得能够看见生者所不可看见之物了。
自那以后,她就被转送到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直到北川寺过去,她才重新回到家中。
“我会帮忙,只是不一定帮得上忙,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北川寺神色毫无波动,他没有给七海巧奈口头上的期望。
‘我能做到’‘我能帮上忙’诸如此类的话语,北川寺其实是不太擅长去说的。
倘若轻易地给了别人期望,而自己又不能去完成,那也只会徒增失望而已。
况且‘玉毁病’这个名词北川寺自己也是刚刚才听说过,贸然夸下海口也不太好。
正当秋筱优奈见气氛似乎沉闷下来,想要打个圆场的时候,神驻莳绘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如何……医治玉毁病的方法。”
一听这话,站着的众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就连趴在北川寺肩膀上的西九条可怜都动了动自己的屁股,纽扣大眼睛转向神驻莳绘。
“玉、玉毁病……本质上来说是生者的灵体与肉体的枯萎……北川你的死气可以修补肉身……灵体方面……”
神驻莳绘咽了咽口水,目光稍微抬起看向北川寺,一时间有些犹豫。
北川寺若有所觉地对视而来。
“说吧。”
他不太在意地说道。
“不知道北川你有没有想进入衫原玉子的心像世界的想法……”
神驻莳绘这句话说得出乎意料的平整,几乎没有什么打磕碰的地方,但是她却不敢抬起头来看北川寺一眼,似乎生怕被骂。
“进入心像世界?”这也是一个新名词,北川寺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心像世界,顾名思义其实也就是……那个人的内心世界。”
“人有世间百态,心像也有……不同的表现方式。神驻村那边称为‘像’,为了配合你们这边的说法,所以我就叫它心像……世界。”
“大部分的人的心像世界……都趋向平稳,而玉毁病患者却不同——我作为镇魂双子之一,曾经……亲眼见过别人的心像世界。”
神驻莳绘作为镇魂双子,天生便拥有出众的灵感以及灵媒体质。
在她作为镇魂双子的时候,也曾经有幸见识过玉毁病人的内心世界。
那是一片扭曲的世界。
天空七彩斑斓,太阳被巨大的眼睛所占据。
从那只单眼中满是疯狂与残虐,大地之上满是斑斑血迹,绿色的瘴气蔓延,于干裂的地面中伸出无数类似于章鱼的触手,那蠕动扭曲的狂乱感,让神驻莳绘都只是坚持了一瞬便离开了那位玉毁病人的心像世界。
连作为镇魂双子的神驻莳绘没有办法在其中找到那位病人隐藏着的本我将他带回,其他的人自然也没有盼头,最终只能放任那位玉毁病人灵体与肉身一天一天的枯萎下去。
“每个人的心像世界都不同,每个人的阅历以及昔日的遭遇……会产生许多不同的心像,要在其中找到那位病人的本我,将本我……带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神驻莳绘说着摇了摇头:“毕竟……如果不是挚亲的话……是很难弄懂……心像世界中一个又一个心像是代表着什么。”
接着神驻莳绘又举了一些例子。
倘若一个人在幼时见到父亲将母亲杀死,那么代表着父亲心像就有可能是杀死母亲的凶器,代表着母亲的则可能是他母亲喜欢的物件亦或是小动物。
这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定义与标准,只有充分了解那个人的亲友们才有可能通过这些线索,找出隐藏在心像世界中的本我心像。
但是问题来了,这些亲友不一定拥有进入别人心像世界中的能力。
这也导致患上玉毁病这种怪病的人最终只能死去。
“找出隐藏在心像世界中的本我……”
北川寺喃喃自语着,随后抬头问道:“具体要怎么做?”
“……呃……北川你的精神强度倒是足够……也不像是会被那些杂乱的……心像所影响到的人。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不要太沉浸于对方的心像,不然你自己也难以脱身。”神驻莳绘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叨着:“现在……试一试也没有问题。因为北川……你身上有引魂花的气味,进入别人的心像世界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来试试看。”北川寺毫不在意。
反正只是具体试一试进入心像世界中的感受。
“好。”
神驻莳绘点头。
淡金色的善念腾起,接着她对着北川寺伸出手指——
清脆的系统响声也随之响起。
‘检测到引魂花特殊能力开启。’
‘引魂:由神驻村世代相传的引魂花所携带的能力,携带引魂花的人经由镇魂双子引导,拥有灵体窥视他人内心的能力。’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收获。
北川寺神色一动。
他是没有想到引魂花竟然还有这种效果。
“思考……放空……”神驻莳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北川寺遵循着她的说法,将刚获得新能力的些许喜悦之情抛到另一边。
在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受中,北川寺只觉得自己的视角逐渐腾起。
耳边也响起一些杂音来——
先是男性的怒喝:“如果理子还在的话!”
随后北川寺眼前闪过一阵花白,像是有谁用激光笔直射北川寺的眼睛一样。
“真是太容易搞定了。”
玩世不恭且心满意足的声音与此同时耳边响起。
杂乱的敲击声,水滴淌落的滴答声。
这些杂音汇作一团。
随后——
一座冰冷、坚硬、呈牢笼一般的学校在北川寺的面前突然拉长、展现而出。
“这里是?……”北川寺一开口就禁不住皱了皱眉。
这声音分明不是他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
入眼的是匀称得体的淡灰色的男性教师正装,在他胸前的口袋处还插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身高不对、声音不对……
他右手处戴着手表,时间正指向七点二十。
面前是学校,而自己穿着教师正装,那么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北川寺心中已经有数了。
他不慌不忙地摸了摸自己剩余的几个口袋,终于在上衣内夹层口袋里面摸到了一个钱包,连带着钱包的是一张崭新的教师证。
“相川原?圣心女子中学教师。”
教师证上面是一位含而不笑的年轻男性教师,梳着整齐的短发,看上去非常可靠。
在他的口袋处,与北川寺现在的口袋一样,正放着一副金丝眼镜。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这里是衫原玉子的心像世界,而他则以相川原的形象出现在了这里。
这倒是与神驻莳绘说的有些不太相同。
按照神驻莳绘刚才所说,进入心像世界中后,北川寺应该是旁观者视角,很难影响到心像世界中的事物才对。
但说到底神驻莳绘也就只见过一次心像世界,会有所偏差也是能够容忍的。
就在北川寺愣神之际,从背后传来一声温和欢愉的招呼声。
“相川老师,早上好。”
北川寺下意识回过头。
他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位脸上带着温和安静笑容的长发女生。
衫原玉子!
“……”北川寺。
神驻莳绘究竟有没有搞错?
她的原话是要让北川寺去找到衫原玉子的本我心像所在。
结果在北川寺面前直接出现了衫原玉子这个人了。
答案也就只有两种了。
要么神驻莳绘弄错情况了,本我其实也能出现。
要么就是面前的这个衫原玉子其实并不是北川寺要找的心像本我。
要确认的也很简单衫原玉子究竟是不是本我也很简单——
北川寺二话不说直接抓住衫原玉子的手腕。
“老师?!”衫原玉子瞪大好看的美眸,似乎根本没有想到面前的相川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就在她这种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北川寺分明地感觉到自己在飞快脱离心像世界。
有一种被驱逐出去的感觉。
画面再转!
熟悉的病房消毒水味道,原本站着笔直的北川寺神色微微变化。
躺在床上的衫原玉子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半分醒过来的迹象,看来这一次应该是以失败告终。
“北川大哥哥,没事吧?”七海巧奈见北川寺回神,急忙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掌,小脑袋抬起来看着北川寺,十分担心地说道:“你刚才站着一动不动,要不是可怜姐姐给我解释,我们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没等北川寺说话,一边的秋筱优奈也急忙帮腔:“北川君,你未免也太夸张了。站着像马一样一动不动,背脊还挺得笔直。别人就算喊你的名字你也完全不回话的。”
gu903();站着像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