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拉斐尔抬起手,就想摸一摸坎雷特的头。
“哼,少说几句吧。”
坎雷特也不给他留一点面子,直接将他的手拍开。
是的,坎雷特曾是天界的天使,却因见一人,便放弃了所有,只为能够与那人相伴。
因为曾是天使的过去,所以他无法长时间坐上钢铁王座,无法成为冥界之王。
因为他爱着那人的一切,所以他绝不直接伤害到历代撒旦,即便是遇到如那个撒旦一样的毒瘤,也不能与其动手。
“怎么都不想回家吗?”
“如果你少说两句废话,说不定我当时就不会走。”
“你还真是。”拉斐尔轻笑一下,然后转头看向遗忘之海,脸色严肃了起来:“不过我们的神,希望这种事不要再有下次了。”
“哼。”
坎雷特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金闪闪的天使长,转身去组织幸存的死神们了。
自阿斯兰与叶黎从冥界回到人界后,转眼就已经到了十二月。
白色的雪花掉落在黑发青年的鼻尖,他打了个喷嚏。现在已经是深冬了,气温越来越低,并下起了几年难遇的雪,这对大卫城来说,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阿斯兰套着深红色的羽绒服,悠哉得骑着自行车,心情愉快得都开始哼上了小曲。叶黎抱着他的腰坐在后座,身上穿着与阿斯兰同款的羽绒服,整个身体倚靠在男孩结实的后背上,欣赏着雪景。
平日中的大街小巷肃然无趣,很是让人扫兴,此时披上了一层寒冷的霜衣,反而是变得柔和了。而阿斯兰与叶黎刚刚放学,正在回家的路上。
“快到圣诞节了啊,想不想吃火鸡?我去问罗宾叔买一只吧,他有门路。”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代,还是有很多历史悠久的节日没有消失。像是圣诞节这样的节日,是很多人在节奏异常迅速的时代下稍作喘息的宝贵假日。
阿斯兰心情是极好的,因为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不仅于此,属于学生们的圣诞节长假也开始了。他已经秘密计划好了这个假期的旅游攻略,这样就可以给叶黎一个绝妙的惊喜了。
为此,阿斯兰还甚至做了一本厚厚的攻略。
这个圣诞假期,绝对不会无聊了。在撰写攻略时,阿斯兰心里如此这般美滋滋的想。
叶黎:“我......不了。”
就算阿斯兰看不到身后死神的表情,他也能清楚叶黎心里其实是想要尝尝的,但不知为何拒绝了自己。还没等男孩再做深思,叶黎又连忙说道:“今天晚上的公演,不能失误。”
“不可能失误的啦~”
一说到晚上的公演,阿斯兰就激动地一只手松开车把,在空中挥拳,好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尽管叶黎看上去也与阿斯兰同样高兴,但他似乎正为什么事忧愁,就让他表现出的这份高兴打了折扣。
在他和阿斯兰回到人界后的两个月之久,二人与地下街的诸位相熟之人齐心协力,与各方管理员交涉,终于在圣诞节晚会上,取得了一个属于阿斯兰的节目。
地点说来也巧,晚会就开办就在黄金之海广场上的一所会馆中。这几天他们俩都亲自去广场那边彩排,可谓是打上了十二分的努力。
而今晚,终于是验收成果的时刻了。
“要是瑞秋也在就好了,真是的,两个月都没有见到了。”阿斯兰小小抱怨道。
“他的翅膀受伤那么严重,还能坚持长时间都是奇迹。”叶黎把头靠在阿斯兰宽厚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继续道:“回天界两个月也没有音讯,可能是在专心治疗,不方便和咱们联系吧。”
由前任撒旦与玛奇朵所制造的大事件结束后,瑞秋就与他的老师拉斐尔回了天界。身为暴怒,叶黎知道这次事件天界必然要追究的,而成为冥界代理的坎雷特此时肯定因此忙的焦头烂额,日夜不休。
“哎,反正这家伙能来的话肯定会来,都不用多说。”阿斯兰嘿嘿一笑,表示自己的兄弟自然是非常可靠的。聊天间,他将自行车停下,呈现在两人眼前都是大型圆筒公寓堆砌的楼房小区。
他们到家了。
这两个月,叶黎一直与阿斯兰同居,提出同居愿望的自然是阿斯兰。一开始叶黎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他也已经能做到十分自然了。
黑发青年拿出黑色的钥匙卡,轻车熟路的刷开了房门。
屋中的一切与以前相比,简直就是变了个样,原本只是单身男子所居住的毫无情调的房间,在叶黎的加入后,阿斯兰就摇身一变成了居家暖男,整个房间开始具有生活气息了起来。
阿斯兰不仅为两个人的小家添了许多生活用品与装饰品,例如摆放在书桌上的布艺雏菊,在书架上摆了一排的菜谱等等。
不过要说阿斯兰最得意的,还得是前几天他在墙上勾选了一处空白,并郑重其事的任命它为“照片墙。”
当时,叶黎忍俊不禁,笑他幼稚,但阿斯兰说,想要等以后高中毕业,他就带着一把吉他和一箱行李,带着叶黎四处游玩,然后再将一路上拍下的照片都贴在照片墙上,以表纪念。
然后叶黎就笑了,那的确是一个很明媚的微笑,像一朵向日葵。但阿斯兰却觉得这个笑容说不出的悲伤。
“对了,我差点就忘记了。”
时间回到现在,叶黎神神秘秘的从床底拖出一个大盒子,盒子是皮革制的,红褐色的盒盖上镌刻着古典的花纹,让人一见就能联系到神兵利器。
然后叶黎郑重其事地伸出手,将这个木盒子递到阿斯兰面前。
“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这个盒子里是我之前的收藏,姑且算是可以拿得出手。”说着,叶黎还惭愧的心想,自己活了那么多个年头,竟也不知道多收集些珍奇异宝,真是虚度了不少年华。
“哇哦!”阿斯兰受宠若惊,连忙接下:“你怎么想着要送我礼物?”
“因为——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嘛。”
阿斯兰总感觉叶黎字里行间隐藏了什么,刚想开口去问,叶黎就先一步掀开了盒子,一个崭新的吉他静静躺在红丝绒垫的盒内。
光点悦动在吉他崭新又光滑的表面上,仿佛这个乐器拥有生命,正在缓慢呼吸。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一把新吉他?莫不是你有读心术!”阿斯兰内心狂喜,他拿出吉他,把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指尖轻轻抚过银弦,他弹奏出一曲简单的乐曲。
在古代曾有传说,每一个出色的乐人都受过湖中仙子的调/教。但若是那些湖中仙子听到这般乐声,也会自惭形愧吧。
“快!这就是第一张合照!”
男孩兴高采烈地从抽屉中拿出拍立得相机,将它架好后,再将新吉他塞进叶黎怀中。而他难道要两手空空的拍照吗?不可能,他一把抱住叶黎的肩膀,得意洋洋的对镜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快笑一个。”男孩笑得无比纯粹,捅咕捅咕叶黎的咯吱窝。
叶黎忍俊不禁,与此同时,他的眼眶却悄悄湿润了。
咔嚓。
夜晚的大卫城,被圣诞节的气氛渲染的浓烈,就算是平日里最刻薄的老板,也绝不能在这种场合内摆出无聊的臭脸。
会馆中暖气开得很足,就算穿一件单衣也不会感到寒冷。墙壁内设置了全息投影的技术,可以将原本空荡荡的会馆中投影出云朵,月亮,以及浩瀚的星空的影像。而这些星星都围绕着会馆中央投影的半透明圣诞树旋转,无声突出了圣诞节的主题。
“欢迎各位来到圣诞节晚会,希望今天的节目可以让大家放松往日的压力,尽情放松。”
主持人念着开场白,抬眼看着台下观众,尽管观众坐得满当当,但大多数都心不在焉。主持人心里清楚,他们中的大多数来当观众不过是为了领取入场奖励和散场的抽奖,并不是真心想看什么节目。
晚会开到一半人就会睡倒一片吧,反正他们也不是很在意。
后台处,阿斯兰身着正装,却因不会系领带而正苦恼,叶黎看不下去,他起身为男孩系上领带。
叶黎特意为男孩挑了一条深红色的领带,因为他觉得阿斯兰适合这种热烈而不失沉稳的颜色。
“你是第三个节目,别太紧张。”
“放心啦,我是谁呀!这种小场面,打不倒我!”阿斯兰笑着道,然后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叶黎冰冷的额头上,想要将自己此刻的喜悦传递给眼前的他。
叶黎:“嗯,你可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人呀!”
时间过得飞快,第三个节目马上就要开始。阿斯兰深呼吸,为自己缓解紧张,并在上台前的最后一秒与叶黎对视,看见青年为自己担忧的模样,他马上就感到自己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疏解。
阿斯兰迅速上台。
舞台上的聚光灯,舞台下的摄像机,纵使阿斯兰拥有前世,摇滚少女玛格丽特的记忆,却不能缓解男孩此时的紧张。被那样多的目光注视着,他紧张得甚至愿意再回冥界和黑甲兵打架。
他强行让自己波澜不惊,面不改色的走到麦克风前。
嗯?
在全息投影所创造的光之海洋中,他瞥见了一位熟悉的人。那人特意坐在会馆的最后一排,必定是不想让阿斯兰看见自己。
可那人没想到,阿斯兰体内的橄榄之结为他增强了视力。他所做的一切伪装,在阿斯兰眼中都形同虚设。
......父亲。
没错,那个看不惯音乐的老顽固,总忙于工作而鲜少陪伴孩子的男人,阿斯兰的父亲,就坐在观众席,等待着儿子的表演。虽然阿斯兰给家里寄去了邀请函,但他真的没想到父亲愿意前来。
阿斯兰没有喜极而泣,也没有笑逐颜开,他只是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一首我的自创歌曲《Tothesea》,送给大家。”
也送给我所珍视的,珍视我的你们。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不知名的某处,一只蝴蝶挣脱了蜘蛛丝的束缚,挥动翅膀飞向了天空。
等阿斯兰从舞台上走下来后,已然是一身大汗,身后的拍手与欢呼几乎要挤破会馆的屋顶,连后台的人们都对他报以一种尊敬的目光,他得意的咧开嘴笑了,并等待着一个他预想中会扑过来的拥抱。
但是什么都没有。
后台除了工作人员与其他节目的演员外,根本没有那人的身影。
叶黎呢?
他连忙四处寻觅,感觉前一秒还十分温暖的后台一瞬间如坠冰窟,他仿佛置身于世界之外,与旁人的欣喜与他无法共通。
心中蜂拥而出的都是喧杂的警钟,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但他不想面对。
“请问您看见和我一起的,那个黑头发的男人了吗?”慌忙间,他揪住一个工组人员的衣领,压抑着满腔焦躁,强迫着自己保持最低底线的冷静询问道。
工作人员显然被阿斯兰的反常吓到了,赶紧伸出手指着出口道:“他,他好像去外面了,而且还没穿外——
话音未落,阿斯兰便夺门而出。
他太着急了,忘记穿羽绒服,但他不在意。
大卫城又下雪了。易融的雪花落在阿斯兰的睫毛上,脸颊上,衣服上。
“叶黎!!!”
他撞破自己呼出的白色气体,脚下踩过的积雪发出小小的呻/吟。他疯狂地奔跑着,在路灯撑起的一片光明中,他终于看到了海边小路上站了三个人影。
“叶黎!!!是你吗?”他的声音撕心裂肺,不祥的征兆在他心中滋生。最终,他来到了自己必须要面对的真相前。
身披死神黑袍的叶黎站在路灯下,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得看着脸被冻得通红的阿斯兰。
他本是想自己悄悄消失,却没想到阿斯兰竟是追了过来。
“叶黎?”阿斯兰看叶黎异样的装束,刚想说些什么,叶黎却走上前,伸手将他身上的雪拂下,并脱下自己的黑袍为阿斯兰披上。
“我觉得你还是要和他说清楚,叶黎。”坎雷特的声音从叶黎身后,传来,阿斯兰抬头看去,看清了男人英俊的脸。
“坎雷特?”
“是我。”坎雷特道。
“阿斯兰。”叶黎鼓起勇气,与阿斯兰对视,他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即便是红了眼眶也不能哭泣:“我要回冥界了。”
“回去就回去嘛,干嘛要那么大阵仗,又不是不能回来了。”阿斯兰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故作轻松的说道。
“你本是要在今晚死去,但我是不会任由你被命运摆布。”
说到此处,叶黎扭过头,遥望着浑浊的海,语气由悲伤转为坚定:“现在的冥界百废待兴,急需一位撒旦的领导,而有资格成为撒旦的死神只有我。我本不想成为撒旦,但坎雷特告诉我,如果我成为撒旦,就可以通过这份力量,强行改写你的命运。”
“这么说,直到我死去前,都不能再见到你?”阿斯兰语气颤抖,内心冷热交替,灵魂无法忍耐,抢先表达了情绪:“为了我,你要承受四百年的□□?”
“这并不是□□,阿斯兰。这是为了让你飞出命运的蜘蛛网的代价,是我与命运抗争的胜利果实啊。”
叶黎强撑起一个笑容,脆弱得如同在阳光下的一团泡沫,虽然闪烁着美丽的光,却一触即碎,久观即无。
“咱们不是说好,要四处游玩,让你知道这世界中最美的风景吗?”
“最美丽的风景,不就在我眼前吗。”
叶黎抬手抚摸男孩的脸,他又何尝不想永远陪伴在阿斯兰的身边,在他经历世间的风雨时,为他撑起一把名为“家”的伞。
“对不起。”叶黎道。
“可这未免也太残酷了。”说话间,一串眼泪已从阿斯兰冻红的脸上流下,他情不自禁,将那被命运折磨的瘦削青年抱进怀中,就像是抱住世界上唯一一团火焰。
“我所做一切都心甘情愿。”叶黎将脑袋埋进阿斯兰的怀中,缓缓道:“但我答应你,等你回归灵魂故乡时,我一定会想办法来接你。”
“......”
见阿斯兰不说话,死神便仰起头,用自己冰凉的唇覆盖住男孩温暖的唇。
若是世界在此刻静止该有多么美好。
“叶黎,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