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黎强装镇定。

“撒旦究竟为什么发动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他不可能预想不到现在这样的局势。”

“咱们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叶黎皱眉道：“但撒旦的真实目的一定另有所谋。”

“希望咱们能毫发无伤的结束这一切。”阿斯兰腾出一只手，犹豫了一下，然后环上叶黎的腰。

同水滴落于湖中，没有回响。阿斯兰说完这句话后，也没有人再去回应了。

行军前进的过程意外的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这使疑惑的云雾逐渐在这群起义军中的每一个人的心中蔓延。

因为这些会不会是被撒旦设计好的剧本，他们会不会已经走上了被安排好的道路？坎雷特感觉不对劲，他听侦察兵对潘之宫的报告说，他们竟发现偌大的宫殿外没有任何埋伏，也没有排列一兵一卒。

这究竟是在卖哪门子药？

“留五十人包围潘之宫。”坎雷特对身后一众死神道，然后迅速分出留守人员，并留下他一名的心腹手下指挥这五十人，然后对他们嘱咐道：“烟火为突击信号，都盯紧点。”

“是！”

“剩下的人，跟我突击！”

潘之宫外没有一件建筑物，起义军也不躲藏，直冲正门。忽然，天雷惊变，一道雷电劈裂而下，挡在军前。定睛一看，竟是一群黑甲士兵，□□骑小型龙兽。

他们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起义军，便像是看到了腐肉的秃鹫，龙兽展开翅膀，带着黑甲士兵向着起义军冲锋，且丝毫不惧任何刀锋枪弹，端的一副甘为食而亡的残暴。

但坎雷特以及其身后的起义军，又何尝是吃素的？

“冲啊！！\"

“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为我的朋友报仇啊啊啊！”

怒吼声代替炮火接连炸开，两波人马猛地相撞在一起，引发了巨大的碰撞声，昏暗的天空都为此而大惊失色，被他们放出的法术与飞溅的黑血染上不同颜色。

不能被拖延在这里！乱军之中，坎雷特从广袖中抛出一点银光，那银光亮若明星，一接触到地面，就爆炸开来。这爆炸能够分辨敌我，黑甲士兵尽数被消灭，起义军众人毫发无伤，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天空中绽放了一朵艳丽的烟花。

包围在潘之宫外围五十死神闻讯，驾着三头犬冲向潘之宫。他们施展起属性各异的法术，想要催毁这藏匿着魔王的魔宫。

\"不要毁坏宫殿！\"坎雷特见四面八方射来的法术，脑海忽然闪过一道身影，随即心中一慌，想要为潘之宫施加一层护盾，但还是太晚了，就像他刚刚慌忙喊出的话语一样，轻飘飘的的消失在乱军战场上。

颜色各异的强力攻击已然轰击在宫殿殿顶。

......不。

轰——

然而潘之宫的殿顶完好无损，仿佛只是被无关痛痒的夜风吹抚过一样。坎雷特一时情急，竟是忘了潘之宫无法被寻常的攻击所毁。

“直接攻入殿中！”坎雷特用他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喊道。

众死神纵使被战意占据了头脑，却没有一人敢违抗傲慢的命令，更何况坎雷特现在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好。潘之宫窗户与门极多，起义军自各个窗，门鱼贯而入。

好大。

进入潘之宫后，阿斯兰才有一瞬缓息之际。他的手淌着血，可仍将橄榄之结挡在叶黎身侧。而叶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还没完全适应暴怒的力量，接连的战斗让他有些体力不支。

他们身为这场战斗中的一份子，士气是正猛，此刻却感到了没来由的畏惧。

潘之宫内竟是如此之大，大到他们这些死神都只是些不知礼数的蝼蚁。就算是曾来过潘之宫的死神，也无法抵抗这份恐惧。只有来自天界的瑞秋没有被影响到，他攥紧手中由影侍变化的细剑，目光直指殿堂中最瞩目的存在，那个钢铁王座上。

撒旦在哪里？

想到这个问题的人不止瑞秋一个，大家都盯着那钢铁王座，统统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即便座上空无一人。

“该出来了吧，撒旦！”坎雷特走上前，在距离王座三米的位置停下。

话音刚落，王座上便升腾起一团轻薄的云烟，半秒不到，云烟就汇聚成一个身体。灰色的头发垂下地面，在能倒映出镜像的黑晶地板上盘桓，如老死的橡树那腐朽的树根。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坎雷特。”王座上撒旦的身影已经完全清晰了，那是一个浑身显露病态的男人，他的确是英俊过人，却也被完全掩盖在这病态之下，让人只能看到他的哀怨。他盯着越发愤怒的坎雷特，反而是笑了。

这就是冥界的统治者，众死神的王，撒旦。

“从第一任撒旦身边侍奉到现在，你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吧，嗯？坎雷特！”

坎雷特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看他还能有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说辞。

而撒旦则是注意到了在一众死神中较为显眼的存在，那位散发着微弱圣光的天使，瑞秋。

“死神那么厌恶天使，为什么还会让一个天使混入你的队伍呢？”

坎雷特忍下现在就冲上去和他决斗的念头，回答道：“你的做法天地共愤，令人不齿，甚至妄图挑起战争。我宁愿结盟天界，也不愿让你再如此为所欲为。倒不如现在和你曾经的部下们掏掏心窝，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听到坎雷特说他已经结盟天界，撒旦灰暗的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火光，然后他像是放松了下来，一手托腮，很是放松的说：“为什么，为什么吗？”

\"在冥界创造我的时候，容得下我问为什么吗？\"撒旦冷笑几声，愤而起身，转头用狠戾的目光瞪向瑞秋，让这位天使心里一阵冷汗：“我是被冥界物质创造出来的存在，是受天界摆布的完美傀儡，我没有过去，只有被强加的职责。”

撒旦闭上了眼：“这都是被设计好的。”

“但我从不愿被天界的规矩束缚，尽管我一直在被束缚着。也不曾爱过这片土地，尽管我一直假装爱着。”

虽然坎雷特知道这位撒旦的过去，但他还是不甚理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明知冥界是无法反抗天界的。还有前任嫉妒的忽然消逝，是不是也与你又关？”

撒旦闭口不谈前任嫉妒之事，只回答道：“我只不过想要自由。”

“你疯了。”

听到这句话，撒旦不禁笑出了声，那笑很讽刺，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惨。几位负责打前锋的死神收到了坎雷特发来的信号，跃身而起想攻到撒旦身前。

这时，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击杀了几位死神，他们的魂灵破碎，灵魂碎片飘扬在空气中。

那寒光冲到撒旦的座前就停了下来，变成一名少女。

少女满身血污，衣衫褴褛，定是受过极大的痛苦，但她只是半跪着，无比坚定的跪在撒旦的座前，身体没有一丝动摇，仿佛最偏执的信徒崇拜着最邪恶的魔神。

玛奇朵，从地狱的深渊中爬了回来。

“抱歉，让您久等了。”少女的脸上不仅沾着血，全身也蔓延着黑色的纹理，就连脸上也有那纹路，但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我知道你能回来。”

“在完成您的夙愿前，玛奇朵绝不敢擅自消逝。”

他道：“那就开始吧。”

她道：“是。”

美艳的少女站起身来，冰刺自掌心刺出。冰刺黑红，充当剑刃，那是由她体内的血液冰结而成。

“分/身万影。”

她薄唇微动，强大的气场便从她的身上爆发，这份力量如此强大，已经不能算属于七大罪嫉妒的力量了。

因为太强了，如果此刻有人还有脑子去认真侦测玛奇朵的力量数值，就会发现这位少女的力量已经直逼撒旦而去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坎雷特已经目瞪口呆，他同身后那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普通死神不同，跟随各代撒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玛奇朵身上的强大力量并非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另一个他熟悉的人。

也正是因为熟悉，所以坎雷特不敢确定。

就在他思考的一霎那，玛奇朵的分/身就已经在钢铁王座前列好了一排，她们每一个分/身都有着不亚于本体的力量，组成了一支无坚不摧的防线。

轰！

子弹燃着黑色的烈火，脱膛而出，笔直射入一个分/身脑内，随后立刻爆炸，血涂满地。

叶黎面不改色的端着一把□□，他动作利索的换弹，随即射出第二枚子弹。

“上。”坎雷特毫不犹豫，双手挥袖托出两团光球，喊道。

大战一触即发，两方战意浓烈，坎雷特的话如同点燃炸药的最后一星火花，让这个炸弹彻底爆炸。

而这场战斗中，只有鲜少人注意到，玛奇朵的本体与撒旦早已不在潘之宫了。

“撒旦大人，请再坚持一会，咱们马上，马上就到了。”

少女搀扶着步伐蹒跚的男人向前走着，潘之宫已经被他们甩得很远，可那高耸的宫殿之影仍笼罩着他们。

像是饲养金鱼的透明玻璃鱼缸，囚禁着二人渺小的身影。

但他们虚弱却异常坚定，势必要从鱼缸中跃出。

“玛奇朵，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撒旦的声音虚若悬丝，与刚刚和坎雷特对峙时大不一样：“你逃吧，我不怪你。”

玛奇朵没有回话，只是咬紧嘴唇，模样很是委屈，就像是一条耷着耳朵的小狗。她同样也很虚弱，但她必须撑住。

他们一路西行，走出潘之宫宫殿的投影，四周荒凉的平原逐渐有了生机。重伤的少女带着虚弱的男人，在牢笼般的星空下，走在红石蒜的花海中，愣是生出了一种残酷的美来。

这时，一片紫光出现在花海的尽头。撒旦眼中生出一丝怯意，而玛奇朵心中滋生出喜悦。

“到了，撒旦大人，我们到了！”玛奇朵兴高采烈的指着紫光，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踉踉跄跄的拉着撒旦向那片紫光前进。

那片紫光之中的，是一片紫水晶之林。这片森林中的每一棵树都是由紫水晶组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骨晶之森。”

他们站在这片奇异的森林之外，撒旦语气带上敬意的说道。

“这就是各代撒旦大人的墓地吗？”玛奇朵也不敢说些什么不符礼数的话，等撒旦稍事休息一分钟，便带着他走进了这片骨晶之森中。

幻光流溢，璀璨夺目。他们走过一棵又一棵晶莹剔透的骨晶树，骨晶树也倒映着二人的模样。

如此狼狈，荒诞。

玛奇朵笑了，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也不知道是不是骨晶树有这番能力，在这紧要关头，玛奇朵脑海中浮现出她与撒旦大人过去的种种回忆。那绝不香/艳，也没有什么所谓海誓山盟。

有的不过是同为伤兽的两人相互舔舐伤口罢了。

她回想起了自己才成为死神没多久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她经常因为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而失去理智，做出很多疯狂的举动。叶黎是自己当时最熟悉的死神，所以在自己第三次失控过后，玛奇朵便恳求叶黎带自己去找撒旦。

她觉得自己连自身的力量都无法完美控制，必是不能继续当死神了，留在冥界只会给旁人徒增烦恼。

“所以，这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见我的原因？”

潘之宫中，撒旦坐在钢铁王座上，手中捧着本白色封皮的书，《莎士比亚全集》读着，他只看了半跪在地，双手束缚着的玛奇朵一眼，漫不经心的问过后，就又将目光转移到书上了。

“是的，我，我可能让您，失望了。”玛奇朵不敢抬头去看男人，只能低着头，语气颤颤巍巍：“您，您把我丢去夺命崖，喂给三头犬吧。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作为一个死神为您做些什么。”

“那你觉得，死神是什么？”

被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玛奇朵一顿，随后道：“引领人类的末路，让他们走向全新的开始。”

完美的优等生回答，但这并没有让撒旦舒眉，反而是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啪的把书合上，抬手让殿中的侍卫退下，自己则站起身来，走到玛奇朵面前。

“且不说天上的那群，就说冥界。你们这些死神，即便是拥有了生前所没有的强大能力，到头来都不过是还群没死透的人类罢了。”撒旦说道：“不过都是人类罢了。”

玛奇朵竟是从男人的口吻中听出了一分羡慕。

“人类就会有人类的劣根性，犯错也是必然的。”

“但——

“既然犯错了，那就选择铭记，然后勇敢的面对，要是每一个自己力量太强的死神都要跑到我眼前来请罪求死，那我还要不要继续当这个“撒旦”呢？”

“是，是！”

这是玛奇朵第一次，犯了错没有被惩罚。她心中狂喜，大着胆子抬起头去看站在自己眼前那慈悲的男人，但没想到她正好与男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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