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还得撒上粒粒馋人的白芝麻,还得用餐巾擦掉盘边多余的酱汁,再皱眉仔细品一品,林逆涛思索了一会儿才学着文清的样子掐上一小枝薄荷叶,装饰盘边,正摆布好色香味时,旁边的蒸锅也响了。
赶紧揭开玻璃盖,热气蒸腾起来。
林逆涛手茧厚也不怕烫,直接抠着蒸屉里盛装糯米饭的瓷碗边沿迅速端出来,再用圆盘盖住碗口,两手握紧一翻转,小心的取掉瓷碗,露出底下小山一样粒粒饱满的黏糊软糯和青红丝糖瓜蜜枣的香甜,满屋糯米香。
往晶莹的八宝饭上浇满玫瑰红糖汁,往料理台上盛装好四荤两素一菌丝汤,再往垫了纱布撒了面粉的小竹笼里码放整齐刚捏好的饺子,看着乱七八糟的料理台上终于有点丰盛的样子,林逆涛抹抹脑门汗,长吁一口气。
眼前这一顿,就年夜饭来说是寒碜了点,但光两个人吃也绝对够富余出一个年年有余的好意头,只是好多年没这么煞有其事的张罗红白案,对成品的味道总会有点忐忑。
而且做厨就像打战,久未操练难免手忙脚乱。
林逆涛琢磨着,还得趁人没回屋前抓紧时间把这处几乎没怎么沾过油烟,却全是高档装修满橱柜进口刀具和锅灶的宽敞厨房给认真洗涮干净。
但来不及了,刚往洗菜盆里倒上清洁剂时,院落外气派的对开大铁门指纹锁就响了。
紧接着,两条半人高的大汪拖着长舌头寻着肉香蹿进厨房,一竖耳狼青短毛一耷耳金黄长毛,欢腾的冲占着自家地盘搞三搞四的宾客龇牙咧嘴,然后便是遛狗归来的宋之田在高声诧异:
小涛,你在厨房干吗呢?
林逆涛赶紧弯腰把架子底下拌好的两份狗粮端出来,馋着狗狗一路走到餐厅门口。
一份警犬专用粮加水煮蛋和生牛肉块,一份金毛专用粮加蒸制好的鸡脯肉和蛋黄,没答宋之田的话,光蹲到两条大狗旁边使劲撸毛,再抬头看向狗主人宋之田,漾起满脸微笑。
都是你做的啊?
进了厨房看见料理台上满桌子的菜,宋之田越发惊诧,也越发把脸垮得老长,
我让你上我家过节不是让你来当厨子保姆的,你赶紧进屋嗑瓜子看电视去,用得着你伺候这两臭崽么还给它们加餐?嘴都给你养叼了。
小田叔,我不爱看电视。
林逆涛笑的乖巧,打小被林三两教唆着跟宋之田说话时他也老爱降调带拐弯,像是在撒娇。
姜晓堂说了来蹭吃年夜饭总不好空手白来,小田叔又啥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该送点啥年礼,干脆就帮着做俩菜,小田叔~~灶上再不开火咱爷俩年三十就只能泡方便面了,您受累,我好多年没进过厨房这菜能不能下口还真不好说,辛苦您帮我尝尝味儿呗。
我能让你吃泡面!?
宋之田脸更黑了,想想又轻叹一声囔囔道:也怪我,没跟你提前说。
话音未落门铃声适时响起,两只狗子竖起耳朵正准备汪汪大叫时,又被宋之田安抚好并打开大门,紧接着,乌泱泱一帮穿西装的礼宾鱼贯而入。
来人一进屋就自动分两拨,一拨端着几个硕大的保温箱直冲餐厅,往红木雕花板嵌大理石圆桌上摆出份量少却多达数十种的冷热菜肴、汤饭糕点、冰桶炭炉和果汁酒水;
一拨拎着大包小包就往客厅走,按照宋之田的指使把各种品牌LOGO的购物袋往墙角堆叠整齐,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布置好便立即退场。
这下轮到林逆涛满脸惊诧,不禁嘴角僵了僵又换上一脸快馋哭了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餐桌上的精致和琳琅满目,舔舔舌头尬笑道:
我就知道小田叔可心疼我,怪我犯二,老以为咱们临潭还和从前一样一到年三十餐馆都不开张了呢,小田叔,对不住啊,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家厨房搞得油腻腻的,我马上收拾干净把菜打包带走,我想吃大餐。
说着他就动手去寻摸乐扣盒子,却被宋之田往前摁住手腕,
用得着你收拾?你还真把自己当保姆啊?
不动声色的一避手,林逆涛立马笑起来,
小田叔~~早知道有这么多好吃的我才不费那功夫呢,马上我就收拾干净了啊。
大过年的别逼我骂人啊!
宋之田佯怒着一挑眉,瞄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又不甘心的再去推他,把人攮到客厅,走到墙边往购物袋里挑了套搭配好的塞进他怀里,训斥道:
厨房轮不到你,到楼上冲个澡去,洗完换身新衣服下来,咱家过年不兴穿那臭小子的旧衣服。
唉?林逆涛一愣,急忙向宋之田摆手:不是,小田叔,主要我俩没时间逛街
少废话,上楼洗澡。宋之田再搡他肩膀,又一指堆了小半面墙的购物袋,都是你的尺码,这身要不喜欢就到里面重新挑,再让我看见你穿小姜铎这身破烂,我就给你扒下来扔进垃圾桶。
别啊~~林逆涛想反驳又拗不过,只得乖乖上楼。
不过二十来分钟,大门外陆陆续续响起热闹的炮仗声,硝烟四起,满地红皮。
临潭县历来的风俗是年夜饭前一家人齐齐整整了,便要爆竹贺岁、鸣响迎春。
所以等林逆涛换了一身崭新的清清爽爽走下楼时,宋之田便提着厚厚一大盘红红火火站起来,把人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看到了头。
修身高腰窄腿裤和时髦的斜襟拉链双排扣短绒机车款上衣,底下衬了件浅驼色毛茸茸的圆领羊毛衫,将好露出小段锁骨,突出了修长的脖颈。
上身雅痞的暗纹蓝下身闷骚的大地棕,仿佛一夕之间自己就成了某家从大城市归乡的潮人小少爷,除了额发太长挡了点眼睛,五官隽秀精神抖擞,满身干练帅气,宋之田方才舒展眉目笑了起来。
林三两和文清的种合该就是这副模样。
走,陪我贴对联挂封炮仗去。
林逆涛赶紧走过去,边抬梯子拿打火机边穷家抠馊的问,叔~~这衣服怎么没标签?这得多少钱?
宋之田横了他一个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的?的眼神,又一指大门口两侧已经烧了一整天的高香旁边,吩咐道:
帮我把两边对联还有门神贴好,栓好炮仗你就回院子里把那俩臭崽牵好了,特别是红星,它老毛病又犯了,炮仗响起来时别让他刨到前爪,不然待会儿它又得疼得嚼不动肉。
林逆涛闷不吭声的承下宋之田的好意,蹙了蹙眉头心境很微妙,明明是自己满溢愧疚又无力弥补,只得尽量乖巧顺从的讨人高兴,结果却又不得不接受更多偿还不清的关怀和情谊,平添满满的负担。
也不知道卖了余知检那刀够不够这身衣服钱
边忧愁的思忖着,边抢着干掉所有搬、扛、抬的重活,林逆涛挂好炮仗才走回院内,用肉干引着两条大狗一起匍匐到门背后,蹲在墙角一边胳膊夹一个,在抬手捂着其中那只得了骨炎关节炎的退役警犬红星的毛脑壳,慢慢的撸它后颈毛。
院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夹杂=土=炮=一样的雷光弹响作一团时,两只狗子果然开始焦躁的呲牙哼起来,林逆涛连忙顺毛安抚再用肉干哄它们,还用胳膊顶着红星有点跛的前爪,结果红星挣来挣去不配合,老用长嘴去拱他手掌。
所以等满身火=硝=味的宋之田走回院内时,屋里满是热闹的汪声和笑声,三只毛茸茸正躺倒在正屋门口的过道上搔毛摁爪闹作一团。
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看着被红星扑住肩膀舔得一脸真心诚意开怀大笑的林逆涛,隐隐跟他爹一样十分没正行,宋之田莫名就鼻底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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