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TXT全集下载_33(2 / 2)

程昶问:“忠勇侯的冤情,你知道吗?”

罗姝摇摇头:“不知道。”

“那没有意义了。”程昶道,“你回吧。”

“可我、可我知道故太子身陨的真相!”罗姝见程昶不愿相帮,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会否犯了忌讳,“故太子他不是急病死的,他是……他是被人下了毒!被人害死的!”

此言出,程昶眉头一蹙:“真的?”

他语气微缓,又问:“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去求阿爹不要将我嫁去樊府,在书房外,隐约听到他在和人说话,言语中提及故太子,又说什么毒发身亡,那人还说,要早日把那些证人了结了。”

程昶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照刀疤人毛九临终前所指,他被“贵人”追杀,是因为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大约与忠勇侯府有关。

老忠勇侯的战死,招远叛变,累及故太子急病身亡,程昶近日苦查忠勇侯的案子,自然也查了查故太子程旸的死因。

只不过,宫中提及程旸的卷宗无外乎是些歌功颂德的,末了至繁至简提一句“病亡”,再找不出其他,且程旸死后,就连当年在东宫侍奉他的一众侍婢也无踪迹了。

宫里有人猜,或许是昭元帝悲极盛怒,一并赐死了。

程昶道:“依你所言,故太子若系人投毒致死,陛下难道不查?为何竟会对外说是‘病亡’的?”

“这我不知。”罗姝道,“但三公子请信我,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话。且我还听说,那几个能证明故太子被投毒的证人,如今就被关在,关在……”罗姝细想了想,“关在明隐寺。”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院中的虫鼠。

但云浠常年习武,耳力极好,哪能分辨不出来?

她立刻与程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蓦地把门拉开。

屋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方芙兰。

云浠一下就愣住了。

“阿嫂?”她唤。

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问不出来。

他们在正堂叙话已叙了大半个时辰,照理方芙兰早该歇下了,且明日一早,方芙兰还该去药铺看诊的,眼下子时过半了,她还未睡下,明早怎么起得来身?

方芙兰对云浠笑了笑,温言道:“你回来得晚,眼下夜已过半了,该进些吃食,我白日里睡够了,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便去给你做了碟小点。”

她说着,把手里端着的青花碟递给云浠,站在屋外对程昶施了个礼,“也请三公子、姝儿妹妹一并用。”便折身回后院去了。

云浠看着方芙兰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回廊尽头了,还犹自顿在原地。

忠勇侯府有内应,她是知道的。

第一回,艄公投案,柯勇来给她报信,方芙兰在府门口,正要去药铺看病。

第二回,关着“艄公”的柴房有动静,田泗来找她,那天下午,只有方芙兰、赵五、以及白苓出过门。

她那时就已对方芙兰起疑了,只是意外听说方芙兰两回离府去药铺看病都有罗姝陪着,才怀疑起罗姝的。

可日前程昶已与她说了,忠勇侯府的内应,不是罗姝。

既然不是罗姝,还能是谁呢?

白苓与赵五都是跟了侯府多少年的人,她不希望是他们。

但她更不希望是方芙兰。

当年云洛去世,她与方芙兰相依为命,若非阿嫂陪着她,关心她,要从父兄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谈何容易?

暗夜的梆子声响起,子时三刻了。

程昶见天已太晚,对罗姝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言罢,便起身要离开。

他没提会否相帮罗姝,但罗姝亦不敢多问,把程昶送到正堂门口,低低说了句:“劳烦三公子。”直愣愣地又回到正堂里坐下。

云浠一路将送到程昶府门外,她有些难过,有些不知所措,心中那个不好的揣测让她的心绪一沉再沉,沉到无尽的深渊里。

她知道,凭三公子的明敏,不可能对忠勇侯府的内应没有猜想。

他或许早就有一百种法子揪出这个内应了,他只是照顾她的感受,从来不在她跟前多提内应的事,从不逼着她去找。

可是他不提,她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仔细算来,若非三公子命大,那个“贵人”已害过他两回性命了。

孙海平与张大虎套了马车过来。

云浠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昶身后,不敢看他,垂眸看着地上,轻声道:“三公子,方才我阿嫂她……”

“明日一早,我们一起上明隐寺一趟。”

不等她说完,程昶就截住她的话头。

云浠被他硬生生打断,反应了半晌,才问:“明隐寺不是早已封禁了么?有那么好去吗?”

程昶“嗯”了声:“我有办法。”

他指了指府门,说:“天晚了,你进去吧。”

云浠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送三公子。”

程昶见她坚持,没多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在青石巷里辘辘行起来,程昶默坐了一会儿,掀帘往后一看,云浠竟还站在原地。

府门口的灯笼在寒风里摇摇晃晃,把她单薄的影拉得很长,她大约是难过的,垂着头,半晌一动不动,就这么一眼望过去,伶仃又可怜。

程昶于是叫停了马车,往回走去。

云浠正自惘然地在府门口为程昶站着班子,不期然间,一道修长的身影回到她身前站定。

云浠愕然抬头:“三公子?”

“有句话忘了和你说。”程昶笑了笑,“真相没弄清楚前,不急着伤心。”

云浠点点头,片刻,又摇摇头:“我不是伤心,我就是……”

就是什么呢?

是害怕,担心,怕那个内应就是阿嫂。

也是愧疚,怕竟是自己的至亲要帮着“贵人”加害三公子。

“阿汀。”

程昶忽然唤她。

他早就想这么叫她了,总是听旁人叫,他觉得挺好听的。

“还有一句话也忘了说。”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一切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给程三设定的履历大概是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第一名,大学就读于国内知名学府,大三大四去常青藤某知名学府交换,期间在某知名财团实习,回国后知名财团工作,期间深造过,然后不到三十做到中层。

所以程三现代的年纪大约二十七八。

明天见!

感谢在2019-12-0823:40:35~2019-12-1000:5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狐狸尾巴的猫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娇娇、suezzheng、菜妈、瑜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lonica10瓶;是绿鹅呃5瓶;肉球噗噗~3瓶;熊(ー_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一章

马车走远了。

云浠回到侯府,掩上门,往自己的小院走。

走到一半,她顿住步子,倚着长廊尽头的廊柱慢慢蹲下。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现在,都理不清心中究竟是何感受。

天上有段柔软的月色,他摘下来,送到她咫尺之间,她分明是不敢接的,他却告诉她,只要摊开手心就好。

月色流转在掌纹之上,清凉温柔,如有实质。

她应该是高兴的,可是下一刻,她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大概这世间太美好的事物都会让人徒增烦恼,怕留不住,怕守不牢,怕是一场枉梦徒然。

以至于她连多问一句都不敢,生怕动静大了,梦就会散似的。

夜已很深了,夜鸦掠过长廊,歇在廊头角,聊赖地叫了两声,扑棱着又飞走了。

云浠借月色,瞧了眼夜鸦的残影,她此刻神思微定,心中不经意又想起方芙兰。

她其实曾认真揣摩过谁会是“贵人”的内应,她甚至怀疑,并且试探过忠勇侯府的每一个人,但是,除了方芙兰。

云洛离世后,方芙兰是她这世上最亲的人,她不能接受是她。

适才在正堂,她发现方芙兰或是借着送小点,偷听程昶与罗姝叙话的一瞬间便已难受得无以复加。

好在眼下缓过来,想通了,觉得三公子说得对,事情没弄清楚前,不该急着伤心。

指不定只是一场误会呢。

云浠吁了口气,站起身,回到院中。脏脏已睡下了,掀开眼皮,看到她,勉强走过来蹭了蹭她的腿肚子。

云浠俯身摸了摸它的头,听到屋里传来鼾声,隔窗看了眼,阿久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她的榻上。

云浠于是在屋外打水洗漱干净,才推门进屋。

阿久是在兵营里呆惯了的人,倒头就睡,一点动静就醒,她翻身坐起,瞧见云浠,仔细辨了眼天色,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云浠没说话,在榻前坐下。

阿久也没真的等着云浠答,仰头躺回榻上,枕着手臂道:“那个罗姝,我记得她小时候个子小小的,老是追在裴阑后头喊裴二哥哥,如今长大了,样子变了不少,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云浠心中仍记挂着方芙兰的事,半晌,道:“阿久,我明早要去办点事,大概要离开金陵一两天,我阿嫂身子不好,这两天你能不能帮我陪着她?”

阿久愣了一下:“啊?明天吗?”

“怎么了,你有事?”

“有啊。”阿久道,“我要去找我一个朋友。”

云浠问:“你不是刚来金陵?哪里来的朋友?”

阿久道:“我路上交的啊,不然塞北到金陵这么远,我一个人赶路,多没趣。”

她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行了行了,那我这两天先陪你嫂子呗。”

“也不必陪。”云浠思量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此前我去京郊平乱,端了几个匪窝,那些人扬言要报复我,报复忠勇侯府,阿嫂这两日要去药铺看病,你帮我暗中跟着她,保护她就行。”

阿久爽快道:“成!”

云浠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与程昶去明隐寺,与阿久说完话,脱靴上了榻,闭目就是要睡。

阿久却有些睡不着了,她翻过身,支起下颌,“喂,阿汀,你这个嫂子,云洛是怎么看上的?从前塞北草原上多少姑娘喜欢他,从没见他瞧上过谁。”

“我也说不清。”云浠道,她回忆了一下:“阿嫂其实挺可怜的,她的父亲从前是礼部的侍郎大人,后来犯了事,要被今上问斩,连着发落了他们一家子,阿嫂的母亲当时就自缢了。那会儿先皇后刚殁不久,还在梓宫停灵,阿嫂只好进宫跟皇贵妃求情。大约是皇贵妃不愿相帮吧,阿嫂心灰意冷,便想着要投湖自尽,我恰好路过瞧见,把她救起来,带回侯府。”

“也是巧,没过半月,哥哥回来了,我记得他当时刚平了岭南之乱,立了大功,回府后,和我一起照顾了阿嫂几日,听说了方府的事,便拿着军功,请今上赦了阿嫂的罪,把她迎娶进侯府。”

“照你这么说,”阿久道,“云洛那小子,当时竟然是一眼就喜欢上你嫂子了?”

云浠道:“应该是吧。”

阿久咂咂嘴,没滋没味地道:“也是,她是长得好看。”

岂止好看,简直倾国倾城。

阿久安静地在榻上躺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鼻子,半晌,忽然叹一声:“哎,我还真有点儿羡慕她。”

她没说羡慕什么,云浠到底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左右是个姑娘家,多少都会有些羡慕方芙兰的。

那年间金陵城多的是高门闺秀,可才情样貌均拔尖儿的,便只方芙兰这么一个。

云浠心里,其实是很敬重她这位阿嫂的。

她是塞北长大的野丫头,而方芙兰,仿佛就是自秦淮的烟水里应运而生的。

她温柔,平和,善解人意。

世人看她外表,或许会觉得她不经风雨太过柔弱,实则不然,云浠知道,她这位阿嫂,其实是外柔内刚的。

两人相依为命那几年,她去衙门谋职,肩负起忠勇侯府的生计,而方芙兰孀居在家,打理府中一应事物,教老有所管,幼有所依,肩负起的,是忠勇侯府所有人的人心。

云洛离世后,方芙兰曾对云浠说:“阿汀,你哥哥没了,阿嫂还在,我们姑嫂俩,从今往后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