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今日的事态闹得这么大,刀疤人眼下与人动了手,等官兵赶来,必然会把他带走。
程昶虽贵为小王爷,却只有一个巡城御史的衔,没权力在朝廷官兵手中留下他,况乎这夜今上也在,即便程昶有法子救他,也要等今上审过以后了。
而那个所谓的“贵人”,既然在官兵中有耳目,那么一定会赶在程昶救刀疤人之前,灭了他的口。
因此,无论刀疤人去找三公子,还是留在这里与匪寇缠斗,最后都会落入官兵手中,都是死路一条。
这刀疤人今日来找程昶,并不是信任程昶,而是被逼到绝境,为保命而来的。
除非确定自己能活着,否则他什么也不会说。
看来……今夜已不是向他问话的最好时机了。
云浠遏住一个匪寇的手腕,反手一折,将他搡开,问刀疤人:“你能保住自己的命吗?”
“什么?”
“我掩护你走,你能不能保命?”
刀疤人一咬牙:“能!”
“好!那你一定好好活着,重新找个时机,再来见我和三公子。”
话音落,脚尖一点,腾身而起,横剑往跟前一挡,疾退数步。直至人群边缘,剑在手心打了个圈儿,横空一扫,把迫近的匪寇逼退,同时将刀疤人一推:“走!”
刀疤人身形极快,遁入人群,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名匪寇见刀疤人遁逃,俱是心急,当即要追,云浠哪里肯放他们走?剑尖在地上一个倒点,借力凌空翻身,跃至他们跟前,挡了他们的道。
可她纵然武艺高强,一个人对八个人,终归力有不逮。
加之眼前这几个匪寇下了狠心与她拼杀,招招杀机,一个不小心,一柄软剑便自她身侧袭来,直指她的脖心。
云浠仰身一倒,堪堪避开,那软剑却像是长了眼一般,自空中一弯,犹如毒蛇吐信,跟着她仰倒。
正是这时,身边一声骏马嘶鸣,一柄长|枪从旁刺来,与软剑缠在一起。
长|枪绕了几绕,将软剑缠至及至,尔后往上一挑,连剑带着持剑的人,一并打飞出去。
云浠这才分出神来往一旁看去,来人竟是程烨。
他是追着匪寇们来此的,老远见着她与人苦斗,连忙上来帮忙。
程烨问:“云捕快,没伤着吧?”
云浠摇了摇头:“多谢小郡王。”
直至此时,官兵也已赶到了。
人群尚未全然疏散,匪寇们见势不好,连忙摘了头巾,想要遁入人群奔逃。
程烨“呔”了一声,只怕抓不齐全这些贼人,连连催马,与官兵一起急追而上。
云浠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心中蓦地想起程昶方才的话——
“只要抓到头目,审一审,今晚有多少人闹事,分别是谁,具体计划是什么,就水落石出了。
“而且那个发号施令的,在衣饰上,除了这个一样的地方,一定还有特别之处。”
这些贼人都带土黄色头巾。
那么所谓的头目,除了这个头巾,一定还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云浠的目光掠过人群,仔细搜寻,果然见得一个行踪鬼祟的人,一面摘着土黄色头巾,一面往巷弄里奔逃,然而与匪寇们不同的是,他的头巾上,还插着一根稻穗。
云浠想也不想,登时一跃而起。
她身姿极轻,在身侧一匹马上借力,像是凌空之鸟,几个腾身,便追至那匪寇跟前。
手中剑一横,架在他脖子上。
“就是你,带人来闹事的?”
然而已无需他回答了。
周遭遁逃的贼人见头目被擒,一时失了主心骨,不是溃散,就是当即伏法。
不过片刻,程烨便擒了大半回来。
程烨还在清点人数,忽听长街尽头,号角长鸣。
由远及近的行军声震耳欲聋,人群散至街道两侧,满目畏然地看着数列身穿锁子甲,头戴红羽盔的兵马迈步行来。
殿前司,天子禁卫。
竟然……惊动了殿前司。
今夜秋节一闹,昭元帝不惜让天子禁卫出城平乱,看来是龙颜震怒了。
为首的殿前司指挥使,二品上将军宣稚行到众人身前,朝程烨点了一下头:“小郡王。”
然后道,“本将军封圣上之命,出宫平乱,敢问小郡王,此间伏法的,可是今夜作乱的全部贼人?”
“不是。”程烨道,“但头目已擒到了。”
宣稚点头:“小郡王辛苦。”
程烨解释:“归德将军误会,擒住头目的,并非在下,而是京兆府的云捕快。”
他往一旁让了让,露出站在后侧的云浠,“便是忠勇侯府的云大小姐。”
宣稚愣了一下,说道:“原来竟是云洛将军的妹妹。”
又道,“其实本将军方才在瞭望楼瞧见了,云捕快真是好俊俏的身手。”
云浠抱剑拱手:“归德将军过奖。”
殿前司既来了人,朱雀长街很快肃清,宣稚命禁卫绑了贼人,又传今上之令,与程烨、程昶,还有不远处的宗亲们一起回宫。
云浠看着殿前司离去的背影,略缓了一口气。
但她并不能放下心来,姚素素至今杳无音讯,还有阿嫂……今夜这么乱,阿嫂难得出一回门,也不知她与罗姝怎么样了。
云浠把剑别在腰间,正欲去药铺子寻方芙兰,忽听身后,殿前司行军的声音蓦地止息,顷刻,禁卫与宗亲们又朝朱雀街两旁散开。
长街中间,远远行来一人,先与宣稚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朝云浠走来。
云浠定睛一看。
竟是前阵子,她去跪绥宫时,在宫门外见过的掌笔内侍官,吴公公。
走得近了,吴公公和颜悦色地一笑,说:“云浠小姐,今上让杂家赶过来传一道口谕。”
“命您跟随殿前司、宗亲大臣们,一道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半收不住,这更的字数勉强给我算个双更,1.5更什么的吧~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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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是夜,金銮殿灯火通明。
殿中均是宗亲重臣,云浠不过一名未入流的捕快,在宫门解了剑,跟在人群最末。
昭元帝微阖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说说吧。”
殿中静了一瞬。
顷刻,一名五品大员出列,小心翼翼地道:“禀陛下,今夜金陵城之所以闹出这样的乱子,实乃巡防之过。只是……此一月间,京郊流寇山匪勾结,聚千人之众,频频滋事,秋节前后又不能闭城,他们扮作百姓,混入城中,实在是防不胜防。”
“臣等近日已仔细排查过出入金陵的百姓,还捉了上百可疑之人出来,将他们驱逐城外三十里,却不想……仍不慎混了这数十贼人进来,好在镇压及时,没有伤及太多平民,已是、已是……”
“你想说,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昭元帝冷笑一声。
“是,陛下,臣正是这个意思。”五品大员应道。
金銮殿里落针可闻。
姚杭山抬起手,揩了一把额稍的汗。
说话的五品大员是他手底下,在京房的掌事官,原还当他是个老实办事的,没成想竟蠢笨如猪。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味地找借口?
嫌今上今夜的怒火烧得不够旺,赶着添一把柴禾吗?
姚杭山喉间憋着一口血,只恨不能冲上前去捂了他的嘴。
昭元帝凉凉道:“你的意思是,今夜这些贼人还来得少了?你还有功了是不是?”
“回陛下,不、不是。”五品大员道,“臣只是、只是……”
“朕记得你姓李,眼下是枢密院在京房的掌事官?”昭元帝道。
不等回话,紧接着吩咐:“来人,把他身上这身官袍扒了,杖三十,让他滚出宫去。”
“是!”殿中侍卫领命,即刻将人拖了出去。
夜沉沉的,殿外落杖之声清晰可闻,近乎要敲在殿中每一个人心间。
片刻之后,侍卫进殿回话说:“禀陛下,已行完刑了,李大人说……谢主隆恩。”
昭元帝又冷笑一声。
“枢密院的人何在?”
有了前车之鉴,姚杭山、罗复尤,兼之几名枢密院事出列,俱不辩驳,叩拜道:“禀陛下,今夜金陵巡防不严,实乃臣等过失,请陛下降罪。”
昭元帝懒得理他们,撵苍蝇似的摆摆手:“挪到一边跪去,碍眼。”
姚杭山等人领命,膝行至殿侧。
昭元帝默坐了一会儿,略沉了口气,想着事已至此,责罚降罪都先暂时缓一缓,当务之急,是要把眼前的乱子平了。
他唤来宣稚,仔细问了问今夜贼人闹事的情形。
宣稚一一答了——贼人几何,本事如何,分别在哪几处作乱。
末了道:“眼下这些贼人因何闹事,是否只为抢掠,尚且不知。好在在京房的统领,南安王世子调兵及时,抓捕了大半贼人,京兆府的云捕快更是擒住了其中头目,想必只要仔细审过,一应案情便可水落石出。”
昭元帝“嗯”了一声,移目看向郓王:“就让——”
话未说完,他蓦地想起前阵子,老四连个山贼头子都审不好,嫌恶地看他一眼,改主意道,“罢了,归德,你带着殿前司的人去审吧。”
“末将领命。”宣稚应道。
昭元帝环目殿中,问:“至于京郊那群不怕死的,你们当中,谁去把这事解决了?”
宗亲与朝臣们四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裴阑出列:“禀陛下,末将愿带兵前去京郊平乱。”
“给他们脸了!”昭元帝面沉如水,冷声道,“区区千余贼人罢了,值得朕动用一名三品大将军?”
上回他派了一个四品将军过去,抓回来的山贼头子怎么说来着?
“我们山头七个老大,我就是个小幺,你们以为端了我就是一锅端了?还早得很哩。”
实在是挑衅朝廷,目无尊法!
程烨请缨道:“陛下,臣乃在京房七品统领,愿带兵平乱。”
“你是郡王世子,这事轮不到你。”昭元帝道。
殿上一众朝臣与宗亲们面面相觑。
这……品阶高了不行,爵位高了的也不行,可这么一个月下来,是人都看出来了,京郊的乱子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好摆平,放眼朝廷,谁还有这个本事?
殿中一时寂寂然。
良久,昭元帝忽然开口问:“忠勇侯云氏女可在?”
云浠愣了下,步至殿中,跪拜而下:“回陛下,臣女在。”
昭元帝看了云浠一阵,片刻,提了句不相干的:“朕记得,几年前,你随云舒广回金陵,曾进过宫,朕那时见过你。”
忠勇侯云氏一门镇守塞北,功高志伟,回金陵那年,昭元帝曾亲自设宴,在宫中宴请云氏一家。
“是。”云浠道,“臣女便是在那一年得瞻天颜。”
昭元帝笑了一声:“朕还记得,当时你在宴上耍了一套枪,居然打败了朕两个侍卫。云舒广说,你自幼跟着他学武,在塞北那几年,还跟着你哥哥云洛上过沙场。”
“回陛下,陛下当真好记性。”
昭元帝默了一阵,忽问:“听说今夜是你擒住那个贼人头子?他功夫怎么样,厉害吗?”
“回陛下的话,这些贼人功夫高低不一,臣女擒住那贼人头子时,他只顾仓皇奔跑,是以看不出本事怎么样。”
昭元帝问:“依你看,这些贼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云浠想了一下,实话实说:“在臣女之下。”
“好。”昭元帝点头,“那么这回京郊的乱子,就由你带兵去平吧。”
此话出,殿上诸人均是惊愕不已。
云浠抬起头,讶然地望着昭元帝。
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拱手:“是,臣女领命。”
兵部尚书步至殿中,有些为难地提醒:“陛下,忠勇侯云氏女而今只是京兆府隶下一名捕快,未入流,严格来说,没有资格领兵。眼下她要带兵去京郊,一来,怕是下头的兵看她没有品级,不会听令;二来,不同品阶能带兵的数目不同,自然,陛下若另有旨意,那便好说。因此怎么带兵,可带多少,从哪里调遣,还望陛下明示。”
军中规矩森严,兵部尚书的提点虽然多事了些,却是十分必要的。
昭元帝沉吟一阵,道:“没有品级,那就升一个。也按规矩来,今夜她立了功,先封个……七品翊麾校尉吧。”
“至于带兵的数目,归德,你找人从手底下拨两千给她。”
“是。”
昭元帝静坐一会儿,忽地道:“朕记得,云舒广和宣威当年还有些旧部散在塞北?”
兵部尚书道:“回陛下,正是,不过所剩不多。毕竟……”他顿了顿,“忠勇侯与宣威将军几回苦战,死伤极多,散在塞北的,不过几百余人罢了。”
这几百余人,因为四年来云洛的案子悬而未决,朝廷不敢用,征战半生,最后沦落为弃将残兵。
昭元帝道:“云氏女升了校尉,手下不好没人,把他们招回来,先归拢在忠勇云氏女底下吧。”
殿中诸人皆是怔然。
昔忠勇侯战死,太子身亡,云洛因招远叛变获罪,满朝文武都认为忠勇侯府受今上厌弃,要自此败落了。
可前一阵,昭元帝忽然轻描淡写地为云洛昭了雪,朝廷又以为他是终于解了心结,要对忠勇侯府额外开恩。
既要开恩,何不抬举云洛,让他袭了忠勇侯的爵?
晾在一边这么久,忽然把侯府的一个孤女升了校尉,这是何意?
女子仕途本就艰难,也不能袭爵,到末了,终归是要嫁人。
难不成今上的意思,是要一面抬举侯府,一面打压吗?对一个女子,这么做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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