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语气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内心发寒:“等我们回来,我就告诉你一切。”
张岩只好闭上了嘴巴。
一辆辆豪车自气派的大门鱼贯而入,在别墅的廊檐下停驻,车里走下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名流,由门口西装笔挺的侍应生引着,走进宴会大厅。
华美的水晶吊顶放射万千光滑,把这数百平米的房间照的亮如白昼。长桌铺着清一色暗纹白色桌布,上面用精致的银餐具盛着各种美食,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可惜女士们只会叉起一小块,生怕这一点点的脂肪和碳水化合物会破坏她们曼妙的身材。
身穿燕尾服的侍应生们端着酒水四处走动,帅哥美女在大厅里聚集,大多手持一杯红酒,轻声而优雅交谈着。
宴会伊始,主人发表的演讲赢得了满堂喝彩。张岩百无聊赖地站在餐桌边,不停地往嘴巴里塞食物。
据说今天的厨师来自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而且,除了吃,他也没别的可做了。
在这种上流人的社交活动中,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既不懂地如何不动声色地炫耀自己的资产——他也并没有资产这种东西——也不懂得如何得体地逗女士们开心,就这半小时的功夫,他已经让三位靠过来的女士黑着脸离开了。
“不开心?”贺兰玦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张岩又往嘴里塞了个迷你三明治:“我觉得除了吃好像没什么能干的。不过这里的伙食是真的好。”
“你都不喝酒的吗?”他指指贺兰玦手里的酒杯,“还是同一杯。”
“宴会的意义,在于社交,而非饮酒。”
“哦。”张岩无趣地应了一句,脑子里还是贺兰玦之前的承诺。
等我们回来,我就告诉你一切。
一切是什么?张岩既期待又害怕。
一直困扰他蒙蔽他的大幕终于要被掀开了,他终于可以知道真相,但他也害怕,害怕真相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
毕竟老话说傻人有傻福。
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的心就在这两边摇摆不定,像是砧板上的肉,等着处决。这种比喻一下子让他不安起来,他有一种直觉,真相会让他失去贺兰玦。
“贺兰玦……”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不想知道真相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方谦,你在这里呀。”一只手挽住了贺兰玦的手臂,居然是好久不见的郑冰,原来她也被邀请参加宴会了。
也对,她跟方谦是一个公司,这并不奇怪。
“这位帅哥是谁?”郑冰打量了一下他,露出好奇和欣赏的神色。
张岩个子高,站在人群里高出一截,自然吸引目光,加上他长得也英俊,打扮起来一点不输明星。
“我朋友。”贺兰玦浅浅笑,没有进一步介绍的意思,又不着痕迹地把手臂抽出来,跟郑冰拉开距离。
郑冰也是个有眼色的,大大方方地站开:“你朋友真帅啊。哦对了,大家正找你玩游戏呢,快跟我走。”
贺兰玦看了一眼张岩。
张岩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去吧,我一个人没事。”顿了顿,又说道:“记得别喝多啦,我待会有话对你说。”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多余,贺兰玦怎么可能喝醉。
贺兰玦点点头,跟郑冰走开了。
张岩又剩下一个人,他走到僻静的窗户前,抬头望着天空。
今晚的夜空是晴朗的深蓝,星子一颗一颗缀在天幕上,明亮的像是天上的灯火。弯弯的上弦月半升,有些像贺兰玦微笑的眼睛。
也只有在市郊的丰山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市中心的灯红酒绿早就盖过了天上的星辰,往上看,只有一片暧昧不清的红红蓝蓝。
“原来你在这里。”
玻璃窗上映出来人的镜像,黑西装,花色领结,来人挺拔的气质让这一身看起来非同寻常。
张岩认出了他,转过身去:“吴沁,你来干什么?”
既然他是修真界的人,在人间自然有各种门路,能出现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来,这只是一场无聊的宴会而已。
吴沁靠近一步盯着他,目光深沉:“张岩,有一件事,我必须要亲自做。哪怕赔上我的性命。”
“你说什么?”这句话简直不知所云,张岩皱起了眉头,退开一步,却没躲开吴沁伸过来的手。
“你干嘛?”张岩下意思地躲闪,谁知那手的目标并不是张岩,而是挂在张岩脖子上的玉佩。
吴沁盯着握住玉佩的手,一抬眼,偏执的神情把张岩都吓了一跳:“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谁。”
张岩被绳子勒的难受:“你脑子有问题吧,我是谁你还不知道,把玉佩放下!”
吴沁哼了一声,手一用力,一下把那玉佩扯了下来。
第49章
铺天盖地的火系灵气从张岩身上散发出来,对于吴沁这样能感知灵力的人来说,周围顿时充溢着难以言说的暖意,这种祥瑞纯粹的气息,无疑说明张岩了没有被附身。
吴沁先是一愣,看着手中的玉佩,又看着张岩,神情震动:“你是……火系天灵根?!”
木生火,对与木系天灵根的他来说,火系天灵根的张岩就是个天然磁铁,而他是那个被吸引的铁块。
难怪见到张岩的第一眼,他就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吴沁,你特么今天吃错药了?”张岩看着吴沁又发起呆来,立刻夺回玉佩放回口袋里。
吴沁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往身后瞧了一眼,立刻面色大变,匆匆走开。
张岩往他看的方向一瞧,贺兰玦正在和一群人玩着游戏。
今天晚上怎么大家都这么诡异?
张岩晃晃脑袋,走到餐桌边,使劲往盘子里面夹肉。何以解忧?唯有吃肉!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岩哥很喜欢吃肉?”
张岩一转身,认出了娃娃脸的慕晞。他看了看自己盘里堆积如山的鸡肉猪肉牛肉,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拿太多了?”
“不不不,”慕晞连忙摆摆手,“本来大家都不怎么吃东西的,你不吃,放在这里也要被倒掉的,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说得对。”张岩拿起锃亮的银餐叉,吃了几口,见慕晞并不拿食物,问道:“你不来点?”
“不用了,我不太吃这些。”慕晞微微一笑。
听说明星为了保持身材甚至会不吃饭,张岩想起之前拍摄杂志那次,慕晞几乎没有动过他的盒饭,也就不再勉强。
不过这人一直站他身边看他吃也是够奇怪的,张岩干掉盘子里的食物,又问:“你不去和别人聊天?”
“啊,是这样的。我不太擅长这些。”慕晞腼腆一笑,娃娃脸显得特别乖特别无害,“跟张岩哥呆一起会比较自在。”
“好吧。”张岩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让他在旁边站着,目光下意识地搜寻贺兰玦的身影,找了一圈,忽然瞧见他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这是要去哪?张岩一皱眉,说起来,吴沁也走了。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了上来。刚才吴沁干的事贺兰玦一定看见了,他们不会决斗去了吧?想想他们两个的身份,没准还真有可能。
“啧。”张岩有些懊恼,还是跟上去看看吧,别出事了。
慕晞看张岩放下餐盘就要走开,连忙问道:“张岩哥,你要去哪里?”
“我就是去外面透透气,屋子里人太多了,闷。”
“那我也出去吧。”慕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跟着我干嘛?”
“我也觉得闷。”
“……”
今天一个一个都是吃错药了吗?没一个对劲的。张岩懒得理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慕晞,快步穿过人群,走出门口。
丰山别墅群是富人区,每一栋别墅之间都隔得很开,远远的几点灯火突破树影,倒比天上的星光还要微弱。大门在几百米之外,路灯的灯光顽强地照了过来,总算让这里显得不那么阴暗。离开别墅,交谈和欢笑的声音一下子被隔离,周围显得十分寂静。
吴沁应该是去了停车场。
张岩大概看了看方向,穿过草坪和喷泉,慕晞竟然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他。
“你不是要透气吗?跟着我干嘛?”张岩就算再傻,也该知道不对劲了,转过身来,慕晞背对着路灯,一张脸半隐在黑暗里,本该是棕色的两只眼睛绿幽幽的,像两团鬼火。
卧槽?!难道他也是魔物?
张岩下意识地握住口袋里的玉佩,悔得肠子都青了,没事他瞎跑什么啊!自己这种招怪体质也不是一时半会了,为什么就是学不到教训!
“冰魄!”他喊了一声,“快出来!”
“张岩哥,你喊得是那个银发的小弟弟吗?”慕晞俏皮地眨眨眼,用一种几乎是撒娇的语气说道:“他已经被我的手下拖住了哦。”
“你的手下?”张岩不着痕迹地后退,一边四处搜寻贺兰玦的身影,贺兰玦不会抛下他,只要找到他,自己就安全了。
“是呀。”慕晞又笑了起来,“贪魔嗔魔痴魔,你还记得吗?”
“那三次,都是你?!”
张岩这回也知道事情是真的大发了,感情这娃娃脸不仅是个魔物,还特么是个大BOSS!怪不得这家伙根本不吃饭,丫是个吃人的!
“对,都是我。我早就发现你的元神不同寻常了,那味道,真是太诱人了。”慕晞的声音有些陶醉,身形慢慢逼近,“事不过三,你觉得这次我还会让你逃吗?我这回可是找准了时机啊。”
“什么意思?”再靠近一点就要脸贴脸了,张岩停住了脚步,悄悄地调动体内的灵力,手掌开始发烫,这个距离,如果一掌打过去,没准能伤到要害,这样他就算找不到贺兰玦,也能跑回别墅里。
“那帮道士在到处找你的贺兰玦,你知道吗?”
“找他干什么?”如果是异世来人追杀贺兰玦,倒也还说得通,这跟人间界的道士又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是因为——”慕晞拖长了语调,“他是魔皇啊。”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一道闪电劈在他身上。
“什么?!”张岩大吃一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灵气也一下子散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极力否认,贺兰玦那么温柔,对他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魔皇?
他是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说。
所以他才附在方谦的身上,一直躲避追捕,还修改自己的记忆。
贺兰玦身上的每一个诡异之处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等我们回来,我就告诉你一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贺兰玦的神情有多决绝,他都记得。难道他正是想告诉自己,他其实是魔?
张岩脑子刮起了一场风暴,甚至忽略了眼前的危险。
慕晞趁机靠近,对着毫无防备的张岩吹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就软了下来。
慕晞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青年裸露的脖颈:“张岩,我终于得到你了。”
天际如同被墨色浸染,湮灭了天光,只有深深浅浅翻滚的黑。云层里传来喑哑的压抑的雷鸣,远远的,像是天神的震怒。
几片枯索的秋叶在风里飘零。
一道剑光,划破这沉默的画面,紧接着一声怒号传来,一切又归于沉寂。
“这是最后一只。”他把长剑从那具迅速腐坏的躯体里抽出来。剑刃是白的,没有一滴血,身体的主人早在魔物附身后不久就已经死去,只凭魔力维持着躯体不坏,那道浓黑的烟雾消失之后,弥散在这里的阴沉气息也消失了。
他推开门,从狭小的院子里走出去,站在村庄中央的道路上。
没有魔了。可也没有人活下来。
青玦从另一间院落里出现。
萧索的秋风吹过,土黄的房屋,枯萎的树篱,枝头三三两两的乌鸦,一切都显得灰暗苍白,只有青玦的身影是明亮的,像尘泥里开出的一朵白莲。
他对着他微微一笑,如同洁白的花瓣轻轻招展,点在心上,荡开涟漪,严卿回了一个笑容。
“走吧。”
走,走过一座座被魔物侵袭的城镇,经过一个个饿殍遍地的村落,涉过一条条鲜血浸染的河流。
走,他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他放下了仇恨,蓬莱却变成了人间地狱,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无数次在夜里惊醒,眼前是无数张扭曲哀嚎的脸。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哭泣着、怒嚎着、挤压着,想要靠近他。
他逃,拼命想逃,却无处可逃,天亮了,幻影消失了,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梦魇又会重新把他抓住。
为什么你还活着?
无数个声音在质问他。
为什么我们死了,你却还活着?
女人眼里流着血,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她抱着幼小的孩子,孩子在她怀里哭泣,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穿通胸背,鲜血汩汩地涌出来,染遍了女人雪白的衣裳。
血落在女人脚下的泥土里,开出一朵朵妖艳的曼珠沙华。
为什么我还活着?
他低头,两手染满血腥。这样的罪孽,要如何才能偿得尽?
不如死了吧。
死了,一切就都一笔勾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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