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致瞪他一眼,她实在受不了,倘若余生几十年都天天听孟复青说这种甜言蜜语,她牙得早掉几十年。她表达自己的不满,孟复青忽然凑过身来,把她吓得往后一退。
孟复青只是从她手中抽过簪子,替她戴上,而后又退回去。姜致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她还以为他要干嘛……
孟复青又寻到她手牵住,拉着她的手,回自己院子。姜致见他目视前方,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
她心中舒一口气,还是很开心的,自从她爹去世以后,再没人送她什么小礼物了。自己买的,和别人送的,终究还是有些许差别。
二人走回自己院子,下人们在收拾房间,孟复青抬手示意他们都出去,他们便都退出去。姜致正要抬腿坐下,忽而被一个力道往旁边一拽,孟复青的胸膛和背后的墙一样硬。
她看着孟复青,孟复青眼神如墨,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让她莫名腿软。她别过头,“门都没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门敞开……
孟复青抬手将门关了,顺便一个翻转,将她困在门板和自己怀抱当中。而后温热的唇落下,姜致原本是被动的,她被某种好奇心驱使,偷偷往前走了走。这一步路,像打开了某个隐藏的开关,疾风骤雨吹开门来,落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良久,她头趴在孟复青肩上,听见他一声叹息。
姜致忽然记起很早以前的孟复青,准确来说,是在她心目中的孟复青。再对比一下眼前此刻的人,她小声嘀咕,“你不觉得有哪儿不对吗?”
孟复青抱着她,没有动作,鼻孔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姜致偏头,视线落在孟复青侧脸,“他们都说你是上京鬼见愁诶。”
孟复青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如何能相提并论?”
又来了。姜致脸红心跳。
他们愁不愁她不知道,她确实挺愁的,孟复青这张嘴啊,哄死人不偿命吧。她这种大姑娘都一骗一个准,遑论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自己想得自己酸起来,酸溜溜道:“再过几年,我就人老珠黄了。”
孟复青不知她为何思绪跳脱到这上头,他皱着眉头回答她的话:“我比你老得更快。”
她心中回过一分甜,嘴上还是逞强:“可是男人四十岁,惯会招女人的。女人三十岁,却不招男人。”
孟复青道:“你招我就够了,还要招谁啊?”
她哼了声,嘟囔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招别人?”
孟复青沉默片刻,忽然语气郑重:“不会。”
她怕再说下去,话题便沉重了,她转过话头,调侃:“你大白天关上门,别人不都知道我们在干嘛了?”
孟复青却挑了音调:“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姜致在他背上拍了拍,推开他,转身开门,门口那些丫鬟们都不在。她回过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唉,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腻歪。茶水润过肺腑,她想起一句戏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素心与柳和之,柳和之与安乐,她眉头拧起来,问孟复青:“倘若我哪天和别人好了,孟大人会怎么办?”
孟复青走到她身后,又开始玩弄她头发,话说得斩钉截铁:“没可能。”
姜致转过头,笑:“青爷,你很自信嘛。”
孟复青故作悲伤,看着姜致,“可是阿致说过要与我白头偕老,对不对?”
姜致看不得他这样,她别过脸含糊道:“万一嘛,人生这么长。”
孟复青敛了神色,似乎陷入某种回忆里:“人生这么短。”
姜致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眼前人眼前事,说旁的又有什么用呢?
她又喝一口水,问起素心和柳和之的事。“柳和之那件事,怎么样了?”
孟复青掀起眼帘,“凶手已死,也算伏法。”
提起来,又是半声唏嘘。
三个人的故事,最后只有一个人还活着。她问起安乐,“那安乐郡主……”
又不知该问什么。
孟复青说:“今日圣上找我说起此事,太后希望我们守口如瓶,不要对外泄露半点风声。”
姜致知道安乐郡主从小是太后带大的,她脑海里浮现出安乐的脸来,“既然和她没什么关系,也不必徒添困扰了。”
孟复青嗯了声,说起自己下午还要去处理些公事。姜致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孟复青又笑得意味深长,姜致深吸一口气:“你快走吧。”
孟复青毕竟身居要职,姜致自然能体谅。待孟复青走了之后,她在房中坐了会儿,便喊采青带她去孟府逛逛。
孟府很大,比姜家还大,院子楼阁一大堆。采青兴致勃勃和她讲解,哪儿是哪儿,哪儿又是哪儿。她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她昨夜梦里似乎就是在这儿。梦里的那座庭院,与现在身处的,相差无几。
她问采青:“这里一直是这样格局吗?”
采青摇头,她是家生子,从小养在夫人身边的。“以前不是这样,大约七八岁吧,少爷忽然生了场大病,醒过来之后整个人就阴沉得很。请了个大师来看,说是家里风水不好。后来大夫人便命人将这边拆了重建了,少爷还说了好些要求。到少爷十几岁的时候,他又改了一遍,才是如今这样。”
“哦。”姜致抬手抚摸旁边的廊柱,觉得自己这梦着实奇怪。她以前的梦境都特别细碎,串都串不起来,请了大夫,大夫说没什么问题。
她抬眼一眼望过去,长叹一声,不再思考这些。“回去吧。”
“哎。”采青应是,又领着她回房。
在房门前,姜致止步,她忽然记起那把被她撞掉的剑。“采青,少爷房里以前是不是放着一把剑?现在收哪儿去了?”
采青想了想,说收进了偏房,让小丫头去取了来。小丫鬟很快拿过来,采青递给姜致。
从剑鞘到剑穗,都并非凡品。她在手上掂了掂,有些喜欢。她握住剑柄,想拔出剑身看看,手指碰到剑柄的那一刻,忽然感觉指尖一麻。
剑哐当一声摔在地上,与她脑海里浮现的记忆重合。
采青哎呀一声,“少夫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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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是阿致的。
第32章相见欢(5)
姜致眨眼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俯身捡起剑。刚才她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片段,是她拿着这把剑架在孟复青脖子上。那片段里的人年纪比她小,片段里的孟复青也要更年轻些。
她甩去这些记忆,欣喜地把玩起剑来。她握住剑柄,做了十足的把握,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似的,她反而因为太用力往后趔趄一步。
采青观她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少夫人?”
姜致摇头,她手腕使劲,挽了个剑花。不得不说,这剑果真趁手。
她嘴角上扬,没忍住耍了套剑法,一套剑法收尾,她翻了个身,正好和孟复青撞上。剑刃架在孟复青肩上,倒是和她方才脑中闪过的片段重合。
她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利落收了剑,插回剑鞘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看着孟复青。
孟复青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剑上,“落下了点东西。阿致这么喜欢这把剑么?”
姜致点头,拎起剑抛了抛,剑穗跟着摇头晃脑。“很趁手,这等好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她话音刚落,又自问自答:“唉,肯定是圣上赏你的。”
孟复青没反驳,他起身去后头的屋子里取了东西,又和姜致道别:“我先走了。”
姜致点头,又听见他说:“倘若你喜欢哪剑,便送你了。”
他话音被风带回来,人已经到了院门前。姜致提高音量:“谢啦。”
见他身影连衣角都瞧不见了,姜致才收回目光,又看着手里的剑。她简直是爱不释手,拔出剑身又插回去,左手拿过右手拿,如此几回。
“采青,你家少爷是不是很喜欢这把剑啊?”她想起来问一问,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
采青点头:“是啊,少爷可宝贝这把剑了,从小就一直放在房里,轻易不准人碰。”她说着看姜致,眼神满是崇拜。“少爷居然把她送给了少夫人。”
她内心道,真是干得漂亮!这样才能留住少夫人的心嘛!
听完她的话,姜致只觉得手里的剑烫手。她表情为难,“那还是还给他吧。”
这可不行,采青劝阻她:“少爷都送给你了,你就收着吧。少爷愿意送给你,说明少爷看重您啊。”
姜致还是为难,又被她说服,最后决定等晚上孟复青回来再商量商量。她将剑放在桌子上,管家便过来。
嫁作人妇,这是必须要面对的——管家。她没有学过这个,以前年纪小,是不愿意学,后来……是觉得自己嫁不出去了,便也一直没学。
管家拿了各种账本过来,姜致看着一个头两个大,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那些东西。翻了几页,她脑仁都疼起来。
姜致有些丧气地趴在桌上,唉,她可真是失败,倘若学不会……
她又长叹一声,又直起身逼着自己先看。但是那些东西就像小虫子,在她眼前绕啊绕,她甚至困顿起来。
采青在一边看着,又安慰她:“你以前没学过嘛,学一学就好了。”
管家也跟着应和,“是啊,少夫人,这些东西不难的。”
姜致干笑,只能点头,“嗯,我努力。”
她是一点基础也没有,只怕要从头开始。她一看到这些,就觉得头皮发麻,只好将东西放在一边,推说明日再说。
孟复青是入了夜才回来的,姜致已经用过晚饭,还是让人准备着吃的。正说着呢,便见孟复青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面有倦色,姜致起身相迎,接过他的斗篷。“怎么了?”
孟复青捏了捏眉心,轻叹息:“出了些意外。”
姜致将斗篷挂在衣架上,下人们见少爷回来了,早都停了手退出去。姜致取了只空碗,替他盛饭。
“吃点东西吧。”
孟复青接过,似乎饿极了,吃得很快,但仍然算斯文。
姜致斟酌开口:“下午那剑,你说送我,可是我问过采青,是你的心头好。我觉得还是不妥,要不这样,你平时借我使使,如何?”
孟复青停了筷子,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情绪有些许停滞。姜致眨眼看他,似乎是注意到自己情绪不对,他又低下头去吃饭。
“原是你的。”
姜致只听见他喃喃自语一句,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什么?”
孟复青才又道:“我的便是你的,谈什么你我?”他说完,又拿那双情深的眼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姜致的错觉,她总觉得,近来孟复青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情……
尽管这么说起来,有些不知羞耻。
但她就是有了这样一种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有些许的害怕。想来是她缺失温情太久,不大习惯。
她看着孟复青,忽然开口:“孟大人从前说,对我钟情已久,那可否说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几岁?在哪儿?为什么?”她问题多多。
孟复青往嘴里送了一筷子菜,又慢条斯理吃完,才对上她雀跃的眼神,回答:“很久很久以前。”
姜致撑着下巴问:“有多久?总不能几岁的时候吧?那你非人哉。”
孟复青摇头,却又不肯告诉她。“你不会知道的。”
在那个午后,在很多个日里夜里,在很多春风秋风拂过的瞬间。像一只飞鸟衔了一粒种子,啪嗒落进他眼里,而后便疯狂滋长,最后种满每一寸骨血。
有时候,他甚至想把她揉碎了,融进骨血里。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姜致有些失落,仍然不依不饶:“那为什么呢?”
孟复青摇头道:“总要留些秘密,才能骗到阿致和我白头偕老。”
姜致捂脸,她每次听见孟复青说情话,既觉得羞,又同时觉得痛快,甚至在某个角落还有些隐隐的心痛。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欲罢不能的矛盾。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转移话题,和他说起管家的事情。“我不会管家,我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我就头痛。怎么办?你会不会休了我?”
孟复青摇头,用手帕擦了手,将她带到怀里虚虚揽住。“不想管就不管,没什么大事。”
姜致窝在他怀里,威胁道:“那你不能因此找别人!”
孟复青摇头,又点头,“不会,只有你。”
姜致与他依偎着,忽然又记起一桩烦心事。三日后,有归宁一说,可她不想回去。
她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化,孟复青不可能没发现。
“怎么了?”他问。
姜致与他说这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她仰头看着孟复青,眼睛很纯澈。
孟复青摇头:“不想去就不去。”
姜致笑,“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倘若是因为我蛮横无理呢?”
孟复青反而笑她:“某人连嫁妆都没有,还能问什么。”
姜致轻锤他一圈,“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
但他甘之如饴。
他收了收手臂,“没有,从来没有,还是那句话,你不嫌弃我才好。”
姜致觉得好笑,她有什么好嫌弃他的?嫌弃他有钱又生得好看吗?
她既不傻,又不瞎。
二人这么相拥,半晌后,姜致感觉到某人的手开始不规矩。她到现在还腰酸,她抗拒:“你怎么老是动手动脚?”
孟复青歪理一大堆:“我恨不得把你拆了吃掉。男人爱一个女人,才会想对她动手动脚。”
姜致一边推拒他的手,一边反驳:“胡说!照渠楼里每日许多男子对那些姑娘动手动脚。”
孟复青道:“我与他们不同,我只想对你动手动脚。”既想让你哭,也想让你笑,想让你喊我的名字,想让你感受我,让你的灵魂都属于我。
他眼神逐渐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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