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夫人嗤笑一声,“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伤,还劳烦旁人知道了。”
姜致从这话里听出了对她实打实的不满,遂闭了嘴,不再说话,安静地跟着她们往前走。几个丫鬟扶着孟复青,开了门,又扶他到床上背朝上躺下。
丫鬟们有条不紊,一个拿剪子直接剪开孟复青的衣裳,另一个拿着毛巾在旁边准备着擦拭,处理完伤口,再沉着冷静地上药。
衣裳被剪开很宽,姜致在一旁看着,才发现他背上缠了一大片的白布,此刻经血染了,都成了红布。
丫鬟眼神犀利,动作利落地解下布条,露出里头触目惊心的皮肉伤口,还糊着血,搅在一块。姜致心里又酸又涩,她低着头,仿佛心也跟着疼起来。她从小练武,也常受伤,明白这种痛楚。
孟大夫人倒是悠哉坐下来喝了杯茶,她将姜致的反应都看在心里,心下了然,也不知是对着谁妥协,叹口气道:“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在佛堂念经文,一直觉得心里不平静。后来,果真见他被尹松带回来,人都昏了。伤口很深,又淋了雨,大夫说情势危急得很。”
她停顿,又喝口茶水润嗓子,才继续开口,“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退了烧。”
姜致愣愣地看过来,原来如此……
孟大夫人又说:“姜姑娘过来坐吧,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路遇挺身而出,不知道伤口得裂成什么样子。”
已经裂得不成样子了……姜致干笑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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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就,参考一下,你是个白富美剩女,老娘一直催婚。有一天,你告诉老娘,你爱上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大龄剩男,老娘肯定想让你再找一个。
但是老娘还是通情达理的,并没有婆媳矛盾这种狗东西,大可放心。
第19章芳心苦(7)
她也不甚明白,孟大夫人和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孟大夫人倒了杯茶,递到姜致面前,“姜姑娘喝茶吧。”
姜致捧杯,茶水是温的,一口下去润过嗓又到心脾。她耳上还戴着一只耳环,孟大夫人忽然视线投过来,让她又坐立不安。
孟大夫人看了很久,但什么也没说,仍是道谢:“还是要多谢姜姑娘的,彩珠,去我房里取我那对翡翠镯子来,送给姜姑娘。”
名唤彩珠的丫鬟应声告退,还要送她东西?姜致连连摇头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孟大夫人不容反驳:“必须要的,你就收下吧。”她说话时语气十分坚定,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气质。孟公去得早,她一个人拉扯孟复青长大,孟家族系庞大,她一个人支撑,干净利落惯了。
姜致只好点头,“那谢过夫人了。”
孟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今日这事,是我的主意。他刚醒过来的时候,还与我大闹一场,可惜动弹不得,只能任我拿捏。”他语气中还带了些莫名的自豪,姜致又不甚明白。
孟大夫人言尽于此,不再多说旁的,她起身欲走,又问姜致:“你要我一道回去吗?”
姜致微愣,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自己离宴的初衷,“不用不用,不过我想问问夫人,茅房在哪儿?”
孟大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大手一挥让彩珠带她去找茅房。姜致跟着彩珠走,心想今日出门也忘了看黄历了。
彩珠十分尽职尽责,带她去了茅房,又等她出来,而后领她回宴席上,生怕她走错了路。姜致在宴席门口和彩珠道谢,彩珠一欠身说不必多礼,而后告辞。
姜致这一通去得太久,回来的时候,姑娘们才艺都献完了。谢老太太抬头瞅她一眼,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都错过了这么多姑娘看。”
她把孟大夫人给的盒子递给青茶,心想她看也没用,何况她们表演地再好也无用,如此一想,她窃喜。谢老太太见她嘴角含笑,还觉得摸不着头脑。
这等宴会原也不是奔着吃饭来的,姑娘们才艺献完了,还得等一个评价才是。孟大夫人气质卓绝掀了帘子出来,向众人道歉,说自己儿子旧伤复发,昏了过去。又表了谢意,而后这宴会便算结束了。
兴致冲冲地奔着主角过来,结果连面都没见着,临走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抱怨这事儿。姜致上马车的时候,安平郡主又在她不远处,语气非常地不满,毕竟还有旧恨。
“这孟复青什么意思,连面都不露……”
后头的话被帘子隔绝,再听不见。她眉头皱起,想起孟复青的伤势,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利索。
愁眉难舒,一桩愁事毕,还有他处愁。
马车刚要出发,忽然帘子被人掀开,姜致对上陆小山一张欠揍的脸。他兴致勃勃地爬上马车,把姜致挤到旁边,说得眉飞色舞:“我要跟你说一件大事!”
他这人不着调惯了,姜致敷衍点头,并不是很期待他口中所说的大事。姜致的敷衍并不扫他兴,他仍旧兴致很足,马车终于出发离开孟府。
陆小山压低声音说:“经过我这两天的仔细调查,我发现,”他故意大喘气,看向姜致,“柳和之和安平郡主有染!”
这话确实把姜致惊到,她张着嘴皱眉,“你确定?”
虽说戏子与贵妇们常有私情,而柳和之私名也确实不好,不过安平郡主,和柳和之?
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安平郡主不过才来上京多久,就能和柳和之有私情了?何况安平郡主是太后从小带大的,应当不屑于做出这种有损体面的事儿来才是。
陆小山点头,表情兴奋极了,“当然!我花了好大功夫才确定的!千真万确!”
他连着三句感慨,姜致仍旧有些狐疑:“你从哪儿发现的?”
陆小山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撸起袖子,颇有一副要干架的架势,忍不住从开天辟地讲起。“那日我们不是在柳和之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肚兜么?那肚兜材质与刺绣皆是良品,我想着定然出自富贵人家。我便命人去查,结果查到了安乐郡主府上。可是安乐郡主与常侍郎夫妻恩爱,人尽皆知,定然不是她。安平郡主一直住在安乐郡主府上,且自从安乐郡主来了上京之后,隔三差五便去梨花园。”
姜致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可是这也不能证明她与柳和之有什么啊?”
陆小山点头,“是,这还不能证明。但是,还是那个杂工,他又想起来,曾见过安平郡主与柳和之单独相处,且言笑晏晏,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姜致眉头下压,转动眼珠子,“即便他们真有些什么,这和柳和之的死有什么干系?”
陆小山被她反问地一愣,挠了挠头,“对哦,好像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是安平郡主投毒杀人。”
姜致一声叹息,“也不好说。”
陆小山惊恐道:“你的意思是,安平郡主真有可能投毒杀人?”
姜致神思有些远,“一切都有可能,不是么?”
她说得高深莫测,把陆小山唬得一愣一愣的,陆小山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许久,陆小山说:“安平郡主因爱生恨,然后投毒杀人?那问题来了,是什么让她因爱生恨?是柳和之移情别恋,有了别的女人?”
姜致被他的设想弄得无话可说,柳和之有没有别的女人,他们目前也无从得知。
陆小山摸着下巴,忽然抬头,瞥见她耳朵上只有一只耳环,疑惑出声:“诶?你不是丢了一只吗?怎么你就戴着这一只出门了?”
一说起这个,她就脸热,耳边孟复青的话好像一下子又响起来,她低头摸了摸铜青雀,轻咳一声,含糊其辞:“另一只找到了。”
“啊?”陆小山不明所以,“在哪找到的啊?找到了你怎么还就戴一只出来?”
姜致无话可说,干脆恼羞成怒:“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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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部分不会特别多,基本上不影响吧,我觉得即便有也是在谈情里卡过来的。
第20章春去也(1)
陆小山哦了声,收回手,很快又把话题转回柳和之的案子上。他似乎很有兴趣,对这案子特别上心,对比以前的三分钟热度,实在让姜致吃惊。
马车在姜家门口停下,姜致下了马车,又让车夫送陆小山回府。陆小山临别还依依不舍和她分析案情,说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的。
姜致没什么心情理他,敷衍地挥了挥手,让车夫快走。她迈过门槛,青茶便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盒子里的东西她在孟家就打开看了一眼,是很好的东西。她甚至觉得,孟大夫人拿来送给她有些浪费。
她的花花草草们都被搬了出来,在院子里摆了一排。她想了想,把盒子好生收了起来。做完这一些,她才在梳妆台前坐下,耳朵上孤单单的一只铜青雀随着她摇头晃脑也跟着游动。还是那么好看,看得人心生欢喜。首饰盒里另一只铜青雀被她拿出来,戴在另一只耳朵上。走散的一对,重归圆满。
她在镜子前面臭美了很久,才起身开门,走到门口想起刘氏和她不是一起回来的,这会儿才到门口。经过她院子的时候,免不得还是得虚伪地寒暄。姜致想了想就觉得麻烦,决定暂时不出去。
她又坐回梳妆台前,一坐下来又忍不住想起孟复青来。他靠在她肩头,替她换下耳环,又说什么白头到老的话。
姜致捧脸,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脸热。
还有什么所言非虚,上回他说的什么来着?初见倾心?他们初见是什么时候?
她皱眉陷入回忆里,她第一次见到孟复青是那年花街游,不过当时孟复青骑着高头大马,街两边站着无数的人欢呼。她小小的身影,在那个茶楼的角落,很弱小很不起眼,孟复青应当没看见过她。
……第二次,第二次是在什么时候呢?
毕竟是近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她记不得这许多。姜致轻敲了敲自己的头,一下子又浮现出孟复青的脸。他带着伤,来寻她表明心意。姜致觉得此刻自己像个花痴,她捂住脸,闷哼一声,觉得这么待下去不行。
她起身,扎了个敦实的马步,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一套拳。
一套拳毕,姜致呼出一口气收招。这会儿功夫,想来刘氏她们已经过去了,这才开门走出去。
丫鬟婆子都有自己的事干,她打完了一套拳,觉得自己的激动心情稍微得到抑制,但仍然很激动。这种心情还无法言说,她没人可说,只好去祸祸花草了。
修剪枝叶的时候,还忍不住哼起了小曲。黄茶在外头,便问她有什么高兴事。高兴事特别高兴,可惜说不出口。
姜致摇头,“没事,我找回了我的铜青雀,可开心了。”
两只铜青雀挂在她耳上,隔空招呼似的晃动起来。黄茶这才注意到她竟然戴了两只,“恭喜老祖宗,您在哪儿寻回来的?奇了怪了?”
她勾出一个笑容,从嘴角上扬,一路扬到眉梢,“孟大人替我寻回来的。”
她尚且记得孟复青当时说过的话。
……孟复青啊。
她又高兴起来,扭着头继续哼着歌修剪枝叶。
最后全给剪秃了,麻麻赖赖的,一点都不好看,姜致看着自己的杰作陷入沉思。想了想,还是没把它们全搬走,暂且放那儿丢人吧。
姜致叹口气,放下剪子回房间。人逢喜事精神爽,姜致这天晚上吃了两碗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情好,都恭喜她寻回了心爱之物。
她吃过饭,又担忧起孟复青的伤势来。她托着下巴,孟复青伤得这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他触目惊心的伤口还仿佛在眼前,她自小不是个省心的,包扎上药的时候,药水碰到伤口,疼得刺啦刺啦的。那种感觉她记忆犹新,忍不住轻抖。
唉。
这一夜睡得还算好,无梦亦不曾醒,一觉到天明。姜致是被红茶的敲门声叫醒的,她声音不算太大,在外头断断续续喊:“老祖宗,您醒了吗?”
“老祖宗?你起来了吗?”
……
姜致迷迷糊糊睁开眼,含糊应了声,“嗯。”
而后红茶便推门进来,喊她起床,脸色有些严肃,姜致还懵着,问:“怎么了?”
绿茶接话:“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语气算不上太好。
她揉揉眼睛,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这么愣愣被摆弄着梳洗完毕,她迈出门,见刘氏在门口等着。
又有些愣,“怎么了?”
刘氏欠身,笑脸道:“孟复青孟大人上门提亲,求的是您的姻亲。”她略停顿,拿眼瞧一眼姜致,才继续道:“兹事体大,故而我们才过来叨扰。”
“啊?”姜致这下是真愣,孟复青来了?这么快,他不是昨天还在家里躺着吗?
她抬起头,目光从人群中越过,落在树下那个背影上。他今日没穿官服,一件绛青色的披风挡在背后,头发是齐齐整整,冠上一枚白玉簪子,看背影还是琼枝玉树的君子。
孟复青背对着站在那儿,期容从外头进来,见了孟复青似乎有些羞涩,还是欠身行了个礼。孟复青便侧过身来,侧脸瞧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期容有些尴尬,起身往刘氏跟前来。
姜致收回目光,觉得自己仿佛没睡醒似的,每天也说不出句话来。最后,只有一句:“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我再和你们商议。”
刘氏似乎不大愿意,看了眼孟复青,还是告退。期容低头与刘氏说了什么,又与她一起离开。
姜致看她们背影出了院子,才咳嗽一声,小步到孟复青身后,连她自己都觉察到步子里的雀跃。
“孟……大人。”她出声。
孟复青转过身,脸色还不算太好,原还是沉着张脸,见了她,忽然就春光都扬起来。“姑娘醒了?是我太早了。”他坦然承认自己扰人清梦的罪行。
姜致欲笑又止,挠了挠头,“也还好。”剩下的话又不太说得出口,她目光一转,便瞧见他身后大大小小好多箱子,齐齐整整放着。
孟复青注意到她的视线,倒是大方道:“聘礼。”
“哦。”姜致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孟复青轻笑一声,从听声音听得出来些许的虚弱。
姜致踢了踢自己脚尖,问:“你好些了吗?带着伤到处乱跑,恐怕不太好。”
孟复青仍旧轻笑,“尚可提亲。聘礼与某,皆在矣。”
姜致又想笑,又觉得有些臊,最后只哦了声。提亲要和长辈商议,可在姜家,她已经是最大的长辈了。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我同意了。”
孟复青还在笑,笑得她越发尴尬。“嗯。”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头,两人忽然沉默下来,树叶是新抽的芽,嫩的很,风一吹,有沙沙的声音。
姜致忽然想到,春天即将过去了。
她听见孟复青喊她的名字:“阿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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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就是女主辈分特别高。因为某个皇帝下了圣旨,抬了她们家那一支的辈分。然后她们家那一支又都死了,只剩下她了。(不要太纠结这个,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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