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岚停下笔,问道,“不喜欢?为什么亲在一起了?”
景渊理直气壮道:“怎么就不可以?”
临岚脸上疑惑更甚了,顺手合上手中批完的最后一份公文,站了起来,低头整理着本子,边说道,“好了,我……”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景渊一手环过腰身往怀里一带。他脚步不稳,撞上了景渊的胸膛,另一只手伸过来掰着他的下巴,下一刻,一个吻落在他唇上。
临岚呼吸一滞,僵硬地站着,不知所措,只听到放大加速的心跳声,心如捣鼓。任景渊偏着脸在他嘴唇点琢。他呆愣了好一瞬,他才回过神来要挣开他。
觉察到怀中人的反抗,落在临岚腰上的手力度加深了,捏住他下巴的那只手换成了扣着他的后脑勺。
对方举止强势,落在他唇上的吻却很轻缓,极尽绵柔。
景渊一时冲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亲上了。见毫无经验的人惊慌失措,他便愈加想要攻城掠地。临岚身形如竹,腰比一般的成年男子都细,景渊五指无意识地揉着他柔软的长发,在把持不住之前适可而止,放开了他。
他得为自己的越线找个说辞。
他用大拇指腹抹过嘴角,一双桃花眼恣意地看着临岚,像是炫耀一样,得意道:“你看,不喜欢也可以亲到一块儿去。”
临岚气息还没未平稳,听了他的话,抬起眼眸看他一眼,眼神复杂,似有不甘又有羞恼,随即转身就走。他人一踏出门槛,房门跟着自动甩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第26章
景渊呆呆地望着还在微微余震的书房大门好一瞬,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事办得实在不妥当!把临岚当成什么了,他并不是随便的人,这下把人给得罪惨了。
时近黄昏,他郁闷地走出房门,挥退跟在身后的侍从,漫无目的地在宫殿中散心,经过一处小偏殿,闻到里面的药味,便抬脚走了进去。
这是临岚入住谧幽宫的第二天,景渊得知他身体不大好,给离罗置办的临时草庐。离罗是老熟人,景渊看见他坐在院中石桌旁挑拣药草,便走过去坐下,想和他吐吐苦水。
“来了?”离罗抬头看他一眼,“还没配好,得等些时候。”
景渊说:“我不是来催你。”
离罗“嗯”一声,没了下文,他不喜欢说话,不擅长聊天,更不会看什么眼色,便完全忽略了此刻坐在对面的鬼王,正是千载难逢的一脸愁容。
“我问你,”景渊一手支棱着下巴,偏过脸,视线虚虚地落在离罗身后一旁的老树上。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喜欢的人喜欢你但是他不肯说出口怎么办?不过你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喜欢你,你现在琢磨不透,大有为情所困的趋势……”
离罗忙着拨弄桌上的草药,头也不抬,幽幽道:“说你的事就说是你,拿我开头做什么?”
冷不丁被打断并且被扯掉了幌子,景渊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风流潇洒的鬼王不要面子吗?
“是我……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是,我呢,明知他脸皮薄,没与他示好,反而做了不尊重他的事,他可能认为我戏耍了他,”景渊寄托希望于离罗,期待道,“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是祝行舟听到这话,他肯定先幸灾乐祸,再兴致勃勃地问“他是谁”“你做了什么”,鬼医离罗不同,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对景渊慎重道:“我不擅长脑疾。”内心纠结道,是要我给你扎两针去去不快的回忆,还是找两味药给你控控脑子里的水?难办。
景渊哽了一下,拂袖而去。
偏殿里,水笙见临岚回来时面色绯红,有些失态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那鬼王又干了什么事情。他笃定道,一看便知鬼王不是什么正经人,跟神君俩人吵一架实属正常。
他为临岚上好茶,见临岚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下唇,奇怪道:“神君可有不适?”
这话问得多余,仙神不轻易病痛,他只是起个话头。
临岚放下手,心不在焉道:“没什么。”
他还在想方才书房发生的事情。
景渊那话虽说得理所当然,可临岚内心当即反驳他说的不对。若当时要他明明白白地指出来,他脑海又是混沌一片,思索不出有说服力的话语来,只得羞愤离开。
这会儿心绪平静下来,才理清一二。
不喜欢、没有心意相通,的确可以如他们那般亲热,可前提是双方自愿啊,比方说逢场作戏。即使景渊与思依不是心悦彼此,可他们是在利益的基础上进行的,通俗来说,就是思依只是收钱办事。
可他跟思依不一样,景渊不喜欢他,他也不是为了什么好处而心甘情愿地去接受他的亲吻,那么他便是在轻薄自己!
临岚后悔地想,当时应该给他一拳的,更后悔为什么在他搂住自己的时候没推开他,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发什么愣。
由此往更深处剖析,他惊讶地发现,其实内心也有一点想与他亲近,不然为何在清醒且灵力全胜的状态下任由他圈在怀里,被那什么了那么久!
得此结论,临岚很是震惊,“想与他亲近”这点荒谬的想法是从何时起?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是儿时逃亡,承蒙他照顾的那几年,那时自己还小,懵懵懂懂,并不知晓情/事。
难道是后来独闯谧幽宫,初见鬼王那次?因着自那时起,不知为何,时常无端挂念起他来。
房外相当于凡人十二三岁的小仙童守在门口,见自家神君回来后神情恍惚,明面上端坐于屋内,手捧着书,实则看了大半天竟然没有翻页,甚至眼神有些飘忽,很明显的心神不定。
水笙担忧道:“神君,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临岚回过神来,“没什么,你退下吧。”
水笙退出去后气鼓鼓地想,肯定有事,要真是没事,神君定会反问他一句“何出此言”。他也是个爱看话本的,这鬼王早上招来了个大肚子的要当妾,接着不到一天便让原配心事重重地回来,对了,上次还打老婆!他替临岚不平道,这憋屈日子还是不过了,回娘家吧。
景渊回到殿内,头一回感到坐立不安,追悔莫及。
吃醋生气是一回事,怎么就没控制一下这鬼迷心窍呢?虽说鬼王好色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总归要小心才是。
他有心想补救一番,苦于想不出合适的法子。破天荒地半夜躺在寝殿大床上辗转反侧。
等他平躺着,直直盯着上方天青色的幔帐时,忽然想起他与临岚第一次谈话。
临岚当时说,他喜欢女子!
景渊登时从床上惊坐起,难堪地捂着半边脸,沉痛道:“我怎么忘了这事?”这下更惹人嫌了。
他顺着这思路,想出了个令他勉强满意的、需要些时日才能去实行的办法。殊不知那是个馊主意,此时的他浑然不觉。
他这阵子是不敢见临岚了,鬼王这会儿倒是理亏人怂了,心知再去找他,轻则吃闭门羹,重则被打出去。
皮肉之痛事小,面子事大,更何况不能让临岚一见到他就闹心,他要给临岚一些时间让他忘记不痛快的感受,至少让他对强吻这事的记忆不要那么深刻。
一月之后,鬼城守城门卫传报,“妖王来见。”
景渊第一时间给出答复:“不见!”鬼界妖界各立一方,没事见什么见?有事直接开打即可。
不一会儿,城卫又来报,“大王,他们来由为探亲。”
前殿大厅里,每月三次的例行朝会上,坐于正位的景渊慵懒道,“倒忘了,和他们也算是亲戚。”即便如此,他也不屑于一见。高高在上的鬼王扫了一眼王座下两排群臣,目光锁定了一人。
“祝将军,你去,代本王问候他们。”
祝行舟领命之后心存疑惑,为什么不点文臣反而找了他?接着他想到景渊说的是“问候”而不是“接待”,心下明了,兴高采烈地去办差了。
他带着鬼兵往城门下一看,热闹非凡。浩浩荡荡的群妖簇拥着十二抬大轿,被拦截在城门外。轿上帘子卷着,轿里的妖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卧坐在鹿皮靠垫上。
听到不放行的命令,他意外道,“不给进,为什么?鬼族同妖族无冤无仇的,不让进,不应该啊?”
居高临下的祝行舟似笑非笑,重复道:“无冤无仇?”
妖王想起生子丹的事,心虚地没了声,又道:“我与你们鬼后是表兄弟,我此次前来,是代表姑母与他见上一面,表达相思之情。”
“是吗?可我听说我们鬼后早年丧母啊。”祝行舟惋惜道,亲不亲戚的他不知道,总之没必要认。
底下的妖怪们撕破脸皮了,“大胆,敢对我们长公主不敬!”
“你们别欺人太甚!”
“鬼王这算什么,躲起来不见人!”
……
城墙下沸腾起来了,一妖骂声起,百妖呼应,谩骂声一片。祝行舟也不跟他们来硬的,妖族除了妖王还能看,其他就是一群歪瓜裂枣,着实伤眼。
他下令招来一群生前惨死的鬼民,面目可怖,缺胳膊断腿的,排列在城墙上,同妖族礼尚往来,只作口水战,不动手。自己则站在城楼上坐观这场骂战,摇头叹道:新任妖王脑子跟白长了似的。
等到日落,妖族讨不着好处,便骂骂咧咧地自行离去。
不久,一个不大起眼的青年男妖,去而复返,对城卫腼腆道,“我有故人遗物要亲手交给鬼后。”
第27章
那长相不出众的男妖名叫九归,从怀里掏出一块约莫半个巴掌大的碧色玉佩,客气地递给城卫,主动让他检查一番。
城卫接过来翻看一遍,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嘱咐一句“等着”,便自己上城楼去请示祝行舟。
祝行舟看出这是妖族那边贵族象征身份的佩戴之物,手中这块并不出众,也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害人的用处。他往下一看,对那妖还有点印象,刚开始骂战时,他还算有良心劝了同族几句,后来被推搡了几把,便独自到一旁闭嘴了。
“让他上来。”
祝行舟见九归耷拉着头一副怯怯的样子,也没和他客气,伸手把玉佩怼到他眼前,质问道:“想玩睹物思情这招啊?就这破旧一块,谁的?想干什么?”
“回、回大人,”九归打着结巴道,“这是我族已故小公主的随身携带之物。”
祝行舟还想再问,九归怕他不信,抢着道:“小公主殿下同阿岚……不是,同鬼后关系极好,您拿去问一下便知。”
既然是私事,祝行舟也不便问得太深入,只问了几个寻常问题便带他先去见了景渊。
景渊细细查看完玉佩,确定没问题,便让人还给九归,同意他与临岚见面。他一眼看出这人道行不高,本身已经成不了气候,更何况是身在鬼城的宫殿中,出不了乱子。
据这个九归说,他和临岚算是发小,景渊听了心里不大舒服,临岚因为身份,在妖族的处境可想而知,连这般地位低下的妖类从小也可和他亲近。转念一想,如若真心待他,倒也算得上安慰。
景渊想,这会儿让他们叙旧也好,临岚心情舒畅些,说不定对他上回做的那事儿能起点抵消作用。
心下盘算完,景渊当下让九归随行过去偏殿。
被鬼王亲自带着去见人,身后还跟着一众随从的九归受宠若惊,到了偏殿门前,忍不住小声念叨道:“怎敢劳烦鬼王大人。”
景渊回头不经意地问道,“临岚还有个感情不错的妹妹?”
九归听完,抬头刚要纠正,“这……”
“阿九?”
景渊转头便见到临岚目光越过他,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发小,平日里那双清冷的眼睛此时也少有地显得温和些。
景渊没见过他面露喜色过,热心地说道,“对,他……”
“快进来,”临岚站在门前,对九归招手道,“我们屋里坐下聊。”
景渊:……
他不仅没对我笑过,这会儿还直接无视我!哦,他还在生我的气。
九归也看出临岚只招呼他,没理鬼王,他站在原地对临岚的话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跟他进去。他看着同样站着不动的鬼王,等着他发话。
如果是以前,景渊肯定跟着进去,可眼下还是识趣些好。他摆摆手示意九归让他跟着临岚进去,自己转身回去。
待九归走到房门,便开心地和等在门旁的临岚感叹道:“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好看,”他定定地看了看,补充道,“不,是越长越好看。”
“小时候?”走远了的景渊听了个话音,回头看着两人进了屋的背影,心血来潮地好奇起临岚小时候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怀疑。
他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儿,自然没察觉到那所谓的发小在夸人时目光带着贪痴,而临岚更不会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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