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这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压了压额角道,“何大人,何姑娘,实不相瞒,此刻扶你们二位的,正是我娘子……”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特别赵魁宿,她是狠狠一愣,但她也回神最快,“官人,明明答应不说的……”
肖遥强忍着笑意继续胡扯,“她嫌弃我长得不如她好看,觉得说是我娘子有些丢脸,故而我们夫妇在外都扮作兄妹,实在是惭愧啊。”说着还无奈地摇着头。
何田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何安平跪坐在自己腿上,也是一脸欲哭无泪。
赵魁宿看着刚试图扶着何田田没扶住的空手,咽了咽口水。
谁知她刚想把手收回去,叫何田田一个激灵就给抓住了。
肖遥看得是双拳一紧。
“姐姐……”何田田眼睛里充斥着泪水。
???
赵魁宿这会儿是一万个不理解。
“姐姐若不嫌弃,妹妹愿好好服侍姐姐。”何田田可怜兮兮地盯着赵魁宿。
赵魁宿看得心肝都疼,要是真遇上个心肠软的,说不定就答应了。可她赵魁宿心肠从来不软,更何况,她还根本替肖遥做不了主?!
赵魁宿这会儿看着梨花带雨的姑娘,竟然邪恶地觉得不捉弄捉弄这个经常不顺眼的姑娘有些可惜了。
赵魁宿反手也握住何田田的手,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真的吗,妹妹?尽管我琴棋书画样样不会,之前还被你瞧不起过,你也愿意服侍我,服侍官人?”
肖遥听见这话偏离剧情发展,且越来越不像样,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何安平哪能容自己女儿当姨娘,赶紧把肥胖的身子凑过来扯他女儿,“田田,咱不嫁这个了啊,咱再找一个不行吗?”
你道何田田真的愿意做姨娘?当然也不是。不过,她觉得,上次能在府门口把她气走,还让肖遥觉得她无理取闹都没去找她,就算如今进门前气不走她,也能在进门后一步一步叫肖遥厌了她,想来也不会太久。再说,将来进了门,还不是谁先生了哥儿谁腰杆硬?她娘就因为只生了她这么个姐儿,活活被家里那些生了哥儿的姨娘给气死了的,如今那生了大哥儿的郝姨娘还不是安安稳稳坐在主母的位子上?
何田田一把挥开爹爹的手,“姐姐,我愿意,我愿意的。”
赵魁宿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好,我同意了。”
“真的?”何田田似乎不太敢相信她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眼睛晶亮亮的,满是不可思议,“姐姐真的愿意?”
赵魁宿点点头,“当然。多一个人陪我玩,给我捉弄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府里已经很多个妹妹了,不多你一个。我要求也不多,只要被我捉弄了不要哭,不要生气就行。”说完,还友好地冲她笑了一下。
原本听她答应了正准备叩谢的何田田倏地僵住了。
肖遥捏了捏额角,果然,脏水这不来了?
何田田深以为,甚至有些能肯定,这个坏姑娘肯定是在捉弄自己,但对着这张写满无辜的脸,能怎么办?
何田田强撑着勇气,抱着一丝希望,“我……可以的……那么肖大人……”
肖遥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搞了半天,她还是没死心吗?那行,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我不介意把名声弄得更臭些。
“何大人,何姑娘,你们有所不知啊。我娘子虽然看着年纪小,其实我们已经成婚多年了。你们刚也听见了,家里姨娘都纳了不少了,这些姨娘也不是我自己纳的,实在是我爹娘看我和娘子多年无所出,替我做主的。这些姨娘也纳了有些日子了……这还是没个有喜讯的,我看……我这身子骨,还是不要耽误何姑娘了……”肖遥这会儿说这话,眼神都躲躲闪闪的,真的像是不好意思一样。
何安平猛地想起赵魁宿腰间那根玉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赶忙把女儿拉起来了,连连道歉,“肖大人见谅,见谅。竟然肖大人没有此意,那下官和小女也不好强求。肖大人慢用,下官先告退了。”
说完,拖着脸色惨白的何田田走了。
待支开伺候的人,赵魁宿终于憋不住了,拍着桌子哈哈笑,真真是一点儿皇家的教养也不见了,“肖大人舍名取义啊,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肖遥不在意地夹起一块烧鸡丢进嘴里,“这有什么?”
“这何氏父女俩也太好骗了,我看见了,他居然还可怜我了最后,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魁宿笑得有些喘不上气,“你也真厉害,我编到这份上你居然也接得下去!”
肖遥笑道,“比这更荤的我也接得下去,跟着我,以后这都是小意思。”啧,她可是没瞧见何安平瞅她玉杖的那一眼,要不然肯定吵着闹着也得给还回来。
“行了,这会儿把人得罪了,咱们案子也办了,赶紧溜?”赵魁宿这会儿终于消停了,趴肖遥旁边看着他。
“还不行……何安平这人,还没玩呢。”
~?~?~?~?~?~?~?~?~?~?~?
“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何安平正想站起来,叫肖遥“啪”一声惊堂木又给吓跪下了。
这日大早,肖遥便找到杜知事,让他在府衙中挑一些平日里对何安平不满的兵卫,去将人犯何安平拿到堂上,等候听审。
却说这杜案倒也是公正严明,说拿人犯,便真将这三品的府尹大人拿到堂上了。从辰时将何安平从被窝里拖起来就强迫他在这儿跪着,刚要站起来,就有平日对他不满的兵卫吓唬要打他的腿,甚至举起了庭棍。还真就让他在这儿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足够让每提前通知的审案消息传遍全城,这会儿公堂前已经水泄不通了。
“这肖大人可真行啊,刚来就审了江浦县令,这会儿居然要查咱们何府尹了,查得好啊!”
“这大嘴巴的河马终于要落马了!欸,帮我看着点儿地方,我回家把我爹叫来啊,谢谢。”
“我家邻居占了我家半亩地,去年报的案,到今天还没有结果呢!”
“他看上我家宅子,硬是说我家铺子里买的枣儿是毒枣儿,逼得我家把宅子抵了罚款,怎么没缺德死呢这人!我呸!”
听着外面这么多人义愤填膺的痛诉,悄悄躲在外面人群里的赵魁宿真觉得,这种人渣一刻也不能在这官位上待下起了。
“何大人,你可知罪呀?”肖遥这会儿穿着身前几日同何安平借的一身新的官袍,紫色的官袍宽袖宽摆,虽有玉带束腰,却还是像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似的,自有一番滑稽,但谁叫何安平那么肥呢?
“下官,下官不知啊……”何安平尽管拿脑袋上哗哗往下淌虚汗,这嘴上却是一点也不承认。
肖遥笑眯眯把手伸进怀里,慢慢掏出一沓子银票,“何大人,眼熟不,想起来没有?”
“这……”何安平似乎摇晃了一下,“这不是大人您自己的财产吗,这下官怎么会见过?”
赵魁宿这会儿眼睛都看直了,这么多银票??!这还得了?他被外放这么些年到底变样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却也疑惑,肖遥这人也是奇特,正常人一般见了这么多银子,藏还来不及,就算是真的监察御史,也不定见过这么多钱呢,他倒好,居然拿出来做证物,这下可得全部充公进国库了。
外面的民众看了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应都喊起了“肖大人英明神武!”
“我的财产?”肖遥“呵”一声笑了,“想来你也不想着坦白从宽了,来来来,那直接请那小娘子上堂来吧。”
堂下上来一人,教何安平和赵魁宿都没想到,却是那日书房里的女子。
“八娘,你!”何安平这回剧烈地摇晃了两下。
这八娘也没理他,径直跪下,给肖遥磕了头,“这一晚两银票是前日晚间,何大人要奴家送去给肖大人,这是想请肖大人在御前美言的贿赂。”
赵魁着实不解,为何这八娘会帮着肖遥扳倒何安平,难道和肖遥勾搭上了?
“八娘!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构陷我至此?”何安平慌了,“大人,此时与我我关,这妇人是疯了!”
“大人有所不知,何大人平素确实待奴家不薄,是因为当日他为强取奴家,杀了奴家家人,怕奴家报复罢了。”八娘说着就“呜呜”哭起来。
“你胡说!你哪里来的家人?!你家里唯一的哥哥,还是我给了他田地谋生的!”何安平这会儿恼怒极了,被人泼脏水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八娘却是不为所动,“府中一应收受贿赂的账目就在何大人卧房枕头下面的柜子里。大人可着人去搜取。”
肖遥一个眼神,杜案领着些人就去了。
“何大人,还有话说?”肖遥这会儿把腿架上案桌嗑两粒瓜子,可穿着这官袍,难啊。
何安平抬着头恶狠狠道,“算你们狠!毒妇!笑面虎!你们俩的龌龊事当我不知道吗?”脸上的横肉都气得抖了几抖。
肖遥这边“欸欸欸”了几声还未说话呢,那八娘就呜咽出声了,“何大人也不必如此污蔑奴家,奴家往后不会另嫁,但还是请何大人留些口德,留住奴家的贞洁之名。”
“好啊,后路都给自己找好了?!往后?我入狱了,你哪里来的往后?”何安平气得鼻子口喘粗气。
八娘不答,只低声抽泣。
赵魁宿这下明白了,定是肖遥同这八娘讲,等他回京告诉官家这里发生的事情,不仅何安平会落马,家中一应女眷也将沦为仆役,若如今当堂揭发,算作是受害者,能放她一马。
肖遥见势差不多,一拍惊堂木:“人证物证俱在,何安平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来人呐,将何大人压入牢中,等候发落。”
何安平这下跪都跪不住了。
何田田一下子从公堂一侧的暗门后冲到她爹旁边,扶住何安平,“肖大人,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肖遥一下子就乐了,“我怎么忘恩负义了?你们给我什么恩典了?”
何田田“我我我”了半天,这么些日子的小心奉承与以礼相待,确实对御史大人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了。
“带下去带下去吧。”肖遥挥挥手,这就要退堂了,“杜知事,何大人的罪,等京里判,这些日子应天府诸多事宜,就请你多多费心了。”
杜案恭敬称是。
一炷香之后,肖遥已经牵着黑驹赶到城门外与赵魁宿会合了。
“不错啊肖大人,人模狗样的,偷偷摸摸做了这么件大事。”远远看见肖遥,赵魁宿就调侃上了。
“欸,我倒是忘了,你大哥不是监察御史,那咱们借监察御史的名号办了这事儿,人家御史认吗?到时候把何安平放了,再把你大哥和咱俩抓了,他何安平可就笑死了。”肖遥这会儿真有点担心了,坐牢他是最最不愿意了。
“没事儿,监察御史我大哥熟,他肯定知道这事儿我做的,还能不担着些?”
“……”
“走吧。”
却说二人将会遇到何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加油!
更一章
这章长些
过过瘾嗷
~~~~~~~~~~
改了些输入法错别字
hhh
真不是我文盲嗷
第16章明珠
闲言少叙,书接前文。
话说肖遥赵魁宿二人,两人一马,一路从应天府晃悠悠逛到寿州,已然又过了半月有余。
赵魁宿似乎也不在乎是不是出宫三个月就得回去,就算不回去,大哥又能奈何呢?
“喂,我说,你每次去陈留管铺子,都在路上找个姑娘陪着?”赵魁宿挥了挥手里的路边随手折的狗尾巴草,“而且,你也走这么慢,你爹娘不担心吗?”
“江湖儿女,哪那么多讲究?”肖遥牵着黑驹,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微凉的晨风,“我去年刚及弱冠,今年是我管铺子的第一年,哪来这么多次?”
“哟,那你和我大哥差不多大呢,我都有个两岁的小侄子了,哦,对了我嫂嫂可好看了!跟天仙似的,性子也好,对我,对大哥,对娘,都好,对谁谁都好!除了娘,我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的人!”赵魁宿说道嫂嫂真是满心满意只有夸,人待人真不真心,不难辨别,“你说你也这么些岁数了,怎么还没娶亲呢?”
“你怎道我没娶亲?”肖遥哈哈大笑。
“看你也不像无良之人,娶了妻之前在应天府还占我便宜?怎么,家里缺银子娶亲?”赵魁宿状似不经意问道,“那你之前完全可以从何安平给的票子里偷偷拿出一张来,谁知道呀。”
“……那倒不是,毕竟长幼有序,我二姐姐刚及笄那会儿,爹不在家里,也不知去哪儿了,说亲不容易,她自己也不想嫁,家里也没逼她,去年她才松口说愿意嫁了,就嫁给了我们家表弟。我这哪里来得及说亲呀?要不然,凭我这张嘴,至于等到今天?”肖遥一口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杆。
“哟,可把你能的……那你”赵魁宿啐了他一口,还待再问,眼前已是豁豁然寿州城的城门。
“行了,快些进城吧,我还得去拜访一位故友,可不想在城门外再呆一晚上了。”
“这才早上吧……欸,等等我。”
~?~?~?~?~?~?~?~?~?~?~?
眼前两扇朱红的宅院大门,吊着俩镀金的铜扣,煞是威风,这门口的牌匾就更威风了,“宫府”。
赵魁宿暗暗已经,哟,寿州宫家,那可是富甲一方的珠宝玉器世家,各宫一部分配饰摆件也是他们家进贡的呢。肖遥认识宫家?还故友?要不这是别的宫家?
赵魁宿正胡思乱想,这边肖遥已经扣了门,传话的已经引来一位翩翩佳公子了。
却看这公子,衣服由湖蓝色丝绸制得,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还带着银丝滚边与头上的羊脂玉发簪,都能衬出其出凡脱俗,再看他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面容清俊,如沐春风。
只是……赵魁宿觉得,很眼熟。
肖遥与那公子打了声招呼,这就介绍起赵魁宿,“这是我……义妹,赵五儿。这是我朋友,宫无飞。”
宫无飞见着这姑娘,是满脸的震惊,“姑娘你?”
赵魁宿这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也挺苦恼,“我们在哪儿见过?”
肖遥很是奇怪二人的对话,这两人认识?
宫无飞也暗暗压下心中的惊疑,先招呼二位客人进府。
这府里非但不像赵魁宿想的那般镶金琢玉,却是被假山、花草松石、湖泊、门廊装点出古朴、内敛的韵味。
三人至一处名为“四面风荷”的湖心亭坐下,各自捧了一碗茶水。
招呼侍从将桌案上的琴搬去一旁琴架上,宫无飞连连道歉,“不知逍遥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抱歉抱歉。宫某方才正在这亭中调琴,故而无能及时赶到门前迎接,失敬失敬。”
“跟我讲这些虚礼做什么?”肖遥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添茶。”
自有侍从添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