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黑暗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动静,不知道谁不小心碰翻了架子上的东西,随即又有枪声响起,双方必然都在互相试探而且不想落了后手。
沈人杰的身体明显震颤一下,吓着了。
凌枢摸进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上一眼,这里就彻底黑了。
他只能大概判断,他们现在应该是在角落,暂时不会被波及。
但如果其中一方向这边移动,就不一定了。
现在他急需摸清一个问题。
凌枢抓过沈人杰的手,在他掌心写下几个字。
谁在打?
按照推断,这里面其中有一个应该是李老板。
那谁又会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就跟李老板交上火了?
沈人杰哆哆嗦嗦,总算反应过来,颤着手也在他掌心写下几个字。
三才。
凌枢惊疑不定。
他以为沈人杰弄错了,又写了两个字:内讧?
沈人杰简单明了回复:对。
砰!
一声枪声响起。
沈人杰吓了一跳。
不远处架子上的东西哗啦啦往下掉,整个架子被掀翻倒下,产生连锁效应,
下一刻,他感觉有人往这边奔来,脚步急促,又非常迅速,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背后!
沈人杰感觉自己被凌枢拽起,但拽住他的那只手猛地松开
凌枢后背被一脚猛踹,整个人不由自主狠狠撞上旁边架子,放在最上面的发报机当头砸下,凌枢下意识避开,机器只擦着肩膀落下。
他顾不上许多,扭身扑向对方,一把抓住对方手里的枪!
对方索性用臂弯扣住他的脖颈,力道之大,凌枢一下也吃不住,手松开些许,下巴立马挨了一拳,眼冒金星,连退数步!
一点微弱的光芒亮起。
不知是谁点了一盏煤油灯,就在不远处的角落。
光亮起的那一刻,凌枢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赫然就是刚刚跟洪晓光搏斗,最后又被他打死的三才!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瞬间复活,又出现了在这里。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两个三才里,有一个是假的。
要么这两个人,都是三才。
电光火石,趁着三才下意识扭头去看动静,凌枢将人扑倒在地,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凌枢身手不差,但他之前受过伤,脑袋还晕乎乎的,三才身手却是异乎寻常的狠辣,招招都往要命处招呼,凌枢肋骨被扫中一掌,登时疼得说不出话来,被直接锁住脖子摁在地上。
对方面容狰狞,五指越收越紧,直接就想把凌枢掐死当场。
砰!
枪声传来。
不是他们这边的。
三才手里的枪已经被凌枢踢开了。
但三才难以避免顿了一下。
就是这半秒,凌枢趁机飞腿,直接踹在对方胯下要害上。
沈人杰也已经连滚带爬抢到枪,对准三才开了一枪。
三才往后倒去。
血从他的肩膀蔓延开来,但三才不管伤势,竟还爬起来扑向沈人杰!
后者根本没想过他反应会那么快,当即就被扑了个正着,枪在抢夺中走火,又朝天花板响了几次。
凌枢感觉自己现在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血腥味。
嘴巴里跟生了锈似的,不断有液体从鼻腔流入,又被他咽了下去。
脑袋比身体还重,摇摇晃晃不断往旁边歪,即便有那一丝微光,凌枢眼里所有事物也都是扭曲不成形的,人影散开几个,半点无法对焦。
凌枢忍不住揉揉眼睛,却摸到一手血。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被三才揍了几拳,不仅下巴肿一圈,眼角也破了。
枪响数下。
沈人杰脸上多了一泼热血。
还有一些溅到嘴巴里。
他呆呆瞅着三才脑袋上泉涌而出的血,后知后觉发现那一枪不是自己手里开出来的,刚才跟三才抢夺过程中擦枪走火,子弹已经全部用尽。
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被凌枢推到后面柜子。
出来。
他们听见李老板的声音。
阴冷,黏腻,像常年生活在地下的某种生物。
凌枢还记得他在新月咖啡馆跟李老板打交道的情景。
同一把声音,却可以说出完全不同的风格。
前者温厚老实大度,古道热肠。
后者辣手无情,一枪把同伙打死。
凌枢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他也许怀疑过李老板的完美,却绝没想到对方竟能伪装到如此程度。
刚才我没有杀那个巡捕,现在也不会杀你们,要杀的人已经死了,只要你们帮我把东西找出来,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李老板的语速很慢,像是为了安抚他们,他没有再靠近一步,只是站在两三个柜子之外。
沈人杰看见凌枢朝自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往里面躲藏,凌枢则往外移动。
你要找什么东西,我们怎么相信你?
不一会儿,沈人杰听见凌枢如是道。
一份外国文件。
什么语言文字?
德文,也有英文版。
我不会德文,但能看懂英文。
很好,角落里有几盏还没用的煤油灯,你点起来,然后在最后两个柜子找,文件基本都在那里。
凌枢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死不了了。
李老板离开之前,肯定会把他们通通灭口,但这份文件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所以他宁可让凌枢多活半小时。
自然,那得是凌枢在他能掌控范围的前提下。
你还有一个同伙呢?让他出来!
李老板发现只有凌枢一个人提着煤油灯,眯起眼睛道。
凌枢指指门口的方向,他刚才受了伤,动不了了。
李老板用枪遥遥指他,晃了晃:带我过去看看。
凌枢带他走到门口,李老板果然看见沈人杰靠墙坐着,满头满脸的血,连眼睛都睁不开。
李老板眯起眼:那个跟你一道去咖啡馆的人,怎么不在了?
凌枢:我与他本来就是露水姻缘,他想用我来立功,我想用他来脱罪,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一个大少爷,上次遇险已经够了,怎么还可能跟我来蹚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