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TXT全集下载_18(1 / 2)

帐中娇妾 六喜桃 4515 字 2023-09-06

顾湛森森看着她,凤眸扫过她手腕上的银链子,脸色一沉。

她一走就是半年,他把这根银链子当做唯一的念想。甚至想过,如果她永远不回来,便让这根银链子陪着自己一辈子。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他在苦寻她的时候,她早已经把这段情忘到了脑后,连议亲的事儿都提上了日程。

顾湛神色愈发阴兀,揣着一颗跌到冰窟里的心,大步朝她走过去。

陆茗庭见他走近,心中大骇。

外头禁军都是他的人,珍果是他的旧奴仆,正跪在殿外瑟瑟发抖,她仿佛掉入陷阱的幼鹿,孤立无援,伶仃可怜,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猎人一步步逼近。

一股惧意油然而生,她身子一软,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无路可退,身后是三尺高的金台,狠狠撞了下腰际,她吃痛的闷哼一声,再一抬眼,他已经逼到了身前。

他紧紧抵着她,两人几乎是面面相贴,呼吸交缠,她嗅着他身上的灵虚香味儿,慌得要当场晕过去。

“你要干什么?皇宫大内,佛像庄严,你……”

慌乱无措之下,她颤声质问,巴掌大的小脸儿,眸子里盈满泪,如一枝迎风泣露的蔷薇花。

顾湛无甚表情,用锋利如刀的目光把她里里外外地审视。

不见的时候日思夜想,现在人在跟前,把她一口吞了都不解恨。

他陡然俯下身,把她抵在身后供奉佛骨的金台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大力一扯,把那根银链子从她手腕上生生扯了下来。

链子上缀着的铃铛和碧玉一阵脆响,他扯的动作又狠又猛,她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臣的东西,长公主还是不要碰为妙。”

他冷冷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他高大魁伟的背影都带着怒意,身上的锦缎披风甩过金色帐幔,明黄的轻纱在眼前翻飞不定。

心头的大石陡然坠下,陆茗庭倚着金台,勉强稳住身形,簌簌抖了许久。

珍果慌慌张张跑进来,拉着她的手,红了眼圈儿,“将军手上怎么没个分寸!都把殿下弄流血了,婢子去寻些止血药来!”

陆茗庭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背上被银链子划了一道血口子,往上一拉广袖,手腕也被他捏出一片青紫的指痕。

“不用,小伤。”

她惊魂未定,随便敷衍了下,把手背上的伤口贴在樱唇边,轻轻吮了吮。

那链子一看便是女人的首饰……瞧他那样宝贝,不知道是和哪个女人的定情信物!

陆茗庭越想越恼丧,铺天盖地的委屈漫上来,眼眶又是一红。

一脸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拾,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行礼声,“见过三殿下。”

三公主带着宫婢们浩浩荡荡地走进安福殿,左右打量了下,见她在殿中,直奔主题地问,“皇姐,顾将军可在此?”

当年顾湛以母亲去世为由,借口为母守孝三年,元庆帝解除了他和三公主的婚约,没想到三公主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顾湛是重孝悌的忠勇好男儿,更加情根深种。

半年前陆茗庭进宫,分走了元庆帝的宠爱。三公主心中不悦,处处挤兑。

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女孩子,若想绵里藏针的使绊子膈应人,阴谋诡计多的简直使不完。

陆茗庭调整了下情绪,语气不算好,“人刚走。”

三公主听说顾湛被召进宫,本想和他偶遇一番,见人已经走了,脸上有些失落,可失落只维持了片刻,她复挂起热络的笑,“听说佛骨失窃,父皇大怒,皇姐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她这位皇姐一向聪慧,若能从她口中探出线索,也好去元庆帝面前邀功讨欢心。

陆茗庭瞧出她的心思,淡声搪塞道,“没什么发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来过了,已经把线索都呈报给父皇了。”

三公主“哦”了一声,脸上的笑也懒得维系了,木着脸福了福身,“那皇妹先告退了。”

……

御书房外,太监们揣着拂尘低眉耷眼,一个个仿佛泥胎木偶,身后的六扇朱漆雕花门紧闭着,正午的日头从窗柩的万字纹中映进去,把殿内一地的金砖照的金光璀璨。

“啪”地一声响,元庆帝把茶盅拍在桌上,怒不可遏道,“猖狂宵小!今日敢潜入宫中偷佛骨,明日岂不是就敢来刺杀朕!”

太子躬身说,“父皇,依儿臣之见,禁廷中出了盗贼,巡逻的禁军、负责迎接佛骨的礼部官员、安福殿中洒扫的宫人,都脱不开责任。不如将这一票人等悉数捉拿了,一个个拷问,总能问出些线索来。”

元庆帝沉吟道,“佛骨丢失,本就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再大肆杀生,恐怕佛祖会降罪于国本。先等大理寺和刑部查明真凶再说!”

太子应下,瞄了眼他的神色,试探着说,“父皇仁慈,儿臣受教。不过,儿臣今日听说了件趣事儿。顾将军带兵在京郊安置流民,流民们对顾将军感恩戴德,伏地山呼跪拜……臣担心,如此下去,流民们只记得辅国将军英武睿智,却忘记了父皇才是天下之主。”

“放肆!”

元庆帝陡然大怒,气得险些站不稳。

顾湛手揽大权,又在百姓中声望颇高,皇位之下,权臣虎踞,始终是元庆帝的一块心病。

偏偏他上马能打江山,下马能安社稷,元庆帝忌惮他,又要倚靠他。

倘若他寻回佛骨,立下大功,岂不是更得人心?

元庆帝闭目深思,许久才道,“张德玉,拟旨,这次彻查佛骨一案,由太子主理。”

太子一喜,忙伏地道,“儿臣定不辱皇命!”

前脚出了御书房,立刻有小太监迎上来,太子神色颇为得意,将手中的圣旨递过去,“孤处处被顾湛强压一头,这回定要狠狠搬回来一程。”

“去长公主宫中一趟,问问她对佛骨丢失一案有何见解。”

这位长公主颇有贤名,太子显然是把她当做了智囊团,每回遇到难题,总要去她那里求解。

小太监点头哈腰应下,太子抬起衣袖,仔细嗅了嗅,“孤这身上,闻不出脂粉香吧?”

太子原本在教坊司厮混,听到佛骨丢失的事儿,才匆匆赶到御书房面圣。

小太监知道这位沉湎女色,忙笑着说,“殿下放心,薄荷龙脑味道烈,能把教坊司的脂粉味全盖下去,一点儿都闻不出来!”

太子点点头,整了整衣冠,笑道,“那就好,回头重重赏你!”

他位居东宫,看厌了端着架子的贵女,风月之地的粉头儿更能讨他欢心。

谁叫野花比家花香呢。

……

顾湛走之后,陆茗庭惊惶不定,心不在焉地和三公主寒暄了一会儿,就坐着步撵回了茗嘉殿中。

殿里的陈设摆饰无不华贵精美,玉炉里焚着一味安神香,粉彩花瓶里插着两枝盛放的桂花,甘甜醇香萦绕满殿。

陆茗庭立于铜镜之前,珍果正服侍她更衣。

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惴惴不安。

幸好顾湛拿到银链子便离开了,若他当场发怒,揭穿她的过去,她这半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便悉数毁掉了。

如今被他发现了身份,便没什么好瞒的了,只是……瞧他那恼怒的模样,仿佛错处全在她,当初他骗她瞒她,就一点儿错都没有么!?

刚脱下一件碧色的外衫,小凌子便捧着一瓯黄澄澄的枇杷进了殿,笑着说,“殿下,这是皇上赏下来的枇杷。”

小凌子是她的贴身宦官,今年十六,模样清秀,忠心耿耿,是她的心腹之一。

今年御花园里的枇杷树硕果累累,元庆帝命宫人把果子打下来,送到各宫里去,算是尝尝鲜。

青釉瓷盘里的枇杷色泽金黄、个头浑圆,陆茗庭偏头看了一眼,叫小凌子放到外间的金丝楠木宴桌上摆着。

珍果一边解陆茗庭的束腰,一边笑着说,“皇上是真的宠爱殿下。”

陆茗庭抿唇笑了下,神情透着一股子凄艳,说不上多欢喜。

其实元庆帝是个慈父,这半年来对她有求必应,宠爱非常。

可她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倘若元庆帝知道她是扬州瘦马的过往,还会这样宠爱她、看重她吗?

珍果不知她的心中所想,替她解开雪白的中衣,嘴里絮絮叨叨,“自打殿下进宫,三公主便处处挤兑,嫉恨殿下分走了皇上的宠爱。今天殿下去安福殿中,她也巴巴地赶过去,我看呀,是想从殿下这里试探出些线索去皇上面前邀功!小小年纪两面三刀,心眼比马蜂窝还多!”

陆茗庭叹了口气,黛眉微微蹙起,“随她去,小孩子家家,成不了大气候。”

珍果忿忿道,“婢子就是心疼殿下,为了替皇上分忧,殿下一个姑娘家,整日为了朝政操心,比东宫太子都要劳累,每日挑灯看史书通鉴、诸子百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考个状元郎呢!”

陆茗庭笑着摇摇头,“我这点墨水儿,能考个状元郎?未免太高看我了。”

更衣完毕,端坐在光可鉴人的铜镜前,珍果拿着象牙梳篦给她梳发。

绸缎一般黑亮的长发一直垂到腰迹,镜中美人朱唇雪肤,乌发皓齿,一双美目顾盼流连,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

珍果边梳发边道,“殿下,司衣局的尚宫昨日便递了帖子,说是晌午要来咱们宫里求见,为殿下量身裁制几件崭新的宫装。”

宫里一向踩高拜低,陆茗庭深得圣宠,自然有人争着往她跟前凑。

陆茗庭揉了揉额角,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慵懒,“来便来罢,明日宫宴刚好不知道穿什么衣裳呢。”

三天后便是重阳节,元庆帝要在御花园宴请百官,请帖一早就发下去了,今日佛骨失窃,宫中鸡飞狗跳,元庆帝并没什么心情赴宴,可天子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宫宴只得如常召开。

珍果笑着应了一声,又拿过瓶瓶罐罐,给她淡淡上了一层养颜的珍珠膏脂。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撒花、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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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苍茫的夜色笼罩偌大的京城,顾府的前庭后院灯光星点,一片静谧,唯有议事厅里烛火通明。

里间,三四个仆妇捧着金盆和栉巾垂首站着,顾湛立在金盆前,正慢条斯理地净手。

修长的双手骨节分明,一遍遍地打着胰子,屋中跃动的烛火映亮他的英朗眉眼,也映出眼底的冷鸷意味。

岑庆立于一侧,“将军,皇上从国库里拨了两万两白银,派工部官员去河阴修筑堤坝,天黑前已经坐官船南下了。另外,皇上命太子主理佛骨失窃一案,想必是忌惮将军功高震主,怕将军再得民心。”

“皇上忧心水患,是百姓之福。至于太子……草包一个,不堪大用。”

顾湛扬了扬菱唇,从金盆里抬起手,接过一条雪白的栉巾,边擦手边道,“最近市井有传言,唤我九千岁将军。去查查这称呼是从哪里传来的,抓两个出头鸟关入昭狱,也好以儆效尤。”

朝野危机四伏,宋党余孽蠢蠢欲动,时刻准备反扑。他位高权重,既然没到和元庆帝撕破脸的那天,就该守好人臣的本分,处处谨慎小心。

岑庆抱拳领命,顾湛丢下栉巾,提步往里间走,边抬手解开锦缎披风压领上的玉扣。

议事厅的里间设着一方乌木拔步床,陆茗庭突然失踪后,只要一踏进主院,便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他整夜不眠,饱受煎熬,索性把起居之物都挪到了议事厅的里间,半年来都长住在这里。

顾湛解下披风,自有人接了,挂在胡桃木衣架上。

副将王朗打帘子入内,“将军,杜大人递来消息——大理寺和刑部循着长公主提供的线索去查了,安福殿中一名负责洒扫除尘的宫婢颇有嫌疑,大理寺已经连夜去抓人了。”

顾湛听到长公主三个字,眼皮微跳,皱眉道,“抓到了就押入昭狱。”

昭狱是拘押穷凶极恶的犯人的地方,历代昭狱一直由锦衣卫掌管,当年锦衣卫指挥使傅云被宋阁老害死,宋阁老推举自己的心腹把持昭狱,宋党倒台之后,顾湛不想把昭狱落到宋党余孽手里,索性亲自接手。

接手昭狱,利弊兼有。

利是爪牙暗探皆归他差使,文武百官有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弊是一朝扛鼎,四处树敌,回头再想把这份差事卸下来,万难。

副将王朗问,“可要连夜动刑?”

顾湛面上无甚表情,“不必。先拘着,查其底细即可。”

“小小宫女,胆敢偷佛骨,不是有人指使,便是有血海深仇。严刑拷打有屈打成招的嫌疑。御史台三番两次参我有酷吏之名,把这名头坐实了总归不好。明日我亲自去审。”

岑庆道,“将军,明日皇上在御花园宴请群臣,可要推了?”

顾湛一向不喜欢宴饮寒暄的场面,以往能推则推,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没想到他沉思片刻,竟道,“两件事不冲突,明日赴宴。”

说完,他提步走入内室,幽幽补了一句,

“去查长公主半年来在禁廷的经历。无论巨细,悉数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