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走走吧。”陈青芒平静提议。
“好,姐。”
两人出了校门,沿着附近的商业街走,绕了一圈去了美食街。
各色小摊摆放在街道两侧,小吃应有尽有,鸡肉卷,炸酱面,锅巴,灌汤包……色香味俱全,香气溢满了整条街。
灯光暖橙橙的,瞧着温暖,两人并排走着,各怀心事。
陈青芒没有说话,脚步也很轻,陈铭杰看着自己姐姐的侧脸,率先打破平静,开口:“姐,我给你买串糖葫芦吧。”
他不及陈青芒拒绝,就跑到街边小店那里挑了串糖葫芦,又跑回来,亲手交到陈青芒手上。
感受着手指的温度,陈青芒抬眸,轻回:“谢谢弟弟。”捏紧了糖葫芦,她斟酌开口:“我看见他了。”
“谁?”陈铭杰诧异地看着她,约是过了三秒,他笑着回:“姐姐还想着他呀。”
从来没有忘记过。
陈青芒叹了口气,咬了颗山楂,又甜又酸,她作无所谓地开口:“都过去了,想不想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我支持你。”陈铭杰看她的目光真诚,嘴角的笑又很温暖,“如果喜欢,就要去追啊。”
“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谈起这个,”陈青芒垂眸,“不过,谢谢你,弟弟。”
“姐姐,你的月亮会回来的。”他说得坚定,轻柔。陈铭杰伸手抱了抱她,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时间好像暂停了一般。
回南方的前两天,陈青芒接了她妈的一个电话,姜云迎在电话那边的语气很温柔,哄着她去跟一个男人相亲。
她说时间已经定好了,地点也定好了,对面是军人,长得也帅,条件好得打着灯笼难找。
陈青芒耐心听完她妈介绍的男方的一系列优点,刚想拒绝,就听见她妈妈说,“芒芒,你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五岁了,奶奶身体不好,你别任性。”
陈青芒握着电话,手指有些僵硬,最后还是答应了。
刚放下手机,徐宛儿就打电话来了。她接起,轻轻道:“宛儿。”
“芒芒,我好想你,过两天必须来不许反悔啊。”
“今天杨数又和我聊起了我们高中那会的事了,你一直鼓励我表白,我还怂得不行,嘴也硬,但每次看到你们,不,班上的那些情侣却羡慕得不行。”
“那时候就想谈恋爱了,我真的不是好孩子啊哈哈。”徐宛儿絮絮叨叨的,说起话就停不下来。
她们一起聊着从前在一起的时光,包饺子,爬山,钓鱼,往杨数的保温杯里放冰淇淋,运动会……
说着说着徐宛儿就有些哽咽,声音呜唔到的,像委屈的小兔子。
陈青芒柔声安慰:“我还在呀,你们也还在啊,只是长大了呀,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玩,一起旅游,现在也改轮到我吃狗粮了,别难过啦。”软软的声音像蜜糖,快要将人融化。
徐宛儿笑着擦眼泪,“我也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我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而你……”却是孑然一人。
她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双方沉默片刻,唯有滋滋电流声在空气中回响。
过了一会,徐宛儿鼓足勇气开口,问她:“你听说过喻钦吗?”
陈青芒深吸一口气,平静回:“没有。”
“他复读了,考的是国内顶尖的军校,现在还在服役。”她声音低低的,生怕一不小心把她刺伤。
陈青芒却比想象中的平静:“知道了。”
“喻钦,他,他……有一段时间特别难过,我想他应该是有苦衷的。”徐宛儿的声音哑了,像破碎的蒲扇扇出来的风一样。
陈青芒垂眸,捏紧手指,心绞着疼,却镇定回问:“你怎么知道?”
“杨数和他关系很好,”徐宛儿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极力掩饰哭腔,“你知道柏市的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谁吗?”
陈青芒右眼皮跳了跳,如实回答:“不知道。”
“是周帆以。”
耳边轰的一声,陈青芒大脑空白了一瞬。是周帆以,是画家先生,是儒雅随和温尔文雅的周帆以。可是,怎么会是他呢,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无偿资助小孩子,还叫她要看天上的月亮,不要碌碌无为地过活,要有自己的理想,并要努力为之奋斗……
心中像扎了根针,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喻钦没去高考,就是去追查这件事了,错过了高考,也错过了你。”
“警察破案的时候,他们在一栋烂尾楼前,那天雨很大,楼下的空地上躺了两具尸体,一具是林佳佳,一具是周帆以,血迹被雨水冲刷浸染,像画板上调的淡朱红色,空气中的腥味很严重,如同生锈了的铁。”
“刺耳的警笛声夹着雨声,一声一声回响,而喻钦站在七楼的烂尾楼的落地窗边近乎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那个盛夏的所有记忆。”徐宛儿声音哽咽,她继续开口,“这些是我今年才知道的,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芒芒,喻钦他值得。”她在为她七年前说的那句“喻钦他不值得”做补偿做挽救。
陈青芒深闭双眼,仰靠着墙壁,眼泪流过唇边,极咸极涩。
她好像看到了一场大雨,他们都在大雨中拼了命地奔跑,拼了命地错过彼此。
而时间的年轮一滑,就是好多年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
撒浪嘿~~~~
第59章
陈青芒挂了电话,手托着额头,昏昏欲涨,她坐到书桌前,拿起笔,想要继续写报道稿件,下笔不过几个字,手指尖就在颤抖。
丢了笔,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想他,想过去的时光。她那时候还是对案件太不上心,都是喻钦一个人扛过去的,她该体谅一下他的。
陈青芒闭了眼睫,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起身,去洗漱。
晚九点,宿舍公寓还很安静,大多数加夜班的同事还没回来,洗漱间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
陈青芒拧开水龙头,任冰冷的水流冲过手指,捧了一捧打湿了脸,刷牙,牙齿冷得咯咯响。
夜里的悲伤该留在夜里,白日里的光鲜和坚强都是自我的盔甲。
回了宿舍,陈青芒倒了杯白开水,吃了片安眠药,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她明天还有工作,还有相亲,还有很多够让她烦心的事.
下午四点,FLIGHT餐厅。
陈青芒踩着点去的,也没有特意打扮,就是工作时穿的一件半袖雪纺衬衫和浅色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整个人清爽又干净。
小高跟鞋踩在餐厅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声,靠窗座位上等她的男人抬了眼,与她对视一瞬。
记者本就是人前打交道的工作,因此面对那道打量的目光,陈青芒也不怯场,反而弯上唇角,柔柔地笑。
她不高,不过一米六,穿上高跟也才一米六六一米六七,可是她很瘦,腿细而白,是一种匀称的漂亮。
陈青芒放下手中挎包,坐到了相亲对象的对面。
“抱歉,我来晚了。”陈青芒歉疚地冲他笑笑。
对面男人看着这个笑容倒像看得不好意思似的,他腼腆地微笑,回,“没事。”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长得好看,剑眉星目的,却又无端地带了点孩童的稚气,纵使穿着笔挺的西装也掩盖不住那种蓬勃的的少年感。
他朝她笑,笑的时候一排白牙露出来,嘴角还有一个小酒窝,看着就特温暖。
“祁扬,我叫祁杨。”男人伸了只手,想要与她交握。
陈青芒搅了搅杯中调匙,抬眸与他对视,她很想说,我没有意愿,可看见他那双小鹿似的清澈双眼时,又无法说出口,只能微笑着递过一只手,与他交握。
“青芒,我是陈青芒。”她这样回答。
“我知道,”小酒窝露出来,他继续道,“姜阿姨有和我说过的。”
陈青芒抿唇笑笑,不自在地抽回了手。他的手温暖干燥,有硬的茧巴,虎口和食指指肚都有厚厚的一层,应该是常年拿枪磨的。
陈青芒很崇敬军人,连带着对面前的男人也有几分敬意,她不想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斟酌片刻,正准备婉转拒绝他。
就听见他说,“青芒,我这样叫你,你不介意吧。”清亮很有辨识度的声音,祁扬继续,“我从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在军校,现在服役也是在军队,接触的女孩不多,我不奢求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想找一个姑娘好好疼爱,平淡安稳地过一生。”
“你先不要拒绝我,我们可以试试,好吗?”他是双眼皮,眨着眼睛看他,带着小心翼翼,眸光颤动,能把人心都看化了。
陈青芒垂眸,一圈一圈地搅拌着咖啡,没回答。
祁扬缓了缓,笑笑:“姜阿姨很担心你,姚奶奶我也去探望过了,我在北京待不长,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思考。”
长指绕开咖啡杯沿,移到了一旁的菜单上,他把菜单推过来,很绅士地让她点菜。
陈青芒缓了缓僵硬的笑容,心里很感激祁扬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不能立刻拒绝,否则迎来的会是母亲的不休止的诘问。
甚至会把她遥远的高中时期拿出来哭诉,而那个小子,那个混蛋,多半又要成为喻钦的代名词。
点的菜很家常,但在这高档餐厅里价格又不止高了好几倍。她推回菜单时,礼貌开口:“等会AA吧。”
祁扬接住菜单,也不见生,向身旁的服务员又点了几样肉菜,这才作罢。他笑笑:“我在这餐厅有张预留卡,刚刚点完菜,服务员已经刷了。”
“那我晚会转账给你。”陈青芒回。
“不用,下次你请我就是,到时候我不会客气的啊。”祁扬微偏着头,笑容舒朗阳光。
他这样说了,陈青芒也只好作罢,点点头,“嗯。”
而后的一顿饭,两人聊天,随意地聊,都聊自己工作,也不算尴尬。
陈青芒听他聊自己的出的任务,模糊了地名,涉及机密他也跳过,不过已是十分危险,惊心动魄的任务。
他一直提起,“我的队长,他在Z市暴.乱的时候,为我挡了一刀,救了我的命,他是我最崇敬也是最感激的人。”
“我们抓境外走私犯,他也总是冲在第一线,丝毫不惧怕枪和子弹,这两年来,他立了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在军校时也立了好几次功,是我们军区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年轻一代的军人。”
陈青芒听得很认真,也很钦佩他的队长,她微笑着回:“希望你的队长,能够平安顺遂一生。”
吃饭的时候,陈青芒暗自观察祁扬的吃相,他吃得多,但干净,而且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出来修养很好。
饭后,他们出了餐厅,在四周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听祁扬聊他在部队的事。
分离的时候,陈青芒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想,他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祁扬转身去街边的娃娃机投了个币,然后很神奇地吊上来了一只橘色的小脑斧。他不由分说地把娃娃塞进陈青芒的怀里,挠了挠后颈,装作无所谓地开口:“青芒,你收下吧,这个不太配我。”
“你多少岁。”陈青芒看着眼前这样略带青涩的大男孩提问。有些突兀了,她觉不妥,刚想收回。
祁扬并不在意,很爽快地就回了:“二十四岁。”
哦,这样呀。怪不得和他在一起有一种难得的亲切感,陈青芒想可能她天生就特招弟弟。
她微笑着回答:“我比你大一岁,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祁扬站得挺拔,微低头看着比他小了一个头的小姑娘说这么正经的话语,也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一点,他说:“我不会叫你姐姐的。”
“下次见。”他转身,大步离去了.
陈青芒连着两天加班加到十点半,才调到了两天休去参加徐宛儿的婚礼。
连夜订机票,做准备工作,等第二天起床时,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重重的黑眼圈,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只熊猫。
无奈只好涂了很厚的遮瑕,因此妆也浓了些,口红配的是正朱红色,浓妆之下,明艳动人。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像她了。
她穿了件黑色长裙,及脚踝,八厘米的细高跟踩着有点硌人。带了件换洗的长裤和牛仔外套,便出了公寓门,直奔机场而去。
两个小时的飞机,她闭眸休憩了一会,醒来时发现面前的小桌板上有几张彩色的卡片,她打开一看,发现是几个电话号码,抬眼正巧对上了几个小伙子期待的眼神。
陈青芒柔柔笑笑,任卡片放在桌上没去管了。她透过窗户看窗外云层翻卷,阳光灿烂温暖,是很好的天气。
下飞机时,手机一看机,就冒出好多徐宛儿催促的消息,现在刚过十点,还很早,但宛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发了个定位过来,陈青芒记住了那个地址,然后在机场外搭了辆出租车,半个小时后,到达了婚礼地点。
是一家颇具艺术风格的酒店,陈青芒出示了徐宛儿寄给她的请柬,很顺利地进去了。
酒店二楼,场地很宽阔,陈青芒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她掏出手机给徐宛儿发消息,【宛儿,我到了。】
徐宛儿立刻回:【我十一点入场,你现在随便吃些蛋糕甜点吧,这么早来,肯定早饭都没吃吧,揉揉。】
陈青芒弯上唇角,轻笑回:【遵命,宛儿大人。】
耳侧刘海滑下来,她伸手撩起,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青芒?”
她侧过身,入眼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眉眼漂亮,面庞却还相当稚气。
陈青芒看着他,滞了一瞬,隐约觉得他有点熟悉,但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青芒学姐,我是陶锐安啊。”他声音有点低,语调似乎带了委屈。
陈青芒看不得软软的小奶狗,连忙站起身,微笑着回:“是安安学弟呀,我一直记得你的。”
陶锐安听见这句话倒是笑了,笑得腼腆摸了把脸,有点害羞,“记得我就好,当年你不声不响地离开,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啊。”
陈青芒红唇弯上,笑得温柔,“没什么事。”
陶锐安就近选了个座位,坐在她的右手边。他身后又跟来了个姑娘,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座位的旁边,看着他叫他,“陶博士。”
陈青芒眨眨眼,博士了,这小孩应该才二十四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作为炮灰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有点饿,陈青芒起身去酒水区拿了瓶鸡尾酒和一碟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