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小野:大人走了之后,我还是很兴奋,快天亮了才睡着。
容榉:我也是。
棠小野:怪谁!?
她谴责的目光越过餐桌落在他脸上,都怪他,非得大半夜爬阳台回应告白。
容榉:明明是你先表白的。
棠小野:大人你也太不矜持了,姑娘和你表白你就要接受吗?你从前还教导我要胸有惊雷、面如平湖,怎么现在反而沉不住气了。
容榉轻笑出声,心想她的表白他怎么可能不接受?
容榉:如此,那错在于我。我说不过你,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厉害。
棠小野:那是(得意脸)。
她放下手机,满足地咬下一口松饼,蜂蜜在她唇上泛起一层甜蜜润泽的亮光。
容榉看在眼中,喉头一滚。
哪怕没有蜂蜜,她这张厉害的小嘴,尝起来也是甜的。他想。
一顿平平无奇的早餐,经过两个人这一番暗通款曲,吃出了另一种味道。
菜头叼着根油条,眨着一双绿豆眼,傻乎乎地盯着两人来回看,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第七十章
又过了几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趁着众童子像车轮战一样缠着容榉汇报工作的时机,棠小野溜回房间,继续完成她的《地下情恋爱方案》。
她从前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谈恋爱,更没有想过恋爱的对象是自己上司。
混迹人类社会四十载的经验告诉她,办公室恋爱弊大于利,轻则影响利益分配,重则损害团队士气。更何况容榉这种“空降”过来的上司,根基浅、资历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破坏领导形象。
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把恋情之事埋在地下,拉手、接吻什么的,尽可能避开府上众童子的耳目。
这才有了《方案》第一条,禁止在河神府邸中发生密切接触。
她快写完的时候,手边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阿金。
当初她走的仓促,很多行李都来不及打包装箱就住进了河神府。阿金这次是受她委托,租了辆小货车帮她搬行李来着。
一箱箱衣服鞋子护肤品整齐码在货车里,阿金一下车就拉着小野的手嘘寒问暖。
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容榉有没有欺负你——阿金翻来覆去问的都是这些话。
棠小野甩开他的手,“放心吧,都是我欺负他。”
“可我总觉得你脸色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的脸色其实好得很,白里透红、红里透粉,一颦一笑闪耀着三月桃花的光泽,站在阳光下整个人都闪闪发亮——这是阿金从前没见过的。
棠小野当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恋爱了,指着院中一片如盖绿荫道:“此处山好水好空气好,我住了这么多天,脸色当然不一样!”
谎她是撒了,也不知道阿金信不信。
几个小时后,容榉处理完手头事情,发现了她压在他杯下叠成一小方的白纸。
《地下情恋爱方案》?
他越往下看,两道长眉越蹙得厉害。
和他在一起就如此见不得光?
他并不理解她的忧虑,只是心里微微不是滋味。
但如果她执意如此,他也会顺着她。
容榉走进来的时候,棠小野正在吭哧吭哧地整理衣物鞋袜。
“听说刚才有客人来了?”他斜倚在门边看她忙活,语气里透着点小情绪。
棠小野从箱子后探出个小脑袋,“你说阿金?他是来帮我搬家的。”
“我还听说,他连门都没进就被你打发走了?”
虽然有点冷酷无情,但念在对象是阿金的的份上,她这个做法他基本表示认可。
棠小野以为他批评自己刻薄,忙解释道:“哪有打发,我可是有给钱的好吗?”
给钱?这么见外?
容榉对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走上前刚想摸一摸她的小脸,她身形敏捷地躲开了,“在府上不能亲密接触,你忘了?”她指了指他手中那张纸。
容榉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棠小野见他面露失落之色,小声安慰道:“我完全是为了咱们长远发展着想,才这么做的。”
她见他绷着脸不吭声,又道:“虽然不能亲亲不能抱抱,但我心里始终思慕着大人。”
“哦?”容榉半眯了眼,端起一副质问的语气道:“有多思慕?”
棠小野咬着手指搜肠刮肚了一圈,眼眸一亮抬头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容榉闻言轻笑出声。这个上蹿下跳的野丫头竟然还会背古诗文了,真叫他意外。
棠小野以为他不相信,扬起小脸凑上前,“大人你别笑呀,你不信我?你看着我的眼睛,看到了吗,多真诚!”
“你的眼睛总那么不安分,哪里真诚,我看你像只狡猾的猫。”
“我要是猫的,这九条命我全都陪着大人一起过。”
棠小野说完笑了,弯弯的眉眼天真又淘气。容榉也笑了,这么肉麻的话亏她也说得出口。
***
棠小野收拾完行李,挑出几件扔去洗衣机清洗。
傍晚时,负责整理衣物的童子二丙不小心把一件白色丝质睡裙收进了容榉的衣物里。
容榉看到自己房间多出来的这条蕾丝睡裙,只觉得分外眼熟。
这不是,丑娘附身在棠小野身上时,她穿的那一件吗?
流水一样的丝绸滑进手心,这触感让他想起那一夜的香-艳-旖-旎画面。
如果那晚骑在他身上的人,是真正的她该多好。
总觉得有点遗憾呢……
容榉本想把衣服还给她,但脑中记忆的阀门一打开,那段回忆如潮水涌出,让他不自觉脸红心跳。
鬼使神差一般,他地把睡裙重新叠好,藏进自己衣柜的抽屉里。
***
河神府,杂物间。
这里是童子们秘密集-会的地方,类似于人类公司的茶水间。
小癸拉着大莲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聊天。
小癸正是那日后山撞见棠小野逃跑、误以为有人上吊的那位。
聊着聊着,说起了容榉。
这位大人年轻俊朗、脾气温柔、果敢能干,三观长得比五官还正,各种亲力亲为不说,对底下人也算宽厚,私底下也没有看宅男漫画一类的不良嗜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人身边那个女人。
小癸歪着脑袋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一定要收留那个叫棠小野的女人呢?”
他们并不知道棠小野和猫妖前世今生的冤孽,都以为是棠小野自己招惹了猫妖,躲在河神府里拿容榉当保护伞。
偏偏河神大人也愿意!
这两个人……一个是皎皎云间月,一个是瓜田里蹦跶的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大莲不解:“棠姑娘素日里待我们也算客气,留在府上有何不妥?”
他这一问,好几个童子打开了话匣子。
棠小野罪状一:绑-架容榉,以下犯上。此事大家有目共睹,不用再多说。
棠小野罪状二:根本没有女生应有的斯文模样。前几年为了抓一直老鼠精,她连下水道那种地方都敢去。自己去就算了,抓到老鼠精也不换身干净衣服,直接就敲门找老河神汇报,沾着污泥的脚印踩得满地都是,害得二丙等童子搞了一天的大扫除。
棠小野罪状三:太能说脏话。日常“你妈的他妈的你他妈的”,说的比“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还顺溜,甚至连王菜头这位总管级别的人物她都敢言语欺负。
棠小野罪状四:记仇!小癸不就是跑到大人面前告了次状嘛,她就恶语威胁要“抓一只新鲜热乎的吊死鬼给你好好科普科普上吊的正确体位”,这段记忆在小癸脑海中记忆犹新,半夜做梦都会哭出声来。
二丙最后总结陈词道:此女除了是处,一无是处。“我若是大人,才不允许这样的女人接近呢!”
大莲没有加入声讨棠小野的阵营,他比其他童子年长许多,冥冥中总感觉这位河神大人和棠姑娘之间关系不简单。
二丙说到最后,激动地摆出一张小桌板,提议大家把攒下的零花钱都拿出来开设赌局,就赌河神大人多久之后会被棠小野惹恼赶她出府。
***
自二人确定地下情关系后,容榉格外热衷于下山“拿快递”。
菜头知道自家公子物欲寡淡,一口断定这些快递都是棠小野买的,私底下没少批评这个败家老娘们!
菜头无心之说落到童子们的耳朵里,赌局的下注力度再次加大。
容榉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离开了河神府,就可以和心爱的姑娘肩并肩手拉手了。
容榉刚走出后山小径,刚离开童子视线范围,便迫不及待抓过了棠小野的手。
他脸上表情依旧一本正经,手心却紧张得微微出汗。
棠小野侧过头,瞥见他这模样,心里憋着笑。
容榉表面不动声色由得她笑,底下十指相扣抓紧了她的小手。
走了好一段路,他停下脚步,点了点自己嘴唇,目光落在她唇上,幽幽问道:“可以吗?”
棠小野拨浪鼓一样摇着头,指着身旁某处道:“不要,有摄像头。”
又走了一段,容榉又停下来,目光灼灼道:“可以吗?”
棠小野继续摇头,“不要,有人。”
好不容易来到某个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人的僻静角落。
这回容榉还没开口问,棠小野径自揽着他脖子,踮高了脚,主动自觉地献上一吻。
期待已久的气息萦绕在他唇边,他摄住那两瓣水润淘气的双唇,像馋嘴的小孩终于得到心爱的棒棒糖一样,深情而仔细地品尝着她的味道。
棠小野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把他亲吻时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因愉悦而微微抖动的长睫,因动情而舒展开来的眉宇,随着气息粗重而染上绯红的两颊……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他,这一瞬间她眼中的他不再是什么河神,只是天地之间一个和自己坠入爱河的男人。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河神府邸,杂物间。
童子们聚在一起好奇议论。
“怎么棠小野这段时间买了这么多快递,而且每次都要劳烦河神大人一起出去拿?”
“每次大人回到来都脸红红的,快递很重吗?”
“这个棠小野也真是没心没肺,什么粗重活都扔给大人做,也不帮大人分担着点。”
“别废话了下注下注。”
童子们口中“拿快递”的男女在小树林里不知道吻了多久,终于难舍难分地放开了彼此。
容榉靠着树干平复了一会呼吸,沾染着情爱的眼眸不复清明。他有种预感,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无法满足……
棠小野不失时机地劝诫道:“大人您要节制一点,你们古人不是常说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嘛。”
夕阳的光落在她小脸上,容榉望着她一阖一动的红唇,脑子里嗡嗡的,她的声音模糊地落在他耳边,什么发乎情、止乎礼?他分明只听进了“发-情”两个字。
第七十一章
晚春时令一过,夏天裹挟着暑气悄然而至。气温逐渐攀升,林中的蝉鸣一天比一天聒噪。
终于,在四月末今天,又到了季度评定会的重要日子,河神府上又忙碌热闹起来。
鉴于棠小野这一季度都被强制扣留在河神府上,工作上无所建树,所以不参与本次会议。
但是棠小野也没闲着,她这段时间多了一项特殊的任务——帮容榉洗床单。
这是容榉亲-自交代的,还特意叮嘱她这项任务不许假手于人。
棠小野很不理解,“你一个那么爱干净的人,为什么总是弄脏床单?”而且床单上总带着一股石楠花的味道。
容榉面对她的质问,总是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羞赧,别过脸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放弃了解释。
趁着大家都在楼下忙乎评定会的事,她溜进容榉房间收拾床单,收拾完转身瞥见他没关紧的衣柜门里露出一条眼熟的蕾丝花边。
她好奇地打开衣柜,惊讶地发现了自己失踪很久的睡裙。
容榉什么时候有这种怪癖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不对,这明明是她的衣服,他才穿不进这个size!
棠小野盯着手里的睡裙,这条蕾丝低胸高开衩的裙子在她看来过于性-感,一年穿不了几回。上一次穿它,好像还是被丑娘附身的时候。
不管她穿不穿,大人私藏他人衣物的行为,本身就是不对的!
棠小野晶亮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暗暗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
这次的评定会内容比较多,容榉几乎是忙活到傍晚才停歇。
回到房间,他舒展手臂活动活动筋骨,看到床单已经换过了,心想着他心爱的女孩又在忙什么呢?不如召唤她帮自己捏捏肩膀?
正想着她,就瞧见她穿着一件风衣走了进来,进来后还不忘把门关上。
容榉不解地望着她这身扣得严严实实的风衣,“很冷吗?怎么穿这么多?”走过来摸了摸她额头,和自己的体温对比后,关切道:“没发烧呀……”
难道是这段时间她洗床单碰太多冷水着凉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真得好好反省自己,好好修身养性,别再毁床不倦了……
棠小野望着他,不说话,只是笑。
她推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笑得非常阴险地解开了扣子。
一粒、两粒、三粒……
风衣里的睡裙一点点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