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为神一任造福一方,他这种变态与其到外头祸害别人……还不如拘在自己身边安全。
棠小野叹了一百零八口气之后,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男人,集中精力把猫妖的事给办了。
周家人在手机里告知了掩埋黑猫尸体的地方。
哪怕是修炼多年的妖精,被人类一顿恶揍,恐怕也元气大伤走不了多远。棠小野决定从埋尸之处着手调查。
这次,她打算独自行动,不再牵扯上容榉这男人。
为了避开他,她特地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洗漱穿衣,踮着脚走出房间。
早晨的天还没亮透,这个时间点容榉还没起床,屋里光线昏暗。
她不敢开灯,如履薄冰地经过容榉房门、穿过客厅,却发现玄关亮着灯。
容榉和菜头早已穿戴整齐,站在玄关灯下等她。
棠小野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容榉亮出了手机上的信息,原来昨夜棠小野和周家人探听消息时,周家妈妈把棠小野的动向告诉了他。
“她为什么平白无故和你说这个?”
“那位太太以为我也跟着去,说是雨天路滑,叮嘱我多加小心。”
“明明我才是行动的主力,她不叮嘱我,反而叮嘱你?”棠小野不满的目光逡巡在他脸上。
容榉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一脸“我也不知道”的无辜无奈。
棠小野心里暗恨,此人真是个老中青三代通吃的渣男!
水库边自杀未遂的女学生、住院部的小护士、周家的孩子妈妈……这些浅薄的女人全然被他的皮相所迷惑,不知道他内心的猥-琐-变-态。
菜头咳咳两声:“棠小野,你已经盯着我家公子看了整整一分钟了,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谁稀罕看他。”棠小野转身换鞋,一脸杀气地甩手出了门。
她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这张画皮底下黑暗的灵魂!
第二十三章
今日天气预报,阴天有阵雨,东北风3-4级。
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洒在初秋的天空,早高峰的行人撑起了伞,灰蒙蒙的街道中绽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伞花。
水汽缭绕着高楼广厦,隔着车灯的霓虹,这座城市看上去不太真切。
电车的车厢塞满了通勤的上班族,唯独棠小野所乘的这一列例外。
这是通往郊区的班次。
车厢里只有他们三人,棠小野隔着一大排空位坐在容榉对角线位置。
根据周家妈妈提供的信息,麻袋里的黑猫被扔到竹冈站出口不远一块荒野上。
下过雨后的荒野一片翠绿,风动绿叶,宛如一圈圈碧绿色的涟漪,蜻蜓翩翩穿梭其间。
繁茂的野草中露出麻袋一角,菜头奋勇地冲上前拎起麻袋。
麻袋抖了抖,里面是空的,没有什么猫的尸体。
棠小野毫不意外。
容榉耳朵一动,朝野草地的另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一条静谧的小溪从此处流过,棠小野注意到溪水边坐着一只猫儿。
一只背对着三人的黑色幼猫,尾巴末端秃了一小块的黑色幼猫,安安静静坐在那望着溪流,仿佛是临水照镜的美人。
黑猫转过身,绿幽幽的眼眸盯着来人,“我等你们好久了。”黑猫开口道。
竟然能开口说话!果然是一只成精的猫儿。
棠小野见它不躲也不逃,倒有些意外:“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何?”
“不知道。只不过有人告诉我,你会来。”黑猫舔了舔爪子,款款迈步上前。
“有人?”容榉半眯了眼盯着它:“是谁?”
“不知道。我只听见了他的声音。”黑猫望着菜头手里的麻袋:“那天我受了伤,睁不开眼睛。”它眼皮上还隐约能看到伤痕。
“是你留下的诅咒?”棠小野拿出相册:“你待在周家这么多年,为何临走前还要这么捉弄他们一家?”
黑猫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它直立起身歪着脑袋:“诅咒?什么诅咒?”
棠小野以为它是在装傻,容榉却蹲下了身,将手机屏幕摆在黑猫面前,把周家人这几日的遭遇图文并茂讲述给猫儿。
黑猫沉默了许久,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此地养伤,对周家人下手的另有其人。”
“你一直没离开过这里?”棠小野面露惊愕:“前几日在游乐场袭击我的,难道不是你?”
黑猫抬眼,“我从来没有做出过伤害人类的事情。”
“那周家的诅咒……”
“不是我做的。”黑猫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像墨团一样沉重灰暗的云朵朝这边飘了过来,似乎又有一场雨来势汹汹。黑猫摆动尾巴转身,受了伤的后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走吧,去个避雨的地方,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等一等。”容榉喊住了它,声音低沉而温和:“你的伤还没好,上来吧,”他朝黑猫伸出了手,“我带你一程。”
黑猫回头望着他的眼神有几分动容,温顺地爬上了他的胳膊。
棠小野狐疑地打量着容榉,想从他温柔和煦的面孔上看出一丝破绽,但是并没有。
***
六十年代,饥荒。
黑猫无处觅食,闯入了人类的村落。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发现了它。女孩有着白云一样干净明亮的笑容,她手里还有一块烙饼。尽管自己常常吃不饱肚子,但她还是没有丝毫犹豫掰下一小块喂给了路边的猫儿。
像是约定好的一样,每次黑猫跑出密林觅食,小女孩都会给它准备一些吃的,半块烤地瓜、一截蒸玉米、几口粗面馒头……
小女孩长大了,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走很长的山路去上学,黑猫一路跟着她,不让山路上游荡的野鬼靠近。
有一天,小女孩忽然转过了身,对着身后空气叫唤:“小黑,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我,我看到你的眼睛了。”
黑猫的眼睛哪怕在黑暗中依然闪烁着幽绿色的光亮。它知道自己露陷了,只好走了出来。
小女孩很高兴地抱起了它,带着它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它有很多可以趁机逃跑的机会,但是小女孩的手心很暖、小女孩的笑容很甜,它舍不得。
一只修炼了一百年的猫妖,就这样被人类的小女孩收养了。
后来小女孩长大了,到城里上大学工作,小女孩父母不让她带着猫儿。
“这只猫都养了十几年了,老了,别让它这身老骨头跟着你一路折腾。”父母是这样劝她的。
对啊,普通的猫儿只有十几年的寿命,它不能一直以这个姿态跟在她身边。
黑猫再次出现在女孩眼前的时候,它的模样变成了一只三花的小奶猫,守在她大学下课必经的树下,等着她第二次收养。
时间一长,这只猫妖也学聪明了,每隔个十年就装死一次,然后再变成小猫回到她身边。
人类的生命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光景,它多陪她几次,也没什么。
时光荏苒,小女孩变成了阿姨,阿姨又变成了大妈,大妈最后变成了老奶奶。
不管她走到哪,这只猫都会跟着她。
不管她白发苍苍或者皱纹密布,她依旧是它眼中有着白云一样干净明亮笑容的马尾辫女孩。
***
石壁下,黑猫躺在容榉怀里安安静静讲述着他这几十年的经历。
棠小野望着脚边的水洼,鼻尖有点发酸。
容榉的手轻轻抚过它后背,“你既然没有加害人类之心,那日大闹灵堂又是怎么一回事?”
“灵堂那座房子很久没人居住,煤气管道年久失修,我试了很多种方法提醒他们都没用,最后只好跳到了棺材上……”黑猫低头舔着毛,容榉看似无意的抚摸,似乎帮助了它伤口的愈合:“也不知道谁说猫跳上尸体会诈尸的,无知的人类。”
“原来你是为了提醒人类。”棠小野望着黑猫的目光柔和下来,不过她依旧疑虑:“那周家后来的遭遇,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的另有其人又是谁?”
“其实,我被抓进麻袋的时候,”黑猫顿了顿:“好像有另一只猫妖的气息出现在附近。”
“另一只猫妖?”这倒是出乎棠小野的意料。
“大约是我的同类路过,为了打抱不平,所以给周家人留下了一场恶作剧。”
“有破解的办法吗?”
“有,稍等。”黑猫忽然跳下容榉怀抱,跑到一旁小土堆压低了身子。
“它在那边干嘛?”棠小野小声问容榉。
“出恭。”
棠小野愣了,“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它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你一直盯着它,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容榉眼含笑意望着她。
棠小野用目光剜了他一眼。
黑猫拉完屎,本能地抬起爪子想要埋土,硬生生忍住了没埋。
“把我的粪便晒干后,配上死人坟头的香灰,用白酒送服。如此,可以破解掉猫族的恶作剧。”它说。
棠小野看了看地上那坨黑色不明物体,又看了看容榉,“我怀疑它也在恶作剧。”
黑猫瞪着她:“你要是不信,我这就把它埋了。”
容榉递给棠小野一个眼色。
“我信我信。”棠小野迅速领会了容榉的指示,上前用树枝把黑猫的粑粑夹进塑料袋里。
等等,为什么容榉给她一个眼色,她就要乖乖照做?
什么时候她也养成了如此卑劣的奴性!
容榉对她投过来的不满眼光无动于衷,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说你察觉到了另一个同类的气息?”
黑猫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气息?”
黑猫垂着头想了想:“修炼了五百年以上的猫妖才会拥有那样强大的气息。”它目光停在容榉身上:“几乎可以和你媲美的强大。”
菜头一脸不屑:“怎么可能和我家公子媲美,我家公子可是……”他还想往下说,被容榉一个眼刀硬生生截断了话头。
在一边铲屎的棠小野警惕地回过了头,她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
雨停后,黑猫带着三人一路走到了车站。
棠小野望着它的背影,惊讶地发现之前它在溪流边还一瘸一拐的腿脚,竟然康复如初了。
“我就送到这了。”它直立起身子,朝着三人挥了挥手。
棠小野心里疑惑,还有几句话想询问黑猫,却被菜头一把拽进了闸机:“电车马上就要到了,磨蹭什么呢?”
黑猫鞠了个躬离开了,消失在车站外的树丛里。
棠小野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菜头,把怀里的塑料袋往他怀里一塞:“这个,你拿。”
这不是黑猫新鲜出炉手感热乎的粑粑吗?菜头皱起了眉:“好臭。”
“废话,屎能不臭吗?对了,你家公子不是很强大吗?”棠小野对黑猫说过的话始终耿耿于怀:“有多强大啊,能不能拉个粉红色草莓味的便便,让我见识一下?”
“粉红色那是痔疮出血。”容榉坐在电车窗边,头也没回地说。
棠小野对此回答竖起了大拇指:“你家公子果然有经验。”
第二十四章
棠小野站在厨房里,面对着黑猫留下的重口味配方和纯天然原材料,陷入了沉思。
死人坟头的香灰好弄,白酒更是简单。但猫屎晒干了依旧是猫屎,周家人真的会为了治病而吃屎?
怎么办好呢?
为什么本年度的工作难度会呈爆炸式上升?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棠小野苦大仇深地对着晒得干干的猫屎发呆了半个小时。
手机震了一下,微信弹出新消息。
容榉给她发来一条链接:每天学烘焙-酒心巧克力熔岩蛋糕的做法。
什么意思,这是暗示她做一份酒心猫屎熔岩蛋糕?
棠小野抬眸,目光穿过厨房直射到沙发上一本正经看书的某个人。容榉啊,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变态。
***
周家人收到熔岩蛋糕的第三天,送来了一面“妙手回春”的小锦旗。
周家妈妈摘下了口罩,褪去猫毛的皮肤光洁如新。她亲切拉着棠小野的手:“蛋糕的酒香味好独特,巧克力里面莫非加了核桃干?挺有嚼劲的,口感真特别,孩子吃完还吵着要,蛋糕的配方能发一份给我吗?”
棠小野笑着摆了摆手,心想这个蛋糕配方是不可能告诉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送走了周家人,棠小野刚关上门溜回房间想睡个回笼觉,门铃又响了起来。
门铃显示器上竟然出现了阿金的脸。
今天恰好是教堂的休息日,他打着感谢棠小野协助处理周家一事的旗号,抱着一盒小熊曲奇和一捧玫瑰花亲自登门拜访。
棠小野不情不愿开了半扇门,“同事之间互相帮助而已,没什么好谢的,赶紧回去吧回去。”
“我连门都没进你就赶我走?”阿金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你这样,我可要伤心了……”
“那你伤心完了赶紧走。”棠小野作势要关门。
阿金用手肘撑住半扇门,把玫瑰花递到她面前:“给你的,谢礼。”
“能拒收吗?”这么大束花,家里垃圾桶塞不下。
“棠小野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无情。”金色的额发下,阿金湛蓝的眼眸里露出受伤小兽的楚楚可怜之色。
这时隔壁家门打开了,一个大叔提着垃圾袋走出来,八卦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