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两个大人吓了一跳,酣睡的婴孩也被惊醒了,撇撇嘴想要哭。

哦,不哭,少爷不哭。

带喜慌忙把孩子抱进怀里,示意春桃去开门。

这个院子自住进来开始,就没有人造访过,一日三餐都是春桃自己去厨房提回来,带喜忙着看顾孩子,更是寸步离不开身。

春桃有些怕,小心支开一条门缝,试探着道:谁呀,都睡了。

外头的人没有说话,一只嶙峋的手从缝隙里伸进来,瘦的可以看清骨节的形状。

春桃吓得一哆嗦,险些把门重重合上。她颤着嗓子又问了一遍,透过窗纱往外头偷偷张望。

廊下零星透着屋里的微光,一眼看去便是黑洞洞的院子,春桃转转眼珠子,视线骤然对上一张昏惨惨的脸容。

啊!

她惊骇着倒退开,外面的人收回手,将门吱呀一声推开。

带喜被那一声尖叫吓了一跳,放下孩子匆匆往外来看,便见一个细瘦伶仃的美人站在门口,穿着轻薄的白纱衣,被风吹的衣袂飘摇,不似生人。

夫、夫人?

带喜望着那女子凹陷的双颊,难以相信这是那个秀雅庄重的主母夫人。

王夫人充耳不闻,越过呆若木鸡的春桃,径直往帘幕重重处走去。内室的圆桌上点着根蜡烛,带喜日子过得俭省,连罩子都舍不得买一个罩,风一带就忍不住烛光摇曳。

带喜,春桃喃喃道,这真是夫人?老爷不是不让夫人见少爷吗?

她刚买来没多久,一直做着扫洒的粗活,只见过夫人寥寥几面,却也记得那是一个八面威风的贵妇人。方才那个女子,简直就是个痨病鬼的模样,要是带喜不说,她几乎要以为半夜撞鬼了。

带喜心里涩涩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跟着往内室去,远远站在柱子旁,就见王夫人蹲在摇篮边,痴痴地看那孩子。

那样的目光,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懂。

带喜,你怎么哭了?

春桃从袖子里抽出帕子,帮着带喜擦去眼泪。她只当是带喜怕夫人责怪,没有照顾好小少爷,心里琢磨着安慰的话。

其实有什么好怕的呢。老爷又不许夫人照顾小少爷,他自己也不上心,除了带喜和她,也没有人来照顾了。夫人病了那么久老爷都不管,可见是失宠了,也没办法责怪她们。

小少爷小小年纪,是很可怜,可她和带喜也尽心了。夫人要是骂她们,她心里是不服气的。

你不懂。带喜折身伏在春桃肩上,无声的掉眼泪。

春桃想说自己懂,是带喜胆子太小,谁知还没张口,忽然听到外间响起一阵梆子声。

府里一下子亮了起来,风里带来了哭声。春桃懵懂地看向带喜,不明所以。

带喜拉着她跪下,对着门外磕一个头,夫人走好!

带喜,你疯啦?春桃猛地站起身,扭头往帘子后看,夫人不是在看

掉漆的圆桌上孤零零燃着烧了一半蜡烛,蜡泪顺着烛台垂下来,凝成了直线。桌边的小摇篮里睡着小少爷,大红的襁褓在烛光下氤氲柔光,衬得那孩子也格外可爱讨喜。

并没有看到夫人的身影。

春桃心里一凉,软软跌坐在地上。

她想起门缝里伸进来那只手,干干巴巴的指骨,包裹着细细瘦瘦的皮,指甲是苍白圆钝的,看不见一点雪色。

那女子路过她的时候,听不到一点声音。

无论在呼吸声,还是脚步声。

带带喜春桃话里带了哭腔,抖如筛糠,方才、方才那个是

带喜呜咽一声,拉着春桃起来,今夜的事,谁都不要说。咱们用心服侍少爷就是。

夫人最挂念不舍的,便是少爷。

她走到摇篮边,看着里头浑然不知的孩子,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悲意。

我哪还敢说呀!春桃哭出声来,脸色惨白。

带喜!

院外响起高声的吆喝,院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带喜道:坏了,是老爷身边的来贵!她顾不得那又要哭的孩子,匆匆抹了抹脸,快步往院子里去。

院门天一擦黑就杵上了,外头的人进不了,要里头的人取了门杵才行。

带喜开了门,就见来贵提着灯笼,老爷负手站在一旁,脸上一派冷然。

老、老爷。带喜垂下头,不敢对上王仲济的眼睛。

王仲济冷冷盯视她一眼,迈步往里走。来贵亦步亦趋跟着,嘴里呼喝道:今儿是不是叫了大夫进来,说是没收诊金?以后再自作主张,仔细把你全家发买去煤山采矿!

带喜喏喏应是,想起哀哀不舍的王夫人,再对比没有半点慈父心肠的王仲济,颓然闭了闭眼睛。

从今日起,下人的月俸、饭食也从他的账上走。

王仲济站在摇篮边,望着那个号啕大哭的孩子,视线冰冷又阴鸷。他警告地瞪一眼两个下人,沉声道:若再有人自作聪明,全家打死。

带喜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含泪道:是。

第53章四十千

沈玉林带人往北郊走了十里,怕骑马阵势过大,等走过到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沈大人亲随们望着连绵的坟茔,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不是走错了?

沈玉林拧着眉头靠近一块石碑,手掌护着火折子,凑近了看上头的书刻。

石碑上长满了青苔,字迹斑驳看不清楚,只依稀能看见个姓氏,旁的都语焉不详,不知所谓。

都姓孙。沈玉林一连看了七八个,确定这是一姓的坟场,并不是乱葬岗。

可这与王仲济和张成的恩怨有什么关联?

沈玉林在土包上顺手刨刨,发觉土质虽硬,却不想说经年的老坟,大抵立了没几个年头。

他沉思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问身后的副手:王仲济原配姓什么?

王仲济是贫寒出身,中进士的时候已然娶妻,同他一样都是寒门薄户的妇人。内宅妇人,又不是京城人士,宣王府的人哪里知晓。

诸人面面相觑,只能道:吾等回城便去打听。

沈玉林颔首应下,一错眼瞥见坟群深处一个矮矮的坟包。那坟比别的坟包都小些,立着一块青石碑,并没有刻字留名。

这碑上头好干净。副手随他一起探查,忍不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