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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起身时已是巳时将近。
虞渊今日清早便换了盛煜的装束,带了数名护卫前往一处藏在深山的道观。从未在朗州露面的卢珣则乔装远远盯着,跟了一阵后回来禀报,说那姓段的果然将虞渊误认为盛煜,已尾随而去。
只是彼时盛煜尚未起身,卢璘没敢去打搅。
此刻夫妻用饭,卢璘禀报了动向,盛煜少了顾虑,饭后便将魏鸾送上马车,命卢珣、染冬和护卫们尽心保护,务必抵达京城。魏鸾因来路风平浪静,返程也不惹人注意,硬是说服盛煜,将她带来的护卫尽数留在朗州,只带了卢珣和染冬在侧。
好在玄镜司在各处皆有人手,卢珣虽非朝廷中人,对此极为熟悉。
若碰见麻烦,能随时召人救援。
盛煜拗不过魏鸾,瞧她满面担心快要哭了的模样,只能笑纳。
等车马启程后,回去处置剩下的事。
虞渊去的那座道观藏在深山密林之中,周遭山势险峻地形复杂,是个伏击的好地方。为免拖得太久,当天后晌,盛煜又让蔡靖带玄镜司的人马往那边跑了一趟,庄院之中的人整装出行,分批奔向道观,营造出盛煜欲离开朗州,先去道观拿要紧物事的假象。
当晚,虞渊宿在道观,盛煜埋伏于荒野。
夜半时分,原本销声匿迹的章家爪牙果然跟着那姓段的,尽数杀回来,还添了不少人手,直奔虞渊所在的道观。
盛煜以逸待劳,借着地势之利,与虞渊两面夹击。
一场鏖战后,章氏爪牙被尽数斩除,姓段的也落入盛煜手里。
可惜玄镜司也伤亡颇重。
但朝堂上较量厮杀,这种事无可避免,盛煜只能命人厚加抚恤,待狄肃抵达朗州后,启程奔赴镇国公的老巢庭州。
……
这些事都经由玄镜司传到卢珣手里,而后禀给魏鸾。
魏鸾悬了许久的那颗心,终于稍稍安定。
回到京城的那日,骄阳酷热,蝉声嘶鸣。
马车缓缓驶过宽敞的官道,两旁绿柳成荫,桑陌纵横。出城避暑的华盖香车如水流出,魏鸾坐在极不起眼的青帷马车里,掀帘望外时,还瞧见了两辆定国公府的,看那派头和周遭仆妇随从,应是她的舅母定国公夫人。
换做从前,魏鸾定会停车招呼。
哪怕仅仅一年之前,魏鸾还对两位舅母亲近敬重,时常结伴出游,共赴游宴。
此刻却连多看两眼都不愿意。
——太子妃与窦氏的恶意在前,定国公府虽未还为对她动手,但派了段叔去朗州,欲置盛煜于死地。昔日的血脉亲情与照拂之恩,早已在章皇后和两位国公爷的肆意妄为下撕裂,章家的刀剑指向曲园,无异于架在她的脖子上。
魏鸾绝难容忍他们伤盛煜分毫。
这样的事情,在一年之前,魏鸾是想都不会想的。
世事变幻之奇妙,大抵也在于此。
魏鸾沉眉落下侧帘,只取了团扇纳凉。
原本喧嚷热闹的城门口在她渐渐靠近时,忽然变得安静起来,旋即,马车缓缓停稳,传来整齐的马蹄声。魏鸾诧然瞧向外面,便见巍峨的城楼下,两队骏马整齐走出,马背上的侍卫盔甲严整,是东宫卫率的装束。
果然,卫队的后面,太子周令渊顶着烈日骑马而出,似要出城巡查。
魏鸾怕被他瞧见,连忙将软帘遮得只剩条缝隙。
透过缝隙,能看到人影晃动,渐渐靠近。
在经过这辆按规矩避让在道旁的马车时,周令渊忽然勒马,示意卫队原地停驻,他却拨转马头,径直往这边走来。骏马上的男人眉清骨秀,锦衣玉冠,目光直直望向这青布软帘,即使之中隙中窥视,魏鸾也感觉得出来,周令渊身上的气势似乎变了。
从前温和尊贵,举止尔雅,此刻虽相貌依旧,那目光盯过来时却让人觉得有些阴鸷。
他在车旁勒马,手里马鞭微抬,来挑软帘。
魏鸾心里咯噔一声。
——回京途中安稳无事,临近京城时,难免放松警惕。方才她闭目小憩,染冬怕她蜷着不舒服,将整个车厢都腾给魏鸾卧睡,而后坐在车辕,与赶车的卢珣闲谈。周令渊定是认出了染冬,才会忽然来这边。
虽说这事极易搪塞,但对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周令渊,魏鸾却还是有些惴惴。
作者有话要说:老盛横眉:手下败将,想干嘛?
第87章失礼
周令渊已很久没见到魏鸾了。
自从她嫁入曲园,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周令渊起初还会不死心地去敬国公府碰碰运气,今年诸事缠身,几乎无缘得见。而这半年,也是周令渊自出生以来过得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因镜台寺的事被禁足、太子妃被废,每一道处置,都如响亮的耳光扇在东宫脸上,令昔日的风光荡然无存。
这回去朗州,更是被人掳掠囚禁,在地牢里不见天日。
那对于自幼尊贵的太子而言,耻辱之极。
周令渊在屈辱、彷徨、愤怒中熬过囚禁,脱身之后,迎来的却是镇国公入狱的消息——庭州都督手握重兵,撑着章家的半壁江山,他的兵权若被蚕食,东宫便只剩定国公撑着,危如空中楼阁。
这些事,都是出自永穆帝和玄镜司的手笔。
周令渊被困之时,虽没能握住盛煜私禁东宫、形同谋逆的罪证,但这种肆意妄为的疯狂事情,除了玄镜司,还有谁能做得出来?永穆帝拿他的性命要挟章太后,除了玄镜司,还有谁能挡那把利剑?
是以回京之前,周令渊曾下过死令,让章家不惜代价,务必将盛煜的性命留在朗州。于私,是报盛煜横刀夺爱、忤逆犯上的仇,于公,可摧毁永穆帝手里最锋锐的那把剑,给章家喘息之机,亦令永穆帝锋芒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