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鄞声音有些激动到颤抖,然而他没有发觉自己的失态:“你知道若是没有我,你会成什么样子?被咬断脖子,被撕成碎片,是你想要的?”
“是啊,还得多谢葛令倾力相助,若是没有您,我怕是早就落入他腹中了。”
“……”葛鄞语塞,冷哼:“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毕竟你本不该如此。”秦愈莫名也烦躁起来。
话音一落,身后的声音就消失了。
葛鄞抱着罗月的遗体,一声不吭几步走到秦愈前面去,没有回头。
秦愈却不肯就这么算了,他追上去,用未染血的手拉住葛鄞。
问出了刚开始就想问的话。
“那你现在在生什么气?”
葛鄞的脚步停了下来。
第18章相互怀疑
“我没有。”葛鄞梗着脖子,舒出一口气。
“担心我?”秦愈说:“还说没有,刚刚急得脸都红了。”
“你太把自己看得重要了。”
撂下这句话,葛鄞就再也没有理会秦愈的呼喊,他走出了食堂。
秦愈在原地回想了一下葛鄞刚才的表情,明明是个热心肠的人,为什么还要装作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
“你想胳膊废了就算了是吗?”
葛鄞原本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食堂门口,他脸上隐隐的怒气秦愈全部看在眼里,秦愈都不太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将小模型残破的遗体仔细包好,小模型也被塞进去,留了一个脑袋出来。
“这做人啊,不仅要守信用。”秦愈忍痛紧跟上去,小声说道。
“最重要的还是要诚实。”
严安醒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谢评也撑着下巴,盯着墙上的人体穴位图发呆。
“里面的冰箱有吃的。”他看也不看严安,一只钢笔帽被不停地翻转,在桌面上敲出烦躁的鼓点。
“你呢?吃不吃一点?”从昨天游戏开始到现在,严安已经将近12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她饿得头晕眼花,胃疼得叫人直泛恶心。
“我已经吃过了。”
严安走到冰箱面前,打开拿出冰冷的面包和牛奶,就开始狼吞虎咽。
干涩的面包硬得几乎咬不动,她吃了几口,泪水就慢慢涌出来了。
可她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了全部的食物,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她收到过最高待遇的晚宴邀请,也经历过在深山里面几天只能吃野果充饥的生活。
眼前的冷面包和牛奶虽然不是最好吃的,但却是证明她死里逃生后的证明。
她吃完后,谢评也已经在门口似乎等待多时了。
他朝着她招招手。
严安几步小跑过去,谢评也问她:“这里有多少个这样的诊疗室?”
严安想了想回答:“5个。怎么了?”
谢评也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他说:“我刚刚使用了圣痕,看到了其他人的下落。”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严安和他相处算是挺久的,谢评也一般露出这样的神色时,那么说明这件事有些严重了。
“魏亭和郑彬已经死了。”
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严安头顶,她还没从昨晚的崩溃中恢复,那个咄咄逼人气焰嚣张的小太妹暴露了本性,她哆嗦了嘴唇:“都死了?谁杀的?”
严安完全想不到,仅仅一夜之间,她就成了昨天还在被她嘲笑的魏亭的模样。
“我们身边的人。”
谢评也说出一句模棱两可却意有所指的话,事实上他在心中几乎有了人选,但始终不能确定。
作为圣痕的化身,红鸦平日沉睡在谢评也脑中,必要时被宿主唤醒,就能显现实体。
谢评也向来谨慎使用这个能力,因为红鸦一旦化形,就和普通鸟类无异,有很多外部因素可能导致红鸦的死亡受伤或者被猎捕。
因为谢评也可以确定这个地方没有红鸦的天敌,又少人烟,所以红鸦一身都是伤痕回来时,他就知道有人已经发现了红鸦的存在。
自然也就发现了他和严安其中一人是圣痕拥有者。
这个人,不是葛鄞就是秦愈。
相比看起来更为神秘的葛鄞,儒雅斯文给他第一印象很好的秦愈反而成为了他的第一怀疑对象。
谢评也说道:“郑彬和魏亭昨天见过秦愈,而且和他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红鸦嗅觉异常灵敏,它能闻出不同人身上的味道,谁和谁接触过,接触时长,都能闻出来。红鸦传达回来的信息是,三人曾经在一个充斥着许多刺激气味的房间逗留。
“那,就是他干的?!”严安震惊道,转而又大怒:“这人果然不简单!他原来一直在骗我们,谢哥,咱们是不是也被他盯上了?”
“秦愈形迹可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们首要提防他。”谢评也如实说道,可他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严安小心问道:“首要?意思是我们还要提防葛鄞是吗?”
谢评也皱眉然后展开:“当然,因为这人很可能抢先我们找出罗月。可我感受不到葛鄞的威胁,他看似拒人千里,却目的明确,他只要他想要的东西,除此之外,他从未干涉过咱们行动。而伪装成新手的秦愈是比他还要危险的人。秦愈现在都没有和我们碰面,极有可能是知道自己被我们注意到了,然后在暗中等待将我们置于死地。”
他顿了顿,想到另一个可能性:“或者,他也碰上了对手。”
“你是说——葛鄞?”严安恍然:“的确,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已经碰面了,现在他们恐怕已经成了对方的眼中钉了。”
在严安的认知中,秦愈已经成为一个不折不扣杀人如麻的冷血恶鬼,亏他之前还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来欺骗其他人。
而葛鄞和他,一定在互相较着劲。
谢评也看了她一眼:“不过这些都还是猜测,真实情况如何,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今晚的生日宴会,所有人都会到场。
不管是坐山观虎斗,还是与其中一方联手,谢评也总不会是吃亏的那个。
在相隔了两条走廊的另一个诊疗室内,正在上药的秦愈打了一个喷嚏,牵扯到伤口的一瞬间,他倒吸了一口气。
葛鄞拿起一瓶双氧水,看了一会说明说道:“忍着。”
这句话还没进秦愈耳朵,他就往秦愈的伤口淋了上去。
秦愈差点没疼得撞墙上。
“你下次能不能让我做个准备?”秦愈任着葛鄞用纱布给他包扎,屋子里全是血腥气,被血浸染的衬衣已经不能穿了,他光着膀子坐着,一脸生无可恋。
葛鄞低头洗去手上的血迹,简短回答:“不能。”
他站起来将外套扔给秦愈:“这种程度的疼都忍不了?消毒能有多疼?”
“哎,算是我怕疼吧。”秦愈自知和他讲不清楚这些,糊弄着答应。在他看来,葛鄞对这世界的认知和他似乎相差得太远了点,有时候他都怀疑葛鄞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诊疗室出乎意料的大,除了三张寝床,还有液晶电视,冰箱,独立卫浴,以及一个小厨房。
葛鄞径直走向冰箱,拉开冰箱门,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他直接忽略了那些速食品和干粮,取出来一块鲜肉,一大把芹菜和三个白白圆圆的萝卜。
“要帮忙吗?”
秦愈见过葛鄞缝补之后,已经不惊讶他还会什么了,反正似乎葛鄞什么都会,还做得挺好那种。
对了,那只小熊,好像还在那个屋子里。秦愈想了想,这个小熊的出现应该有别的什么含义。
“不用。”葛鄞的声音传出来:“趁这个时候,你不如想想怎么对付谢评也吧。”
秦愈走到小厨房门口,他将外套披在肩膀上,闭口不谈郑彬对他的提醒,抱手道:“他怎么了?”
葛鄞利落起刀,将鲜肉切成丝,他总是擅长关注于每一件事情:“那个出现在房间里的玩偶,是他或者那个女的划破的。”
“哦?你知道?你给它缝补的时候问过它了?”
这段对话如此熟悉,葛鄞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到14—35发现了两张线索门牌,一个是放在桌子上面,另外一张在那个玩偶肚子里。”
“按常理说,没有人会去拿位置最显眼的那个。你怎么就这么神通广大,敢去冒这个险,还赌对了。”
葛鄞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有顿顿的菜刀剁在菜板上的声音,秦愈看着他将肉装盘,然后拍蒜备料,起锅烧油。
油烟还没开始弥散就被抽走,葛鄞静静等待油烧热,说:
“我没有说过,我拿到的门牌就是正确的。”
秦愈愣住在原地。
葛鄞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他那张是否是正确的,我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跟上来。在14—35我发现了不少线索,想必他们也发现了。”
鲜肉下锅,放入豆瓣酱,翻炒上色,倒入切好的芹菜段,葛鄞每一步都掐准时间。
他们找到了罗月的尸体,但是故事没有如罗月生命结束一样就此结束。
他擦了擦手上的油:“在生日前,罗月收到了很多贺卡,内容基本都不怀好意,大部分是在说罗蜀出轨无数,公然养情人,家庭不睦,对病人的多番骚扰,其中还有来自钱源生对罗月极具性暗示的话语。”
秦愈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皱眉:“那个厨子?”
他后知后觉惊道:“他他他恋童?!”
葛鄞将芹菜肉丝装进盘子里,洗锅准备下一道菜:“可是这一切没办法将食堂里的事情联系起来。”
他说:“所以,也许谢评也拿到的另外一张门牌,会给出比我们得到的这些都要明显的提示。”
言下之意,谢评也可能会先他们一步拿到“通关钥匙”。
秦愈陷入沉默。
“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人。”吃到一半,秦愈突然说道,“罗月的妈妈,一直没有出现过。”
葛鄞咽下米饭:“会见到她的。”
“怎么说?”
“14—35还有个跟她有关的东西,不过只有我看见了。”葛鄞似乎毫不担心,他对上秦愈的眼神。
“那是谢评也永远也发现不了的东西。”
“咚咚咚——”
墙上的钟发出报时声。
12点已至。
第19章第一次试探
在“乌托邦”世界里,类似诊疗室这样的暂时休憩地,并不是能容纳生者长时间休息的,如同每一个避难所都有一定容纳值,如果人数超出或者逗留时长过久,将会由该世界的构建者进行剔除。
比如在诊疗室,六个小时中生者只能待在此处一个半小时。
秦愈看着葛鄞将碗筷收好,他问:“我们还回来吗?他们可不能跟着去。”
带着两具尸体,去哪儿都不太方便,今天他们和谢评也是注定要见上一面的,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都是未可知的。
葛鄞走出来,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带走。”
秦愈说:“那就只有放在这里。”
“你不担心谢评也?”
“也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但是他们是否进去过诊疗室是个问题,若是他们没有进来过。”秦愈双手交叉撑着额头,“简直是白送啊。”
葛鄞想到什么,他敲了敲桌面:“我知道可以放在哪里。”
秦愈露出一只眼睛:“我们能进去的地方,谢评也他们也能进。”
“那就去我们进不去的地方。”葛鄞用绳子和布将罗月兜住,打了个结绑在面前。
说实话秦愈没懂。
神诀说,生者硬闯不开放的房间,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然后秦愈听到了另一个说法。
葛鄞说:“生者进不去,那就让死者进去。”
他们直奔食堂。
“聪明啊,不愧是你。”
秦愈看着葛鄞从食堂拖了一个假人出来,那些假人对秦愈两人不再具有攻击性,秦愈猜那个秃头蜘蛛才是导致这些人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威胁。
假人听明白了葛鄞的吩咐,他将罗月放到一间病房后就想走。葛鄞让他等一下。
然后葛鄞看向了小模型。
小模型现在变到了最小,它若坐着不动,和石膏娃娃没什么不同,就是面上的五官磨损很严重。
“等结束了,我给你画个好看的。”秦愈对它说。“你也跟着进去吧。”
小模型摇了摇,然后屁股下面出现一张纸。
“怎么这次从下面掉出来了。”秦愈拿起来看了一眼,拒绝道:“不行。”
葛鄞知道小模型说了什么,也冷声说:“拖油瓶一个就够了。”
“天黑我们就过来。”秦愈表示有被冒犯到,他装作没听见:“不要乱跑。”
小模型可怜巴巴地爬上包裹,把脸朝下,老老实实被送了进去。
剩下没有调查的就是禁闭室,听着名字就知道,是用来关押狂躁发作的某些病人的。不过到底是诊治,还是用作他用,一切都未可知
禁闭室在一条极小极窄的走廊里,通道拥挤逼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
秦愈推开禁闭室的铁门,入目的是一片无尽黑暗。他在墙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开关。
葛鄞站在门口,盯着那个门槛不动。
他好像很紧张,从一踏入禁闭室那一刻,秦愈就发现他对这个地方有些抗拒。
“我看这里没什么看头,要不你再外面等我?”秦愈委婉说道。
葛鄞摇摇头,气息有些不稳,但他还是走了进来。
“这地方连窗户都没有,禁闭室,是想让病人更紧张吗?”秦愈四处看了看,整个禁闭室通向外界的只有一个小通风口,地面正中放着一张椅子。
“这椅子——”秦愈走向椅子,葛鄞一下紧张起来,他抓住秦愈的手就往后拉,秦愈被他吓一跳:“你干嘛?”
葛鄞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他讪讪松开手,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没有理会秦愈,匆匆转过身,几步走出禁闭室,大口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