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 [金推]》TXT全集下载_66(1 / 2)

扑通一声,将领砸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身后避之不及的群马踏扁了胸膛。

□□一转,沉甸甸的红缨甩出一道血花,秦曜渊左手握枪,右手执刀,双腿夹紧马肚,如离弦之箭冲入夏军!

“跟着将军杀啊!”

“切不可让将军小看我们!”

剩下的百余真武黑骑看得心神激荡,热血沸腾,争先恐后地追随前方身影杀入敌群。

银枪横扫,长刀劈砍,夏军如野草枯树,在少年大刀阔斧的杀伐下纷纷伏倒。

温热的鲜血顺着鸦黑的睫毛淌下,鲜血覆了又覆,暴戾恣睢的火光始终在少年乌黑透紫的眼眸里燃烧。

古老的传说在无尽雪原上重演。

毁灭男神降临人间,所到之处无不鲜血喷涌,惨叫连连。

唯一能够阻止他的创世女神毘汐奴不在此处,只有当鲜血流满世上最大的河流,他的暴虐才会得到平息。

轰隆隆,轰隆隆,天边传来闷雷之声。

马蹄飞扬外,大地多了另外一种震颤。

是雷雨的前兆?

还是……

秦曜渊面色骤变,拽着缰绳一个急转,忽然向后奔去。

他厉色大喝:“跑!”

真武轻骑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刻入骨血的钦佩,他们想也不想地拉动缰绳,跟在将军身后调头疾驰。

轰隆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即魂飞魄散!

一条纤长的裂缝出现在白雪积压的山腰上方,巨大的雪体从中脱落,在下滑的过程中膨胀增幅,腾飞如云,如九天之上降临的千军万马,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奔腾而下!

突飞猛进的积雪转眼就覆盖了距离距离山脚最近的大批夏军,崩落的积雪在吞噬了数十万大军后依然没有半点减速,向着平原上的真武军埋头冲刺。

冰雪的寒气已经扑到鼻尖,回头观望的将士面无人色,哑声道:

“将——”

冰冷的雪花涌入他的口鼻。

顷刻后,天地寂静。

……

一阵绞痛忽然袭击了秦秾华的胸口。

银针在此时刺破食指,于暗玉紫色的男式大带上留下了一点绯红。

种玉比她眼睛更尖,秦秾华还在看着大带上的血点,种玉已经“呀”了一声,尖叫着府中大夫的名字冲了出去。

那突如其来的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大带上留下的那一点赤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是被银针刺破了指尖罢了,等种玉推搡着府中大夫走进内室时,秦秾华的指尖早已止住了血。

大夫带着治疗大出血的工具和药物连走带跑地过来,如今却对着瞪大眼睛也找不出来的伤口面露难色。

“这……已经不必止血了。没什么大碍,只要夫人避免伤口沾水……”

种玉眼睛一瞪:“什么不用了?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将军回来时你交代得起吗?!”

大夫哑口无言。

……确实交代不起。

大夫离开时,秦秾华的指尖不仅用药酒擦过了,还缠上了几层纱布,要不是她断然拒绝,诚惶诚恐的大夫还想往她指尖搭个迷你夹板。

种玉埋怨地看着桌上的男士大带,道:“府中那么多下人,绣工好的也不在少数,夫人要是嫌弃她们做得不好,还可以拿去城内绣坊让绣工代劳,何苦要自己亲手来做呢?”

“左右无事,绣着打发时间。”

“才不是呢……”种玉嘀咕道。

夫人明明是特意抽出时间为将军织绣,不仅绣香囊,绣荷包,绣发带,如今连腰带也一并绣了,难不成以后连将军的外袍内衣也要一齐包揽?

只有家中不宽裕的穷人才会这么亲力亲为呢!

“知道你心疼我……”秦秾华笑道:“我也绣不了两年了,趁现在还能做,就多做一些。”

种玉前一刻还在埋怨她为将军花费太多精力,这一刻,就从夫人的话里本能感到一丝不安,改口道:

“夫人要是想绣,每年都能绣,何必赶在现在一起绣完?”

秦秾华微笑道:“你说得对。”

夫人从不反驳他们什么,种玉没伺候过别的主子,可是她知道,夫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她不喜欢夫人脸上此刻不真切的笑,先扶起她的前臂,再说道:“外边雪停了,夫人想出去走走吗?”

“……也好。”

在种玉的服侍下,秦秾华披上轻薄温暖的狐裘,缓缓步出室内。

天上的雪絮不知何时停了,绯红初阳照在惨淡雪地上,就像斑驳的一地鲜血。

秦秾华怔怔看着地上红艳艳的雪,那股莫名的心悸又回来了,让她胸口里一抽一抽地疼。

“夫人?夫人?”种玉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喊。

她回过神来:“……嗯?”

“地上什么也没有呀,夫人在看什么?”小姑娘天真无邪地看着她。

“没什么,一不小心晃神了。”

种玉嬉皮笑脸道:“奴婢知道,夫人一定是想将军了。”

“……胡说。”

“奴婢才没胡说,夫人想将军时,神色都和平常不一样,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奴婢!”种玉神色得意,安慰道:“将军离去时,说了最早今日,最晚明日就会回来,夫人要是赶在将军回来之前把大带绣好,将军见着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秦秾华神色一黯:“大带染上了血迹,怕是只有废掉了……”

“废什么废!”种玉急了:“用红线在那里绣个眼珠子,再绣个螭或者蟒不就好了?夫人绣了这么久的大带若是就这么废了,不但我心疼,将军知道了也会心疼呢!”

秦秾华想了想:“也好。”

打定主意,她既想早日把大带绣好,又不愿再去看地上血一般的朝霞,转身走回内室,再次拿起了针线和大带。

烛光在缠枝莲纹灯罩后摇曳,为女子苍白的面庞增添了一抹血色。

她低着头颅,神情专注地绣着即将完成的大带,那只既在殿上挥洒过狼毫,也曾在江山棋盘上拨风弄雨的纤手,有条不紊地引线穿过暗紫色的织物。

针线穿刺间,一只峥嵘勃发的龙角在大带上初见端倪。

种玉一惊,刚想提醒她螭的头上没有角,看见她沉静的神情后,带着狐疑吞下了自己的声音。

内室安静无声,偶有一声烛火噼啪。

秦秾华想赶在秦曜渊回来之前绣好大带,可是,直到她的大带绣好,直到天边的落日被高悬的圆月取代,直到她等得浑身冰冷,腿脚发麻,一股不知名的恐惧攥住她的胸口——

他都没有回来。

“夫人……”种玉神色担忧地看着她:“将军应是明日才会回来,夫人不如收了大带,早些歇息罢,说不准,明日一早,将军就回来了呢……”

秦秾华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再等等。”

她有一种预感——

她必须等下去,如果错过今晚,她会后悔终生。

“夫人——”

熟悉的声音从院外响起,秦秾华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外室。

柴震冲到院内,身上甲胄染着鲜血,甫一见到秦秾华,毫不犹豫就跪了下去。

“夫人……”

他脸上的惊惶让秦秾华的身体摇摇欲坠。

即便是他被俘的那一刻,秦秾华也没在这个人的脸上见过惊惶。

可是此刻,他方寸大乱,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夫人……莫州叛变,夏皇率二十万大军围堵在定璧,将军带着三千轻骑奇袭夏军后方,不料发生雪崩,将军……将军和其他将士生死不知……”

他低着头,等了很久,手背上的泪水都被冷风吹干了,头上依然没有传来回答。

柴震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庞。

他以为她会哭,但她一滴泪都没有。

又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了。

她绝口不提将军,只是冷静地问他:“二十万夏军也被埋在定璧了吗?”

柴震一愣:“是……”

他慌了,但夫人没慌,她盯着他身上的血迹,道:“这是何处染上的?”

“这是属下在来瀛洲的路上,遇上夏皇安排在瀛洲城外的埋伏,两军交接时染上的。”

“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我们杀敌……属下来得急,不曾数过,但夏军听说夏皇被埋在雪山后,无心战斗,兵败如山倒,幸存下来的夏军最多三万。”

“瀛洲城内还有几万将士?”

柴震渐渐被她的冷静所感染,一路上好像都没沾过地面,棉花一般的双脚似乎又踏在了踏实的地面上。

他镇定下来,思索后给出答案:“十万余人,其中骑士一万。”

“我要一万轻骑,四万枪兵、箭手,再加上城内所有民工,带上足够的火把和燃油。我们今晚就前往定璧。”

“是!”

柴震领命后大步流星外外走去,踏出刺史府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想起夫人的问题——

“这是何处染上的?”

那一刻,她眼中的锐利让他想起了将军。

此时柴震才回过味来,难道夫人是在试探他?

将军如今生死不知,她却还……

柴震百感交集,匆匆离开。

……

夜幕之下,瀛洲城的城门缓缓拉开,无数人马从城中涌出。

从瀛洲到定璧,途中所需五六个时辰,秦秾华坐在马车里,眼睁睁地看着星夜发白,一抹猩红的朝日刺破黑暗。

“夫人,关上窗,休息一会吧。”种玉不知去哪儿哭过,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沙哑劝道。

“……我不困。”

秦秾华声音平静,面容沉稳,丝毫看不出悲痛之意。

种玉反而更加心疼,她不由哽咽了:“夫人,你难过就哭出来吧……”

她自己的泪先流了出来,然而,在她的注视下,夫人反而微微笑了。

她温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轻声道:“我没事。”

此时此刻,谁都可以伤心哭泣,她不能。

她不能有事。

秦秾华面露微笑,宽袖中的十指却深深陷入了手心。

她在心中一遍遍命令自己——

“我没事。”

第120章

苍茫雪原上,一具具尸体被陈列在雪地上,水红色的雪块堆积成山,无数民工正在埋头搜寻失踪的真武将军。

雪表上留有夏军营地的遗址,搜救范围控制在遗址到山底的一路,除了骑兵和枪兵,所有人都投入了救援,从日出到日落,再到又一次日落,雪表下的尸体挖出了一具又一具,始终不见他们要找的那一人。

算算时间,距离雪崩发生已经过去三日,就算真武将军一开始还活着,三日过后……

流言在民工和将士之中流窜,再加上大夏传回夏朝廷有意组建大军勤王救驾的消息,军中士气愈发低落。

柴震身负众望,在将军夫人身边转了几次,但他也没能把众人的心愿说出——

“已经过了三日,将军不可能还活着。还请夫人以大局为重,立即回城布防,以备夏军侵袭。”

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这三日来,无论什么时候,柴震都能看到夫人在雪原上参与救援。

她的贴身侍女种玉每日都在哭,可是柴震从来没有见夫人哭过,她不但没哭,还总是笑——

短短几日,她瘦得脸颊凹陷,面色雪白,寒风吹过她身上的大氅,发出空荡荡的声音。

失去最亲之人的感受,他已经尝过,正因为他尝过,所以她木然空洞的微笑,让柴震心如刀绞。

将军最是心疼夫人,如果将军看到了……

他放眼眺望雪原上数不清的尸首,眼眶一酸,险些当场落下泪来。

将军……还能看到吗?

“找到了!找到了!”

突然喧闹起来的雪原让柴震一惊,也让他视野之中的女子扔下手中木棍,快步奔向发现喧闹之处。

她的侍女种玉急急忙忙跟在身后,竟然还追不上脚步趔趄的她。

秦秾华冲到高喊着“找到了”的几位民夫前,看见雪坑里的东西,霎时双脚一软。

一股热流冲向咽喉,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夫人!”

终于追上的种玉眼疾手快扶住身子一晃的秦秾华,她往坑里一看,心都凉了——

血迹斑斑的穿云弓躺在坑底,周遭雪块被血泡得绯红。

“夫人……”种玉的眼泪流了下来。

夫人死死握住她的手臂,站都站不稳了,可是脸上却在笑。

“……将军的武器既然在这,人也应该在附近。你们做得好,继续往周边搜寻,回去后,定有重赏。”

种玉看她这般,眼泪流得更凶:“夫人……”

秦秾华视而不见,往身旁看去:“柴震……柴震?”

始终在她附近徘徊的柴震快步走来:“夫人,属下在。”

“你叫两个人,帮我把弓送回我的帐篷。”

“是。”

柴震没去叫人,他在坑前蹲下,双手拿起了穿云弓。

弓身极沉,他拿弓的双手爆出条条青筋,就连脖颈也不例外。他连拿弓都如此困难,将军却能拿在马上轻而易举开弓连射,不知疲惫。

将军和他的弓,他的枪,活跃在每一场战斗,无论是凶险还是轻易,他总是抢在士兵们前头冲向敌军。他的武器,对于和他上过战场的战友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战场之上,只要将军的身影不倒,真武军就不知恐惧为何物。

真武军和将军是一体的,没有了将军的真武军,今后该何去何从?

雪原之上,传来压抑的抽泣。民工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泪眼朦胧地看着柴震从坑里双手拿出的重弓。

斑驳的血迹为乌黑的弓身增添了一抹冰冷的杀意,柴震捧着这把令人胆战心惊的重弓,一步留下一个深脚印,慢慢地走远了。

雪原上的哭声还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