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带书干嘛……不是爬山吗?谢谢哥我自己来,”胡杨躲开赵淼快碰到他头发的手,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高中我放假都不会带书回去的,不是当摆设吗?谁会看书还是怎么样啊,装的挺爱学习,做作。”
作为行李箱里放了三本小说并且非常做作的人,赵淼现在觉得有点尴尬。他挑眉也不多说,笑着拿出隔离就要往胡杨脸上扑,不出所料这小孩儿又躲开了:“干什么啊?大清早的化妆,又不拍。”
“检查行李箱啦!快穿衣服!”跟拍PD直接用房卡把门刷开,胡杨视角里就是一群黑衣壮汉鱼贯而入,一个人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另一个直接把赵淼的火鸡面扔进了自己手上的塑料袋里。
胡杨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superme睡衣外加一条紫色的大裤衩子,对比赵淼那一身早就收拾停当的出街打扮,想伸手去撸一撸自己的鸡窝头,最后只能对着摄像机尴尬地笑:“这才六点半吧,哥哥姐姐起的比楼下的鸡还早呢?”
“快去穿衣服,快去。”赵淼凑到胡杨旁边耳语。
于是这孩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随手抓起地上的裤子外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腿一张连跳两床,直接冲进厕所就是咣的一声把门关了。摄制组还没回过神呢,厕所门又被人轻轻拉开了一条缝,胡杨探出个小脑袋耳朵都红了,给跟拍PD小声说:“姐姐你能给我拿条裤子吗?刚跑急了,抓的是裤裆劈了那条。”
胡杨没注意到银裴秋这会儿就站在门口,周围的人都被胡杨逗笑了,谁都没动手帮他拿裤子。胡杨尴尬到满地找缝儿,一抬头看到银裴秋,眼神儿先是跟看到救星一样,之后又飞飞速移开伸手去戳跟拍PD。说实话银裴秋挺尴尬的,他都准备走进去给胡杨拿东西了,就等那小孩儿开口,结果这人就躲。
“赶紧穿,要出发了。”银裴秋压着火气还是叮嘱了胡杨一句。
门关上前一刻胡杨才胆战心惊地看向银裴秋,声音都带着点儿颤;“知道了,哥哥你别脱。”
你别脱。
敢情好,银裴秋这火当时就下了,他没忍住嘴角不停地往上勾,笑声全变成了鼻子里吭气儿。手也找不到地方搁,银裴秋摸出一根烟溜到走廊上,笑得烟都没咬住,半晌火点着了,他才靠在墙上吐出一口烟。看起来他脱衬衣这事儿给胡杨留下面积不小的心理阴影,银裴秋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裤子,在谢应奇怪的注视下笑得像个傻子。
“银导演,赶时间,要出发去拍女艺人那一组了。”谢应这几天春风得意,得罪起银裴秋来完全不计后果。他眯着眼睛盯向银裴秋的裤裆,拿起自己的工作牌在银裴秋眼前晃,“导演,赶时间,你把裤子脱了给别人换啊。”
“你属狗听觉敏锐啊?滚。”
这厢胡杨进厕所之后把裤子脱了一半,惊觉自己说错话之后灵魂出窍颓坐在马桶上。镜子里他满脸通红,双目无神就像下一秒就要死了。胡杨觉得平时自己还挺正常的,但当他看到银裴秋,总是会在脑子里搜索关于这个人的细节,总想说点他俩都懂的东西。这种时候胡杨就会很紧张,一紧张,话出口就变了味儿。
“你真傻,检查箱子的时候你都没挣到什么镜头。”摄制组一走,赵淼就拉着呆若木鸡的胡杨到窗边喝酒。他直接把“好不容易”讨要回来的火鸡面扔进了垃圾桶,自顾自喝了一口酒看向胡杨说:“哪儿有你这样的?躲厕所不出来啊,露点肉又没什么。”
“我腿上全是毛。”胡杨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头上的小卷发都快耷拉下去了,“你说得对,我真的好傻啊。”
赵淼了然地点点头,递过酒瓶却被胡杨推开。胡杨直接扑倒在床上,侧着头看着自己没被翻动的行李箱,低声叹了一口气。不管有没有镜头都无所谓了,关键是他想给银裴秋留下好印象的原始目的被自己这一通瞎操作毁灭了个彻彻底底。“我真傻,真的。”他瘫在床上像条死狗,嘴上重复着初中课本上祥林嫂的台词,“如果我没有……唉,我真傻真的,淼哥我就是个蠢狗。”
房门这时候又被人从外推开,胡杨立马爬将起来坐的端端正正,一个劲儿冲赵淼使眼色把酒藏起来。赵淼却笑着摇头,跟走进来的谢应打招呼:“谢哥咱们准备走?这是胡杨,安排他和我坐一个车吧。小胡杨,这是负责跟拍我们的摄像师谢应,你叫谢哥吧。”
“我知道胡杨。”谢应走到电视柜旁抱手站着,向胡杨投来一个暧昧的眼神。他勾手拿过赵淼的酒瓶,闻了闻又递回去,话是说给赵淼听,眼睛却一直盯住胡杨,“少喝点儿,你们银导不喜欢烈酒的味道。记住咱们约的……时间,导演组的车就在你们后面。”
“哦对了,他的裤子没带两条,所以你穿条结实点儿的裤子。”谢应走之前回过头,笑出一嘴耀眼的白牙,单手在空中一撕,“嚓。”
“周白陶说的没错啊,”胡杨丧失了生存下去的意志,“谢应就是条疯狗。”
第八章
导演组为了节目效果,最终还是没能把赵淼和胡杨安排在同一个车。分给胡杨的是那个女团成员潘雨樱,他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满心欢喜地冲出电梯跑向约定好的停车位,一转角,和蹲在地上抽烟的潘雨樱一个对视,两人都直接愣住了。
人家南韩那边儿送了潘雨樱一个外号叫奶樱,小奶音唱甜歌,脸带点婴儿肥胸也大。胡杨自动代入粉丝所描绘的人设,觉得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绝对是乖巧甜美那一卦。结果这个乖巧甜美的小姑娘直接从地上拍拍屁股爬起来,左右看了眼只能把手上的烟地给胡杨:“大哥,抽一口?”
“不了兄弟,”胡杨嘴角抽搐看着烟蒂上的口红,“掉色了。”
所以说,偶像的嘴,骗人的鬼。
潘雨樱操着一口椒盐普通话,活脱脱一棵撒了花椒面的辣白菜。这丫头比胡杨还搞不清状况,不知道是装懵还是真傻。胡杨一边儿给她解释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川藏塔公草原,不是有个叫塔公的人家里自个儿的草原,一边掏出包里的藏红花口服液换掉了小姑娘手里的低卡冰美式。没摄像头的时候潘雨樱完全放飞自我,跟个大老爷们儿似的瘫在座位上,扭头小声问胡杨:“中午吃什么啊?”
胡杨从屁股兜里掏出做笔记的小本子,指给潘雨樱看:“这好像是咱们第一个拍摄环节,跟藏民一起吃东西。”
“那我们吃什么啊?”潘雨樱的睫毛就像小扇子,扑灵扑灵往胡杨脸上扇风。她点开自己手机上的B站界面,开始播放荒野求生:“象鼻虫?臭鼬?诶老哥你过来看一眼,滋溜一飙,巧克力汁儿!呲呲呲呲呲呲,boom!”
“你能看点儿别的吗?”胡杨咽了一口唾沫,别过眼不想看那半截被咬开的象鼻虫。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生怕对着跟拍PD吐出来。
“准备开拍咯。”
“好哒姐姐!”
说时迟,那时快,潘雨樱直接关掉手机扔在一边,立马就从北京抠脚大爷变回了南韩小甜心。她脸上的妆容叫直男素颜妆,内眼线画得飞起,口红刚才还掉色沾在了烟头上,这时潘雨樱扭过头来问胡杨:“我看起来还行吗?早上没化妆,感觉这样不是很好看。”
“那你一会儿别吃东西了。”胡杨瞥了潘雨樱一眼,小声补了一句,“口红会掉哦。”
“你过来点儿哦。”潘雨樱凑近了跟胡杨咬耳朵,“不知道了吧,刚才我补了口红雨衣!”
看来偶像这门学问,胡杨研读地还不够深。他一直觉得自己就该好好跳舞练练唱歌,该笑就笑,外加给粉丝们分享一点儿私生活就足够。可这两天先是赵淼后是潘雨樱,这两个人接二连三地给胡杨上课,弄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苹果娱乐从来没教过胡杨该怎么当好一个偶像,这大概也是他们组合最终沦落到各奔东西的原因。
“咱们必须这样儿吗?”
车程开到一半,日色已然低垂,摄制组开到加油站休息,艺人也下车放风二十分钟。胡杨耷拉着脑袋站在车边,潘雨樱靠在车旁咬住口服液的吸管,不解地看向胡杨:“咋子咯嘛?……我是说怎么样?嗯,什么样?”
“比如不做自己?或者很卖力地去表现不属于自己特质的东西。”胡杨莫名觉得他和潘雨樱有相似的地方,所以说的话不知不觉就带了些内心的剖白。他看着西边逐渐沉入山丘的太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我好像真的不是很专业。”
“这一块来说你确实是不够,按照‘海外’标准。”潘雨樱咽下最后一点口服液,仰头给了胡杨后脑勺一下,随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上节目之前了解过我们几个没有哦?基础的总该会吧。”
“我知道,百度百科上写的你喜欢吃布丁,孙姐结过两次婚而且喜欢买包,淼哥喜欢温柔善良的小姑娘。”胡杨如数家珍地点出来,“我还看到银……还看了很多关于我们要找那些植物的书,还有登山的功课,高原反应的应对措施,当地居民生活习惯之类的。”
“后面的有用,前面的都是画皮。”潘雨樱拿起手上的口服液瓶举例子,“就拿这个说吧,别人根本不关心口服液里百分九十都是水这件事,他们就看重那一丁点儿的藏红花。像这种爱好不过就是增甜剂,让你吃起来更舒服更舍得掏钱而已。”
胡杨总算是明白了公司为什么给自己树人设这件事,也搞明白了为什么其他人仅仅因为浓妆耳钉就被打上了高糊马赛克。一张张的标签被贴在这些艺人身上,到最后逐渐变成了画皮的五官和肌底。偶像所装点出来的一切都是放在橱窗里的售卖品,让人以低廉的价格获取一个似乎遥不可及的梦境。
但这种真人秀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呢?它所揭露或者表现的东西如果都是出于演绎,那策划书上写的那个真字又有什么意思?
“这就是摄制组和后期剪辑存在的必要嘛,”潘雨樱似乎看透了胡杨的疑问,她全身放松地倚靠在车门上,放空自己目送夕阳逐渐西沉:“前者想方设法逼你露出真实的一面,后者把这些拼拼凑凑,弄出一个看似很真其实很fake的鬼东西……哎呀,艺人就是要抓着没镜头的时间偷着做自己嘛,比如抽个烟。啊——!扯到头发了卧槽我刚植的发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你说这么多。”潘雨樱看着手忙脚乱帮她弄头发的胡杨,眼里闪过一丝心酸和疲惫,“反正我觉得我的粉丝肯定不会喜欢真正的我。”
两个伤春悲秋的年轻人坐上车就一语不发,明知道有被恶剪的风险,胡杨和潘雨樱都提不起说话的劲头来。胡杨又拿出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海拔升高让他止不住眩晕的感觉,只能停笔播放那天银裴秋处女作里的插曲。
“我好饿。”潘雨樱恢复的很快,又开始对着镜头撒娇,“胡杨我们一会儿大吃一顿吧!”
有位名人曾经说过,上天给你浇了一盆凉水,别急着擦,因为他的手里肯定还有下一盆。这位名人是周白陶,第二盆凉水现在已经浇到了胡杨的头上。九点零五分他们终于赶到了拍摄地,和专家汇合后一行人捂着空空的肚皮就冲向了拍摄地搭建的篝火帐篷。这里没有潘雨樱料想的象鼻虫,但也没有赵淼期待的烤全羊。
胡杨捧着手里那碗撒了一把盐的血糊糊,只能和一旁的潘雨樱交换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当地最高的礼遇,杀一头小羊掏出心肝肺,剁成肉酱来招待贵宾。血腥味儿直冲人的天灵盖,在场包括工作人员都喝不下去。节目组请来那位登山领队倒是捏着鼻子喝下去了,他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这些风俗文化,一众人似乎像看猴戏一样等着这些艺人出丑。
“这怎么喝啊?”作为在节目里见识过鲱鱼罐头的人,潘雨樱还是被眼前这堆必须打上马赛克的食物打败了。她只能抬眼向周围的工作人员求救,结果别人都忙着去拉直接离席而去的孙银桥。赵淼用舌头舔了一口,也端起酥油茶狂灌。
潘雨樱还以为胡杨也因为这件事发愁,一转头她就看到胡杨含了一口滚烫的酥油茶进嘴。那小孩儿被酥油茶烫的直扇风,眼眶直接红了一圈,像条狗似的吐舌头。胡杨见潘雨樱看过来,自己居然先笑开了:“我给你说个能喝下去的诀窍呗,像我这样,喝口烫的。”
潘雨樱强忍住嫌弃的表情回答说:“这样就能把它们烫熟啊?”
“这样能把你的味觉烫没。”胡杨低头一直笑,眼神突然就变得坚定起来。他拿起那个烫金小碗仰头就往嘴里灌,没来得及刮的胡茬上都沾了些血沫子。这人把碗往桌上一搁,里面干干净净没剩一点儿东西,他扭头冲潘雨樱龇出一嘴带血的牙:“毕竟我以前也没受过这种最高礼遇,有点儿心动。”
“喝!谁还不能喝了!”潘雨樱拿起酥油茶强行跟胡杨一碰,“敬最高礼遇!”
“敬最高礼遇!”胡杨抹掉嘴巴上的血,“你看看像不像你早上花了的口红。”
远处银裴秋坐在摄像机后面看着这一幕,挑眉深吸一口气。这场摄制组和艺人之间的“真实”拉锯战已经取得了他们想要的结果,暴脾气的离席,该紧张的紧张,尝试后放弃的也有。可银裴秋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看着胡杨抹的一嘴花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综艺真要把人逼到这种程度?”他无奈向身旁的程导演发问,扭头却发现程导演已经睡着了。银裴秋只能在一旁熬着,看到这把落后习俗当作折磨手段的一餐结束,他一喊卡,潘雨樱和胡杨就搭着手跑到帐篷外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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