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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我问,“委托里不是说遗书格式一致么?我没从这看出什么明显的书信格式啊。”
边尧把每张遗书的图片放大的最底部,指着一个英文的简称:S.I.P.
“SIP?什么意思?”我问。
边尧摇摇头:“不知道,但每封遗书最后都有这么一个落款。”
我查看了一番,还真是无一例外,问:“怎么发现的?”
边尧说:“是有一个家长起初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怀疑她是在学校被霸凌了。为了引导舆论向学校施压,推动警方展开调查,才在网上发布了这封遗书的图片。但是调查发现,他女儿遗体上的那些伤痕并不如他所料是同学霸凌的结果,而是他女儿一段时间一来自残造成的伤痕。”
“但是很快,有了另外两个家长联系他,说是自己的儿子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据他们所说,自己的小孩儿原本很开朗活泼,但是最近变得愈发内向,不愿意和他们交流,每天关在屋子里。而后不久前,也在一个深夜……2点左右吧,吞药自杀了,留下一封遗书,落款也有SIP这三个字母。”
我越听越觉得诡异:“这个小孩儿自杀前也开始自残了吗?”
边尧点点头:“你看,小臂,胳膊,大腿……”
“我靠!”我叫道,“你要给我看这种照片之前先做个高能预警啊!而且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边尧看着我,说:“是我从Lunatic上买来的。”
我愣了:“什么?”
“不只是死者死状的照片,他们的遗书、遗物、生前最后的聊天记录、最后拍的一张照片等等,都有人买卖。事实上越是鲜血淋漓、离案发现场近的遗物收购价越高。”边尧说,“但我调查过了,Lunatic在这个事件中只是一个交易平台,交易规模并不大,也不是这些照片的原创平台。只是因为Lunatic上聚集的变态特别多,所以仍然产生了一些供需。”
我呆了呆,忽然反应过来,问:“等等,你是每天挂在Lunatic网站上看他们在干嘛么?”
边尧故作轻松道:“也不是每天,就是想起来了去看看,上面内容太多了,又层层嵌套的,要按照传统逻辑去调查根本很难入手。所以我就偶尔上去瞧一下,看能不能撞上有意义的线索。”
我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你之前怎么说我来着?小蛇凝视深渊的时候也不要靠得太近啊。”
边尧闻言笑了笑:“好的小龙。”
我调整思绪,继续问:“所以你在观察他们拍卖照片遗物的过程中,有没有问出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我问了,甚至为了进一步询问还买了这些照片,但是对方绝口不提,只说知道的人就会知道,不知道的人便不该知道。”
“靠,这么神秘。”我说,“那家长呢?委托人他们知不知道更多线索?”
边尧摇摇头:“他们其中有好些人,甚至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女是自杀的,他们一直和我说自己孩子是多么优秀乐观,在学校人缘是如何的好,连自残的迹象都没看出,更别提其他的。”
“哎,孩子在家长眼中总是有一套定式的印象,最亲近的人对身边变化的察觉往往最迟钝。”我叹了一口气。
边尧指着其中一份遗书——过于稚嫩的字体写在练习册撕下来的纸张上,他说:“唯一对情况了解稍微深入一点的,是这名委托人……他弟弟才14岁,上初二,却自杀了,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他说弟弟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不太对劲,以前明明和他特别亲,那阵子有时却甚至一整天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十分反常。”
“他本人由于打游戏经常熬夜晚睡,有几次他凌晨出来上厕所,发现弟弟卧室还亮着灯,只是他一敲门,弟弟就把灯关了。”
我皱了皱眉,问:“他没去问过吗?”
“当然问了,但弟弟什么都不说,他只当弟弟中二病犯了,或者早恋受挫之类的,没什么大问题呢。”
“我死了之后,妈妈的压力会小很多,哥哥也可以换更好的手机,可以继续打篮球,你们都可以过得更好。”我轻声念着遗书上的内容,“怎么这些小孩儿一溜都觉得自己对家庭是个累赘,谁给他们灌输的这些想法。”
“可不是?”边尧说。
我这时忽然觉出不对劲来:“等等,你这分明是已经和委托人接触过了!刚才还骗我说什么准备通过网络问询、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边尧一脸说漏嘴的表情,我立刻站起来朝门外走:“我要告诉月哥去!”
“等等!”边尧立刻扑过来将我双臂箍住,大力按回到沙发里。
“放开我!我打不过你……我叫月哥收拾你!”
边尧动作利落地把我两只手搅在一起按住:“你稍安勿躁!我没有直接和他们接触……我说真的!我只是交换了几封邮件,真的……我连微信都没用。”
边尧一条胳膊压在我胸前将我制住,另只手把自己邮件记录戳到我面前:“你看你看,我手机密码你都有,你随便翻。”
我对这家伙的老实程度已经不抱希望了:“你放开我,我不相信你了,你老骗我。”
“没骗你,你看,我只是多问了点细节来判断要不要接这个委托。”边尧说,“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了吗,你答应了我才决定接的。”
“你少说这些好听的,就知道忽悠我。”我夺过边尧手机拿在手里翻了翻,确实只有几封邮件往来,而且他没有选择全体回复委托邮件,反倒是分头联系了几名委托的家长——之后的内容主要都是对方在长篇大论地交待情况,边尧只简单问了几句话。
“啧,行吧……”我不情愿地咕哝道,抬头赫然发现边尧为了单手压住我,整个人都骑在了我身上,这便造成了目前一个诡异的局势——我基本是面对面把边尧抱在腿上坐着。并且由于这家伙身高问题,几乎把整个顶灯的光都遮住了,只能看见他头顶和耳朵尖的一圈光晕,和略微陷在黑暗中的五官。
大概是觉察到了我的目光,边尧警惕地低头看我:“我放开你,你不要再跑了嗷。”
“那……那可说不定。”
我这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可不就是希望边尧别放开我的意思吗,连忙掩饰性地推了他两把说:“快起开,重!”
边尧没说什么,我也不敢看他,只觉得他的视线一直锁在我脸上,搞得我都不敢呼吸了。
随即我感到腿上一轻,面前恢复了光亮,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边尧忽然说:“你刚才放学后,去和那个猫头鹰大叔聊什么了?”
我讶异道:“咦?你看见我们了?”
边尧点点头。
和大叔谈话的内容在我脑中转了一圈,我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就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他建议我们俩别谈恋爱。”
这次轮到边尧露出惊讶的表情了。
“啊?”边尧难得茫然的样子叫他显得有点可爱,“为什么?不是……啊?”
他又“啊”了一声,我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意思啊,你笑什么……别笑了,你快解释啊。”
我“哈哈哈哈”地越笑越开心,边尧食指和中指掐住我的脸边肉,竟然露出一丝焦急:“别笑了,你们说什么话题怎么会说到这个。”
我决定不逗他了,说:“他当时在说灵契的关系是很脆弱的,需要悉心维护,如果两个人谈恋爱,之后又分手了,那么会将很麻烦。”
“哦……这个啊……”边尧松开手指。
“你觉得呢?”我又问,“你也这样认为吗?”
边尧顿了顿,看着我,却说:“我认为真龙是不存在的。”
我:“啊?”
边尧又说:“我认为人若是失去了属性能力,一辈子便只能做个废人,再也不能恢复了。”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又似乎明白了一点。
边尧说:“我还认为,这个天天追在我后面问东问西的猴子烦死人了。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还这么爱管闲事,这家伙未来也肯定不可能变可爱。”
萦绕在我心头多日的迷茫和忐忑被奇迹般地吹散了一大片,我笑起来:“你真香了吗?你在和我告白吗?”
边尧错开身子,抱起自己电脑,摇头晃脑道:“我还认为,我一个不注意,傻猴子就会跑去月哥那里告状,把现在的委托内容全抖落出来。”
“喂喂喂!你不要转移话题,趁机坑我答应你替你保密啊。”我不甘心地伸手去拽他,却被边尧灵巧地躲过了。
“等等,你给我站住,”我控诉道:“你这个狡猾的蛇!”
第49章乍暖还寒的雾天(6-3)
“好了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次委托人很多,单靠我一个人问询下来实在力不从心,你也帮帮忙。”边尧说:“我把其中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你,然后用这个共享账号。”
他凑过来,对我演示如何登陆这个通讯软件,解释道:“这样我们俩可以同时登录,所有聊天记录不论是文字还是语音都可以保留下来。而且若是委托人之后提供更多的信息,我们也都可以看见……”
边尧发过来一个共享账号,登录名是Y2,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他和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缩写合在一起。
说实话,我虽然跟在边尧屁股后头围观他处理委托也半年多了,但一直是作为一个挂件生存着,根本没有“团员”的自觉。一是边尧除开进入灵域之外,其他时间其实并不怎么需要我的协助——我并不如他聪明,也不如他心细,甚至还要他多花时间来解释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思维。若非未免他临时卷入灵域战斗,我平日里大可不必尾随在他旁边。但经过这几个月下来,我已经熟悉了他的思维方式,有时甚至不需要边尧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做事方式和调查方向,却从未觉得他这个接委托的小小万事屋是我们俩人共同的业务。
我看着他发过来的两个委托人信息,不确定道:“我该问他们些什么呢?”
“事实,你需要尽可能地问出更多事实。”边尧说:“你是一个客观的第三方,理应可以用最无偏见的眼光看待事实。虽然这很难,因为从你和事件接触的那一刹那开始,主观性的偏见就开始产生了。但你毕竟不是委托人,和受害者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而这些主观性的描述会干扰你的判断。抛开这些寻求自杀的人‘曾经是个多么开朗活泼的小孩’,你得要看到那些家长们不愿意看到,或者不愿意承认的部分。因为一个好端端的人,从生走向死,这中间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改变。”
我一下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思索着说:“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任何变化,比如那个哥哥,他弟弟开始沉默寡言不和他交流开始,他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没错,所以我把他也分给你了,不只是他,还有我此前说到的另外一对父母,他们察觉到了儿子逐渐变得内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你得要帮他们弄清缘由。”
我皱起眉:“人活着的时候都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人已经走了,我们真的可以查出来么?”
边尧闻言叹了口气,说:“只能尽力了,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不知道代表什么的SIP字母。”
我俩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我说:“我觉得此刻需要申请场外援助。”
边尧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纠结,我立刻明白了——他肯定猜到了我要说谁,甚至于在我想到这个人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
“我不……”边尧挣扎道。
“你对自杀和教唆自杀了解多少?”我问。
“不多,但……”边尧声音越来越小,“就是从网上看来的。”
“你有第一手接触过自杀幸存者吗?”
“你有开导接诊过任何有自杀倾向的人吗?”
“没有没有,”边尧打断我,“好了我知道了,你给翟齐打电话吧。”
我立刻发消息道:师兄,有时间吗?能不能请教你点事。
翟齐很快回复了:可以。
边尧见状溜到电脑摄像头背后坐着,一脸别扭:“别说我在。”
视频联通之后,翟齐出现在一个陌生的背景前——他穿着颇为居家的浅灰色运动衫外套,头发也没有抹任何造型产品,看起来气质很不一样。他注意到我的眼神,主动解释道:“我在家。”
gu903();“是不是打扰你啦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