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说:“稍微看一眼就好,我很喜欢你拍的跟Lucky玩球的视频。”
胡先生笑了笑,带我来到阳台边上拉开窗帘——成年的阿拉斯加趴在阳台上好像一只巨大的毛毯,胡先生敲了敲玻璃,它闻声立刻站起身来,前脚撘在窗台上,尾巴疯狂地摇动。
“挺乖的啊。”我说。
胡先生打开阳台门,一只大毛狗瞬间冲了进来,半跳起来起来不住地扑他。我心想,这要是个瘦弱的妹子,出去散步哪里拉得住。
“你家大橘呢?”我又问。
胡先生扫视了一圈,嘴里喃喃道:“大概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吧。”
他在客厅和书房张望了好半天,才在客卧的沙发床地找到那只加菲猫——大猫缩着身体蹲在床底,黑暗中放光的猫眼和某条绿蛇还挺像的。
我伸出手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加菲“喵”了一声,身子扭动着后退两步,藏得更深了。
我:“……”
边尧露出幸灾乐祸的可恶表情。
胡先生随我们来到客厅坐下,开口道:“我做宠物博主也快两年了,从稍微有点人气——也就几万粉丝的时候开始吧,就经常会有人来喷你。”
我惊了:“小动物这么可爱有什么好喷的?”
胡先生无奈地叹气道:“大部分是一些本来就不喜欢猫狗的人,你发出去遛弯的视频,他们就会说你的狗太大会吓到散步的老人,城里根本就不该养大型犬。你发喂零食的视频,他们就会说什么连个畜生都比人吃的好……诸如此类的。本来有些观众只是正常地看视频,但有时也难免被这些人带起节奏,有时候一条微博下面好几百条都在吵架,看着也真是挺烦的。”
“虽然我都是尽力地不去让这些人影响我的心情,也一直在网上呼吁文明养狗,比如说大狗尤其牵好绳子什么的。但是每次出了那种犬类伤人的新闻,或者家养犬在外面被打死什么的,就总会有很多人艾特我。”
结果这次还真是自己的狗伤了人,我暗自咋舌,说:“放心吧胡先生,我们肯定会保护好你的隐私的。”
胡先生点点头:“谢谢。”
边尧问:“你昨天在电话里说,有人私信你威胁要给你的狗下毒?”
“没错,”他点点头,“这种键盘侠我一般是不会理睬的,最多就删除拉黑一条龙。但是这个人特别执着,后来又换了一个号威胁我,还说出了我小区的名字。”
“他人肉你?”我不可置信道,“和一条狗,能有多大的仇?”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威胁我之后不久,Lucky就忽然咬伤了人。这是以前从来没发生过的情况,它连和别人玩的时候都没有去咬的习惯,所以我只能怀疑是它在外头不小心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胡先生说。“我的狗比较大,要散步的话我会尽量避开小区里人多的时间段,一般是早上溜一次,中午午休的时候溜一次,然后晚上11点过睡觉前最后溜一次。可自从上次Lucky忽然发疯,袭击了一个夜跑的姑娘之后,Lucky的情绪就变得很不稳定,我也不太敢带它出去了。”
胡先生苦恼道:“这种大型犬,你必须得溜,可它万一什么时候忽然又发疯,你怎么办?”
像是为了应证主人的话,原本老老实实趴着的阿拉斯加忽然不知为何又焦躁了起来,它爪子在沙发边缘不住抠,大张着嘴露出犬牙,“嗷嗷”地叫唤。这还不算,大概是感受到了威胁,原本躲着的加菲猫也冲到客厅门口,塌着飞机耳,“斯哈斯哈”地凶它。
眼看就要升级成动物大战,胡先生见状赶紧给阿拉斯加戴上了一个口束,期间大狗一直疯狂挣扎。好容易又把狗关回到了阳台上,胡先生无奈道:“Lucky以前真的很乖,从不会这样的。那天我只是拿了一个快递的纸箱子,结果它非要冲上来抢,最后花了二十分钟把纸箱子撕成这么大的碎片。”
“我明白了,”边尧说,“那个发消息威胁你的人,请把他的微博号给我看看。”
两个给胡先生发威胁私信的号遣词用句完全一样,不难看出是一个人,但很明显都是小号,加起来也才不过20个粉丝,少数微博内容都是在喷他。
胡先生愤愤不平道:“最好能找出这人是谁,把他挂出来。”
边尧看了他一眼,问:“你自己被人肉,却还想用人肉来报复别人吗?”
胡先生一下有点尴尬,讪讪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人肉是犯法的。只不过我们这些长时间在网络上做博主的,每天收到的匿名恶意太多了。这些人躲在屏幕后面,对着你肆无忌惮地发泄怒气和怨气,实在是太可恶了。”
边尧收好手机站起身,说:“知道了,你的委托我们接下了,调查有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走出公寓楼后我便忍不住感叹起来:“云养小动物和真实的铲屎官果然还是差距很大啊,网上的照片视频看起来都那么可爱那么听话,结果现实中却居然这么多事。”
边尧一遍翻看手机,一边说:“你看那个阿拉斯加,精神一直都很紧张,乱抓乱挠的,他们家那个猫都要崩溃了。”
“这不是被下药吃了不好的东西嘛。”我说。
他却摇了摇头,反问:“真的吗?如果只是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那么直接去宠物医院检查治疗不就好了,何必要神神秘秘地拜托我们?况且那个狗和猫根本养得不好,猫神经衰弱,在自己家里,说起来是熟悉的环境,却像小猫刚入户一样一直躲在角落。那个狗就更别提了,你看它的毛还很长,夏天根本没有剃过,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怎么过的。”
“啊?为什么啊?”
边尧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说:“阿拉斯加就是毛要长长的,拍出来的照片视频才好看啊,估计最多去美容院修剪一下发黄的杂毛。”
我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一层的事,不禁有些错愕:“是……是这样吗?啧啧,我以前还很羡慕网红宠物呢,长得好看不说,每天锦衣玉食的,还有粉丝送那么多礼物。”
边尧看傻子一样看我,我突发奇想:“你有没有兴趣做网红蛇?”
边尧二话不说,大踏步朝前走了。
“别走啊,你去哪?那个微博ID要怎么追查啊,查他的ip地址吗?”
“不,先去下一家。”边尧说。
我看着他的背影,愣道:“还有下一家?”
作者有话说:
小说没有原型纯属虚构
第11章没有月亮的夜晚(2-2)
边尧虽然说了“下一家”,但闻言我也只猜到了大概是相似的动物发狂事件,殊不知他带着我就直接往隔壁的单元楼里走去了。
“啥?也是这个小区的?”我通过电梯里的镜子看他,“这里是中了什么狂犬之神的诅咒吗?”
边尧不搭理我,他的眼睛长时间都隐藏在刘海和镜片背后,你也分不清他是在发呆还是干嘛。我以前以为他这个发型只是因为低调、讨厌关注度,现在意识到大概还有“隐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蛇目”这一原因。这样想着,我伸出手往边尧刘海上猛地一撸,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惊讶的眉毛和愕然的双眼。
边尧:“……”
我抱头惨叫:“别打了别打了!电梯门开了!”
委托人2号是一名姓范的先生,四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挺严肃古板的,完全不像是会求助于边尧这种无证万事屋的类型。
边尧进门后已经很自觉地在别人家沙发上坐下了,开门见山地问:“您之前在委托内容里说自己家的的狗平时都表现很好,从几周前突然开始和别的狗打架?”
范先生先是给我们一人到了一杯水,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没错,其实我一般带它出门散步,牵狗绳都只是走个过场,没有命令它不会乱跑,也根本不会像现在一样冲其他的狗大吼大叫,要是不拉着的话还可能冒然攻击。”
“就在上周四下午,我带它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有人过来逗它。这种事其实是常有的,陌生人用指令叫它伸手、坐下或者打滚什么的,它都很配合。结果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女孩儿好好地蹲在它面前,它却忽然猛地向前一撞,还下嘴咬了人家胳膊。”
范先生摸着自己鼻梁骨,说:“那女孩儿这里被狠狠地来了一下,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好在骨头没出什么事。咬也是隔着衣服,胳膊上留了几个牙印,没出血。”
他正说着的时候,一只比利时牧羊犬从隔壁屋跑了过来——这狗个头比德牧小一点,但同样威风凛凛,耳朵竖着,是个大帅哥。
范先生摸了摸狗狗的脑袋,眉头紧锁:“它从一两个月大的时候开始就被送去宠物行为专家那里训练了,一直都很懂事很听话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这种事。”
边尧一边听,一边盯着狗的眼睛,像模像样的,那条牧羊犬便也歪着脑袋瞅着他。蛇和狗能交流吗?我心里想,如果能进入到这条狗的精神世界,那会是什么地方呢?灵域里的狗还会是狗的样子吗?
边尧记好一些细节后,点头交代道:“最近散步的时候注意狗绳拉紧,最好选人少的时间出门。你的狗能听懂指令的话更好,散步的时候、尤其是天黑以后,要记得频繁说‘stop’,‘不可以吃’之类的指令,免得他误食街上的东西。其他的部分我会征询专家意见之后会给你们答复。”
“好的。”范先生有些不明所以地答应下来了,问:“你是说狗有可能在街上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排除这个可能,总之小心一点。”边尧说着已经站起身来道别了,我急匆匆地跟出门外,小声问:“专家?什么专家。”
边尧却没有解释,只说:“快点,还有最后一家。”
不出所料,边尧去到的第三家也是住在同个小区,只不过这一次当边尧按响门铃的时候,门禁对讲机对面的女声似乎并没有在期待我们的到来。
“谁?”她疑惑地问。
“我们是南河区卫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员,接到任务来您家登记情况的。”边尧说。
我一脸懵逼:“???”
那女的更困惑了:“了解什么情况?”
“我们接到通知说您家的宠物狗在上个月有过一次伤人状况,所以现在是在进行后续的情况追踪。”
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了,边尧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能让我们先进门吗?填个表我们好交差。”
打开门后,女主人怀疑地打量了我俩一番,问:“这么年轻?”
边尧点头道:“嗯,我们是防疫站的志愿者,兽医专业的,他大四,我大三。”
明明是你看起来比较老好么,你这个心机阴沉男。
边尧问:“请问宠物狗在哪里?”
这家是个大家庭,除了女主人之外还有一个爷爷和保姆姐姐在家,一家人正等着开饭。女主人把我们带到客厅角落,掀开了罩住铁笼的毯子,里面一只蓝眼睛二哈顿时狂吠了起来。
比起刚才那条训练有素的牧羊犬,这只二哈脾气更是尤为暴躁,它不住地抓挠顶撞,呲着牙齿疯狂撕咬笼子的铁丝,还发出嗷呜嗷呜的嚎叫声。女主人不得不赶紧将毯子重新罩了回去,里面狂躁的动静才渐渐小了一点。
“我们接到的情况是上个月的16号,你家的狗咬了楼下一个小孩儿的手指头?”边尧问。
女主人点点头,说:“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就把它拴在外面了。说真的,我从进去到出来根本连十分钟都没有,结账的时候听见外面特别闹,出来一看,它把一个小孩儿手指咬伤了。”
女主人烦躁地叹了一口气,说:“那小孩儿家长找我闹了好久,我医药费也赔了,狂犬疫苗的钱也赔了,还没完没了的。”
边尧煞有介事地记着笔记,明知故问道:“现在呢?宠物行为矫正了吗?”
那女主人果然说:“你不也看到了吗?越来越疯了,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也请兽医看过了,是不是真的得了狂犬病,但医生又说没问题。”
我问:“这种情况以前有过吗?”
女主人摇摇头:“这狗虽然平时爱拆家爱乱咬沙发,但是攻击人这种事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们也是从它两个月左右就开始养了。”
“我们了解了,”边尧收起笔记,“感谢您的配合。”
跑完这三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和边尧寻了个小区门口的小饭馆坐着。边尧去吧台借了个充电宝回来,我正好点完餐,立刻问他:“刚才这一家是怎么回事,不是委托人?你胡说八道有一套啊。”
“不是,”边尧简短地答,问:“你帮我强调不要香菜没?”
“说了说了,”我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过三家都在同一个小区里,这短时间之内的犬类伤人事件也太高发了吧,果然还是那个在网上人肉胡先生的人在恶意投毒?”
边尧沉吟道:“如果是在小区周围投毒,那么应该有更多的宠物狗中招才对,为什么会是这三只?”
我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还有别的事件,没有进入我们的视野?”
“也许吧,不过我在接到前两家的委托时,因为事件类型太相似,地址又相隔那么近,已经刻意排查过有没有其他类似事件了。”边尧说,“倒退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线,才发现了刚才的这第三家。”
“也是,如果只是盲目投毒的话,那么短短三次就命中了目标Lucky,未免几率也太小了。”我想了想,又说:“会不会……并不是提前投放的,而是那个变态一直徘徊在小区周围,看好了胡先生出来遛狗的时机再跟踪他,把不干净的食物布在了他回家的路上。”
“也有这个可能,只不过……有什么东西可以让狗莫名发狂呢?兽医检查不出来不说,都一个月了还代谢不掉?”边尧思索着,“三起事件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共同点才对。”
我想了想,“啊!”了一声。
边尧抬眼看过来,我拍手道:“嗯……他们家的装修都特别土。”
边尧面无表情地望着天——他现在做这个动作越来越频繁了,开始是忍耐不要和我发脾气,如今只是纯粹的惆怅。
“好啦好啦,我看你表情那么严肃活跃一下气氛而已,”我说,“总之目前嫌疑最大的肯定是那个键盘侠没错,你看。”
我把手机递给边尧:“你看这个人,给好几个宠物博主下面都留过言,还给那种虐猫视频点赞,心理变态吗?”
边尧拿过去研究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看他这两个小号,关注的对象基本都是什么微博推送的大v啊新闻号啊什么的,只除了这个。”
我一看,这主页属于一串字母和数字的id,但好歹有200多个粉丝,1000来条微博,应该是个大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