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晋旻在一起吃饭是一件永远不会无聊的事情,他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和稀奇古怪的想法,火锅的热气和香味逐渐升腾,在这个还有些春寒的日子里,一起吃一顿火锅也是个好选择。
但却总有些遗憾,坐在我对面的人总不是陆言。
“晋旻,你会觉得我无聊吗?”
我看似随意地问起,但却不自觉的把筷子握得紧紧的。
“不会啊,你很好啊。”王晋旻眼睛盯着牛油锅里快要熟的那一块肉,“虽然林哥你话有些少,但是我话多啊!”
王晋旻狼吞虎咽,确认把那一块肉吃到肚子里接着说:“林哥,你就适合我这种人,咱俩正好互补。”
我没搭话,王晋旻接着说:“林哥,我还没见过嫂子?她话多吗?”
我想了很久,从现在沉稳的陆言一直想到了大学那个半抱着篮球肆意张扬的陆言。
我有些艰难,不知道怎么开口,却又实在想找个人说一说,“以前他总是话很多,现在不了。”
不知不觉,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有逐渐慢慢开始大了起来,路上行人开始小跑,饭店窗前雨滴一点点斜着滑下来变得短促而又着急。
王晋旻一边吃还在一边说着他的情感问题,他的相亲,他停下了筷子,若有所思问我什么是喜欢。
我想了很久,然后告诉他,喜欢就是尽管你自己都没带伞,但是在下雨的时候还是会担心对方会不会被雨打湿了衣服。
第29章
2018年3月18日晴
我和王晋旻在火锅店里坐了很久,一直等到雨停,10点,我打开房间里面的灯,陆言还没回来。
我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逐渐习惯,我已经不太记得这中间经历了多久。我洗完澡,望了望安静如初的客厅和依旧毫无动静的门铃。
我从客厅的药盒里面拿出第二盒褪黑素,顺便准备去关了客厅的灯,“咚咚。”门上传来持续地敲门声,我应声去开门,把褪黑素放在鞋柜上。
打开门,顾助理架着陆言站在走廊,陆言喝的烂醉如泥,甚至没有力气支撑自己,顾助理眼神清明,身上依然也沾了不少酒味。
顾助理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们关系的人,顾助理是陆言的学弟同时也是之前校队的人,在陆言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毅然加入,陆言很信任他,后来我们也多多少少在一起吃过几次饭。
之后便是一次次的送陆言回家。
“学长,陆总今天喝的太多了,我扶他进去。”我点头给他让位置,“每次都是这么麻烦你。”
我去厨房倒一杯水,又用温水冲了蜂蜜,
我伸头去看看陆言,陆言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顾助理揉了揉手臂,我伸手把水递了过去。
“喝一点吧。”
“谢谢学长。”
“叫我名字就好,我算不上你什么学长。”尽管我每次都这么说,似乎顾助理并没有把我的话当做一回事。
“学长大我一届,叫学长也没有什么问题。”我笑笑,“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工作所在。”顾助理想了想,接着说:“陆总嘱咐我去盯另外一个项目,之后我可能不跟在陆总身边。”
我并不明白他特意交代的这一句话,但却也好奇陆言最近的工作安排,“他今天怎么喝的这么醉。”
陆言并不爱酒也不贪杯,之前早起应酬时陆言喝过太多的酒经历过太多的宿醉,现在平时应酬时多多少少也会控制。
“今天东北三个大客户,一个赛一个能喝。小秦和小谭他们都喝趴下了,陆总也被他们劝了不少。”
顾助理起身早告辞,我准备去送送他,卧室里突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深深。”
我回头望了望,顾助理也站住,“学长。"顾助理抬眼看我,我收回目光望着他,“陆总,他也很不容易。你当初卖掉的那个房子,你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
我一怔,我从未和陆言说过,更不知道连顾助理也知道。
“陆言他知道了。”
“嗯。陆总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学长,陆总比你想像中的要更加在乎你。”
我坐在地上,地毯厚厚的,我把蜂蜜水放在床头,轻声喊着陆言:“陆言,我们把蜂蜜水喝了再睡好不好,要不然明天你会头痛。”
陆言睡得迷迷糊糊,眼睛睁了一下,又迅速闭上,我把他鞋子和外套都脱了下来,又拿热毛巾敷了敷脸,陆言嗯了一声。
我把毛巾拿来,把蜂蜜水拿过去,推了推,“陆言,把水喝了好吗?”
陆言应了一声,我托着他,把蜂蜜水喂进了他的嘴里。
我回洗漱间继续把毛巾用热水打湿,拿回卧室去擦陆言的手。
陆言并不配合,抓着毛巾并不松手,“深深,你今天怎么不回我的消息。”
我和陆言左手的博弈迅速停了一下来,我似乎没想到陆言也会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因为他不知道怎么不回复你。"
“什么叫做不知道怎么回复?”陆言不依不饶,似乎一定在这个时候问出一个答案。
我想了想,想说因为重复对话似乎总是截止在我问你回不回来,你的答案总是不,但我却只能说好。
我还并未张嘴,陆言便接着提问。
“为什么?你们怎么都不回我的消息。”陆言有些委屈。
“还有谁?还有谁没有回你的消息?”我所有的话都扼杀在喉咙里,我出奇地冷静,像是有预料一般。
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让陆言这样耿耿于怀。
“壹壹。壹壹也不回我的消息。”陆言更加委屈,他左手松了松,我顺势把毛巾抽了出来。
“他为什么不回你的消息?"如设想一般,我开口问陆言,"不,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啊,我祝福他快乐,他一点礼貌都不讲。”
“是吗,我不知道。”我回答他。
“是啊,我每年都祝他生日快乐,他却从来都不回复我。”陆言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小。“你说他为什么不回复我呀。”
“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吗?今天有没有吃长寿面?他以前总是要吃的。”陆言絮絮叨叨。
毛巾在我手里逐渐没了温度,从滚烫当温热再到冰凉,我在地上坐了很久,我慢慢扶着床沿站起来,腿有些麻,也有些酸。
如果腿上的酸麻可以盖过心上的酸麻该有多好啊。
我半跪在床前,像所有以往叫陆言那样小声,仿佛还在期待着陆言还会像以前一样,给我一个回复,再给我一点点继续爱下去的勇气。
“陆言,你记得四月五日是什么日子吗?”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一个回答。
我小声对陆言说:“那是我的生日。”
第30章
2018年3月20日多云
早上7点半,我定的闹钟准时叮铃铃,我撑着困意去摸床边的手机,手机还没摸到闹铃却先一步关掉。
我睁开眼睛,陆言刚刚洗完澡神清气爽,一时间卧室里全是陆言身上好闻的柠檬柚子香。
他坐在床边把手机放在我手边,"你怎么订这么早的闹钟?今天上午有课吗?"
我声音还有些暗哑,"最近会比较忙。"
陆言低下头看我,我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我上前摸摸了陆言的胡子。陆言顺势拉住我的手,握在掌心亲了亲。
"快起床去洗漱,今天我去做早饭。"陆言显得心情很好,似乎全然不记得昨日酒后的失态。
或许并不能说是失态,更多像是酒后吐真言。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江衡壹,哪怕他们俩想隔万里,但是他始终把江衡壹妥帖地放在心里。那个我始终没有真正走进去的地方。
"好。"我望着他,陆言把被子往下一拉,顺手从睫毛上滑了一下。我下意识的闭眼,又很快睁眼看他。
陆言俯下身子,"不许睁眼看我。"他的声音很轻,我听得不大清楚,"嗯?"
他理了理我睡得卷翘的头发,"我在外面餐厅等你,吃完饭送你去学校。"
等我洗漱完去餐厅,陆言已经烤好了面包,鸡蛋火候也正好,微微有些流心。陆言正在微波炉面前热牛奶。
陆言以前的厨艺很糟糕,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右手没有办法活动,左手实在不方便,我们连续吃了两个星期的外卖。
陆言直接定了餐厅的营养餐和汤给我,自己则是炒饭炒面随便对付。直到有一次,陆言实在忍受不了,我们才一起去超市买了锅,油盐酱醋。
陆言做饭实在是灾难现场,唯一的优点可能是食物干净并且是熟的状态。为此,我们还买了好几本食谱和好几个锅。
后来,陆言的厨艺算不得登峰造极,但还是小有成就,陆言对此也很得意,认为自己颇有天赋。
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笑,陆言端着牛奶出来,"现在正好吃,一会要凉了。"
陆言把里面一侧的椅子拉出来,又走到外侧坐着。我去里面坐下来,陆言把涂抹好果酱和鸡蛋的面包递给我,又往我手边放了学一杯牛奶。
"深深。"我咬了一口面包,抬头看他。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过年要给你惊喜。"
陆言问我,我隐隐约约好像有些印象,点了点头,"过年的时候没有准备好,现在快了。"
陆言有些高兴,似乎事情进展地很顺利,"在你生日,我觉得那会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也许在昨天之前我会对于我的生日有些许期待,但是陆言似乎把对江衡壹生日的求而不得转移到我身上一般。
陆言并不会在我身上寻求对江衡壹的感情,他无比清楚我并不是江衡壹,没有相似的脸庞,神态,更没有相似的性格。但是陆言却像在弥补江衡壹一般在弥补我。
我在等,等陆言行云流水把这一餐吃完,我期望着他的好心情可以多持续一阵。
"我最近会有些忙的原因是我要带学生去A市参加美术比赛。之前的美术老师怀孕了,所以这一次比赛由我来接手。
陆言收敛了一丝笑意,问我:"然后呢?"
"比赛时间,就是我生日那一天。我可能赶不回来。"
"你可以不用去。"陆言说得很轻松,似乎这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如果你不好意思拒绝,我可以帮你。"
"陆言,我不想,也不会拒绝。对于老师来说,也许没有比学生得奖更好的生日礼物了。"我反驳陆言,陆言把筷子放在桌上,"去年,因为我出国,我们错过了一年,今年,你一点都不期待你的生日吗?比如你的生日礼物?"
"期待的。"我慢慢地说,"但也没有那么期待了。"
陆言似乎并未料到我会如此说,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问:"为什么?是我昨晚说了什么吗?"陆言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我把最后一口煎蛋吃掉,"没有,陆言。"
我深呼一口气,问他:"昨天你喝醉了,而且昨天是江衡壹的生日,不是吗?"
陆言怔了怔,"深深,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的。"陆言接了一句,像是在劝服我又像是在劝服自己,"我和他不可能。"
尽管不可能,你还是爱着他。
早高峰的交通一如既往地糟糕,只不过今天似乎尤其的糟糕,距离学校并没有多远的时候,陆言接了一个电话,说完知道了,便挂断。
我把稍微开了一点窗户,风微微地吹进来,
陆言摘下耳机,偏过头看我一眼,"深深,你今年是不是一定要带学生去参加比赛?明年你同样可以带学生去比赛,但是今年的生日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我没有说话,陆言继续加大了筹码,"为了腾出一天的时间,我之前加了两个星期的班,我们早上去看美术展好不好?油画展?"
陆言似乎已经深谙打一棒给一颗糖的模式,在我们之间寻求所谓的平衡,我知道我如果笑着点点头,附和说好,还一如既往,像我们之间的问题从都不存在一样,相伴相依,粉饰太平。
陆言说完后,便直视前方的路,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像过去一样的回答。
我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如果说在昨天,或者在昨天晚上之前,在我知道陆言为了我花费心思准备生日,我应该兴高采烈地毫不犹豫抛下所有的一切,从那一时刻起就开始憧憬生日的到来。
但是我突然累了,说不上的疲惫,我不想再去考虑陆言的心情,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层玻璃,永永远远地看得到,却触摸不到彼此。
我告诉陆言,"对不起,这个比赛我一定要去。"
陆言似乎有些诧异,我并不奇怪他的诧异,我从未拒绝过他,在他面前,我就像是一个好好先生,只会点头说好。就像我并不爱吃
面包牛奶,我依然陪着陆言吃了这么多年。
我从未都不愿陆言在这些小事上受到委屈,尽管对于他来说和我在一起可能就是委屈求全。我总是尽可能地对陆言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陆言能够记得我所有的好。我做了这么多年,只是可惜,效果甚微。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昨天晚上的事情?所以闹脾气不愿意去?"陆言声音带着一丝冷冽,"衡壹,他,不会对我们之间的事情造成任何的影响。"
"陆言。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江衡壹虽然不在国内,不在这个城市,不在我们家里,但是他一直都在你的心里。"我顿了顿,"而且,学校里只有两个美术老师,我不去,这次学生就没有办法比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