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甘珠同样替她发愁,“小姐,若贵妃一直不肯放咱们,您该怎么办?”
凝霜无言以对,她当然不想成为萧易成的负累,若步贵妃当真以她想要挟,难道她只有自尽一条路吗?可她舍不得腹中的孩子,就算她肯成全大义,也不介意离开这个世界,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凝霜还是想拼尽全力将它生下来。
那么,最好的法子当然是逃走。
凝霜心不在焉搅着碗中燕窝,慢慢说道:“你问过那几位夫人的意思没?她们打算如何?”
甘珠柳眉紧锁,“还能怎么办,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这些人毫无逃出去的打算,既然步贵妃不曾苛待她们,那便照常住下好了。本来她们与丈夫就没多少感情,做负累也不怕,没准还能测试一下夫君对她们的真心。
凝霜听见这些话只想笑,真是富贵日子过久了头脑也退化了,她们就不怕步贵妃哪日来个杀鸡儆猴?既要威慑群臣,总要真刀真枪的见点血,那些士大夫才知道惧怕,才肯坐下来跟步贵妃谈条件。
凝霜可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只是,她该如何逃呢?此地禁卫森严,没有对牌,她连北苑都出不去,遑论出宫。
甘珠绞着衣袖,悄悄看她一眼道:“听说太子殿下和姑爷就快回来了。”
这个不是确切的消息,而是外头的传言,家中寄来的信笺都被步贵妃截获,是到不了主仆俩手里的。
不过凝霜却觉得流言有七八分真,单从步贵妃愈来愈焦躁的态度上便可瞧出来,这让她不敢再继续试探了——万一真触怒了对方,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她该如何与萧易成会面……
凝霜放下碗盏,捧着硕大的肚子吃力起身,“扶我出去走走吧。”
如今月份越来越大,偏偏又拘在这北苑动弹不得。听大夫说,孕期疏于运动,发作的时候很可能会难产的,何况又是头胎。
凝霜心存警惕,每每用过晚膳之后总要让甘珠搀着她到屋边林荫道上闲逛两圈,当做消食。
她真怕到时候要在宫里生孩子——步贵妃若存着好心便罢,若正赶上两军对峙,步贵妃以此为要挟,不让太医为她收生,她该怎么办?
若是生得太早,连孩子都到了步贵妃手中,她又在月子里,母子俩更是唯有任人宰割。
凝霜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恐惧的心情,正要让甘珠扶自己出去,忽听一阵轻微的叩门声传来。
这时候会是谁?
甘珠知机,“奴婢过去看看。”三脚两步走过去,先将门闩轻轻推开一条缝,好让凝霜窥见那人形容,有个准备。
凝霜愣住了,“怎么是你?”
她原以为是步贵妃趁机来敲山震虎,谁知来者却是步贵妃的儿媳妇。
甘珠也呆若木鸡。
傅凝婉趁机挤进来,无暇多说,便将一个光滑坚硬的方形物体塞到凝霜手中,“我盗了二皇子的令牌,你拿着它今晚便走,快!等明日他发觉就完了!”
凝霜着实消化不了眼前的景象,傅凝婉居然会来雪中送炭,这比步贵妃大发慈悲还叫人难以置信。
傅凝婉默默地看她一眼,抿唇道:“我知你我素日有许多嫌隙,但,你我毕竟都是傅家女,若你真出了意外,我娘也免不了受到牵连。”
到时候大房二房免不了沦为仇家,谁叫傅凝婉与步贵妃二皇子是一党,傅凝霜又是她们害死的。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其他家人。”傅凝婉沉声道。
她看着傅凝霜的肚子,目中有一闪而过的留恋之意——那个孩子,若能在她腹中待上七八个月,也会像现在这样茁壮成长吧?
眼看凝霜仍呆立不动,她忍不住轻推了她一把,“快!就算你不信我,那令牌总是真的,错过今晚,你便再没机会了。”
凝霜总算反应过来,“那你呢?”
私盗宫中对牌乃是重罪,纵使傅凝婉身为皇子正妃,恐怕也难过这一关。
“我?”傅凝婉自嘲的一笑,“我的处境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儿去?”
失了孩子,又不得宠爱,她的人生早无丝毫亮色。傅凝婉亦已看出,无论步贵妃还是二皇子都不会再许她有孩子,既如此,谁胜谁败又有何差别?她早已不抱希望。
比起两个人都困死在宫里,当此之时,她倒是愿意凝霜能侥幸逃过一劫,不为别的,只为她曾经也是个母亲,只为她失子之后凝霜肯来看她——天底下的母性原都是共通的。
凝霜深深看她一眼,顾不得举止蹒跚,郑重向她拜了一拜,“姊姊,多谢。”
傅凝婉坦然受了她的礼,“去吧,最好别再回来。”
说完这句,她便再度消失在黑暗里——这一夜还不知结果如何,她总得设法先拖住二皇子。
凝霜也不敢耽搁,急急的就和甘珠收拾起东西,凡是宫里的什物几乎未动,当初怎么来的,依旧怎么出去。
甘珠为她寻了件十分宽大的衣衫,勉强可以遮住她的肚子。凝霜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略微有些不自然,夜色里应该瞧不大出来。
主仆俩悄悄阖上门闩,悄悄从侧边出来,所幸那几个丫头惯会偷懒,此刻都在贪睡,倒免得还得费心搜罗迷药。
凝霜挺着个肚子着实不善奔跑,只能走一阵再歇一歇,甘珠一面搀扶着她,一面惶急的朝后张望,还好没人追上来。
到了北苑角门,值守的侍卫正在打盹,见是两个寻常打扮的宫婢,以为是哪位娘娘差她们出去办事,倒也不曾多想,看了看对牌便放下了。
凝霜松了口气。
往前又是一道门,这里就和宫墙相隔无几了,只是光线却也格外敞亮。凝霜勉强也算个宫中名人,生怕被人认出来,于是将一领纱巾绕在脖颈上,装作挡风,实则是遮住半边面目。
幸好侍卫无心细看,甘珠将对牌高高举起,验看无误,那侍卫便一挥手放行。
终于出了宫,主仆俩皆如释重负,甘珠更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谢天谢地,还以为他们会拦着不许走呢!”
凝霜正欲笑她胆小,忽听身后一阵喧哗响动,却是侍卫们追上来,“喂!方才那两个,是贵妃娘娘还是二殿下派你们出来的?所为何事?且停下让我们问几句话。”
甘珠大惊失色,拉着凝霜拔腿便跑。
凝霜亦是暗暗叫苦,眼见那些人威吓不止,竟举起刀枪,不禁唬得脸都白了。此时此刻,她也无暇去分辩傅凝婉此举是否故意,好让她死于兵刃之下,只能没命狂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纵使再被抓回去,她的结局只会惨烈百倍。步贵妃的性子容不得丝毫背叛,怕是当即就要以儆效尤。
无奈那些侍卫人强马壮,两个弱女子如何跑得过他们,而况其中一个还是孕妇。眼看着剑尖几乎到了背后,凝霜吓得魂飞魄散,正在危急关头,面前忽有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里头伸出两只手来,一人一个将她和甘珠拉上去。
很快,侍卫们的脚步便被远远抛在身后,只能零星听到几句风里的咒骂。
凝霜惊魂未定看着眼前仪容“非凡”的男人,“你怎么想到这时候过来?”
萧易成唇边挂着短髭,头发亦是乱蓬蓬的未曾梳理,看起来竟像个野人——当然是英俊的野人。
另一边,甘珠和淮安很知趣的往右挪了一小步,齐刷刷看着窗外,避免干涉两人的交谈空间。
萧易成拉起凝霜的手吻了吻,含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是时候回来了。”
这个是真的,早在半月之前,他和太子还在返程的路上,便常有一阵一阵的心悸传来。但请随从的军医来诊视,太医却说他一切无恙,联想到先前莫名其妙的读心能力,这让萧易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不是他出了事,而是凝霜出了事。
尽管隔着千里迢迢,但凭着这份对危险的感知,萧易成不惜快马加鞭赶回,果然被他赶上了,及时将凝霜从侍卫手中救下。
凝霜缩回那只略微浮肿的手,顾不上多问,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虚软的靠在萧易成肩膀上,“你离开的那些日子,我很想你。”
此时此刻,她不想对他讲述宫中生活的恐惧,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又得重逢。离别之后,凝霜深刻的认识到一个问题,她其实很爱他,很爱很爱。倒不如说,这份感情已形成一种习惯,深深烙印在她的生活里,终致难以磨灭。
萧易成轻轻为她拍背,宠惜地吻着她的额角,“我也是。”
第59章结局
步贵妃及二皇子一党是如何倒台的,凝霜没能亲眼目睹——她忙着生孩子呢。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关,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凝霜还是觉得惨痛异常。这个痛不光是生理上,更像是心理上的,为什么生孩子要这么久啊?!她记得以前看书还有人在马桶座上分娩的,简直轻松得不可思议,怎么到她这儿就和杀猪一般呢?
凝霜怨念得都快抓狂了。
萧易成在厅中焦急地踱着步子,听见里头一声惨似一声的嚎叫,忍不住抓住一个路过的太医,“怎么回事?夫人莫不是难产,你们这些太医是怎么办事的?”
太医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若非太子殿下发了话,他才不肯过来趟这趟浑水呢,没见过这样的家庭,做丈夫的蛮横无理,不懂得尊医重道,那娘子更是个戏精,明明稳婆都说生产顺利,偏叫得这样凄惨——难怪都说这位世子夫人心机深沉,瞧瞧,多会惹人怜惜啊。
不过当着萧大人的人他总不能说夫人坏话,只耐心讲了番安产勿扰的道理。
萧易成听他絮絮叨叨说完,虽不解其意,可大致明白是不要紧的,这才不耐烦将人松开。
太医揉了揉手臂,觉得上头肯定已留下数道青印——乖乖,这是哪里来的野人啊?下手也忒重了。
他不敢再划水,急急忙忙抓了两味药就掀帘进去,虽说妇人生产多由稳婆经手,他们这些太医只需从旁指点就好,但比起在这儿受萧世子虐待,还不如去听世子夫人嚎啕不休呢。
阮氏坐在太师椅上,眼见女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踱来踱去,忍不住劝道:“姑爷,你也歇歇吧,凝霜会没事的。”
她对女儿再了解不过,打小便是个鬼灵精,真哭假哭一眼就能分出来。小时候凝霜淘气惹了祸事,阮氏发狠要打她竹板,她就是这么叫的——干嚎。偏偏傅三老爷就很吃这一套,明明不见眼泪,他却肝肠寸断,忙忙的将女儿抱起,之后当然再不提惩罚的话。
可见男人们天生就是傻子。
不过女婿对女儿这样钟爱,阮氏心中亦颇慰藉。这样看还是霜霜聪明,连萧世子都被吃得死死的呢,她以后是不用担心了。
长久的等候终于有了回音,一个满脸褶子如风干橘子皮的稳婆小心翼翼捧着襁褓出来,含笑道:“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
正踌躇该先递给哪个看为好:一个是公府太太,一个是亲家太太,一个又是正儿八经的夫君,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然而不待她说话,就见世子爷一阵风似的掀帘进去,跟赶着投胎似的。
稳婆:“……”
是这家的儿子吧?
萧夫人却十分镇定,“给我吧。”
接过襁褓,又招手示意阮氏过去,两个祖母级的人物一同光荣受赏。
“这孩子生得正好,像他爹。”阮氏端详一阵。
“哪儿呀,我瞧着像他娘多些,秀气。”萧夫人夸起人亦毫不含糊。
两人互相吹捧,听得一旁干站的稳婆眼皮直抽抽,这真的是亲家吗?哪有这样其乐融融的亲家?以往她见过的,光为了生孩子都能掐得你死我活呢,不过也亏得世子夫人的运气好,头胎就能得子,省了多少口舌纷争。两家纵使心里不和,面上也总要表现得融洽些的。
就是这世子爷脾气实在太急躁了些,孩子都没瞧一眼就冲进去了,她看这模样,若再迟上一时半刻,世子爷只怕得亲自过去收生——瞧这小两口的黏糊劲!
阮氏也担心有所冲撞,按理这产房血腥地是不许男子擅闯的,恐怕对世子爷前程不利。
她小心觑了萧夫人一眼,正要说话,萧夫人却十分淡定的道:“由他去吧!咱们且顾咱们的。”
说罢就熟稔地让人取尿布过来,竟是有了孙子就不管儿子。
阮氏:“……”
这真的是亲妈。
厢房中,凝霜歪坐在床上,正由人服侍一勺一勺喝着米浆,补充方才流失的汗水与体力,她见到萧易成时着实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根本她就想不到萧易成还留在府里——她以为他这时候该在宫中呢,不是说步贵妃等人还有余党未清么?
萧易成搬了张锦杌到床边坐下,轻轻捏着她一只手,顾不得上头满是腻汗,“不过是些收尾工作,让别人去办就行了,用不着我亲力亲为。”
这么说,方才她那些叫喊都被听去了?凝霜颇有些无地自容,她那不过是为舒缓压力来着,可落在萧易成耳里,怕是和鬼哭神嚎一般吧?想想真得羞死了。
她正要解释,萧易成却望着她笑起来,“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