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他们在刷地图时聊到阴大分校的传闻,江之衡借机问起曹终南和南仅的事,白召南当下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江之衡以为他会就这样下线时,他才慢悠悠回了一个「好」字。
后来他们配合了一下彼此的时间,最终敲定在白召南家里见面再详谈,一来白召南家就在杜听夏隔壁,南管家可以把鬼护送到门口,免得江之衡借机跑掉;二来白召南也有借口不回大学,又成功旷工了一天。
江之衡认定这事难开口,因此多番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说错话,可他千算万算,万万算不到自己来到白召南家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颇为失礼的话。
「肚子很痛,请问可以借厕所一用吗?」
他发誓回去一定要狠狠报复阿西的黑暗火锅,那家伙真的什么也敢放下去,蒜蓉面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放豆沙和原个西柚,且还是未去皮的状态,这样混在肚子里不泻个痛快才怪。
江之衡坐在马桶上巴不得把阿西斩成块,半点没有想过当时吃得兴致勃勃的自己。在另一边,白召南看到江之衡「紧张」到跟自己借厕所,良心难得从深海浮了出来,摸着下巴想还是不要凶一顿好了——那小子居然在打网游时突然绷出了曹终南和南仅这两个名字,害得他一时忍不住在办公室说了粗口,结果就被秦风发现他在旷工,下场是怎样不言而喻。
当江之衡和白召南真正坐下来开始聊时,已经是一小时候后的事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曹终南和南仅在阴大分校的事。」
「知道了又如何?我听知还提过你的事,他们俩的遭遇和你的工作可没有半点关系。」
「杜总提过他们装成活人在上头作各种研究,什至装成大学里头的教授招揽学生当实验品,杜总和他哥哥也是因为这里才下来。但他们俩的研究那么怪,上面又没有灵魂学,他们是怎样混到大学再找上杜总,这点我觉得非常奇怪。」
「阴大分校是地府的大学,和上面的大学可不一样,我说给你听不是问题,但在我看来没什么参考价值,与期来问我直接去查那间大学不是更好吗?」
「我当然会查那间大学……恕我直言,杜总要我们杂志刊登这么一篇采访,我并不认为是心血来潮,所以我才想知道曹终南和南仅的事,免得报导卖出来后被拿来当枪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你还真是直白得可以。」
白召南盘起腿,半垂下眸掩去里头的思绪,他本以为江之衡被杜听夏耍得团团转,没想到对方心里清明得很,还自行推断杜听夏想借采访来除掉某鬼。不过,既然对方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他也只好把过去的事仔细说了一遍,但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强调:「所以我说了,他们已经魂飞魄散,而相关的一切也被除了个干干净净,你关心他们,倒不如关心一下杜听夏那位好哥哥。」
江之衡一怔,下意识就把名字给爆了出来:「你是说杜鸣春?」
白召南眼角抽了一下,想起之前跟杜听夏说话时,对方打死也不肯让他知道他哥的名字,好像那是世纪级的机密似的,哪知现在江之衡随口就道了出来:「……对,就是他,住在幽冥魂魄治疗所,杜听夏每星期都会去探望他。」
江之衡奇道:「杜鸣春在幽冥魂魄治疗所?杜总没有跟我提过。」
白召南暗骂一声不好,他以为杜听夏已把所有料都给了江之衡才把话说得如此开门见山,现在只能自圆其说:「我认识那边的院长,他常说经常能遇到杜听夏,他都快怀疑那家伙是不是跟着他哥一块住院了。」
江之衡心里一抽痛,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强行把情绪压下,道:「杜鸣春的情况如何?能透露吗?」
白召南的笑容微微一僵,他只是被杜听夏要求引导江之衡去查杜鸣春,至于杜鸣春的情况如何,他是半点也不知情,可他刚刚才夸下口说认识院长,现在才回句不太清楚,岂不是自相矛盾?
「杜鸣春他……呀!我电话在震!」白召南灵机一触,马上从裤袋拿出手机,装成有鬼打给他的样子,道:「是秦风找我,可能是公事,我先去书房接一下,之衡你在这里等等我!」
江之衡看着白召南光速离场,无辜地眨眨眼,明明他瞄到手机是黑屏,又没有震动的声音,白召南是怎样得知是秦风来电?
真奇怪。
白召南躲到书房后先是自恋了一番,在心里歌颂起自己神般的应变能力,然后才给杜听夏发了一条讯息,说江之衡在问杜鸣春的情况,他应该是把问题踢回给对方处理,还是现在代为回答?
杜听夏在收到通知后很快就回复,白召南看着那几乎秒回的速度,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是上班时间但这家伙反应那么快,一看就知他也是在旷工。
「杜鸣春的情况有点复杂……这样说好了,他是里头最不像有事那个,但他却里头最有事那个,你明白我意思了?」在收到杜听夏的回复后,白召南也就一副谈完公事的样子坐回沙发上,把刚刚收到信息背书般背出来。
「他很有事?」江之衡企图从白召南的话中抓出重点,可对方说得如此抽象,他实在很难理解。
「唔,换句话说,他看起来和平常鬼无碍,能正常对答,又不会突然发狂,但他的情况不镇定,所以必须待在那里,万一有什么事时他才可以获得最及时的救援,明白了没有?」白召南继续背书,坦白当杜听夏给他回了句有事没事,他也是反射性把打了个问号发过去。
「他能正常对答……」江之衡喃喃嘴馋着白召南的话,小脸若有所思,不知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你想见他?」白召南一针见血道出江之衡心中所想,提醒道:「杜听夏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我不过想想而已,不会打扰到杜总他哥的。」江之衡赶紧承诺道。
「不用怕他怕成这样,我又不会跟他打小报告。」白召南朝江之衡眨眨眼,意有所指道:「不过如果你想见你,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南哥你是说真的?」江之衡瞪大眼,看白召南的目光犹如看着偶像一样,充满崇拜和敬佩。
「不是说过我认识那里的院长吗?不就是一句话就可以搞定的事。」白召南理所当然地接受江之衡的崇拜,他也没有说错,只要他向杜听夏传一句话,那家伙就会把后续迅速处理好。身为兄控的杜听夏不会让外来鬼见杜鸣春,要引导江之衡有这样子的想法,借他这个局外鬼之口就再好不过。
本来杜听夏是打算让枝可依把这些话告诉江之衡的,哪知江之衡脑洞大开把他的秘书想成准备踢他下台的忘恩负义鬼,刚好白召南送上门来,杜听夏无论左看右看都觉得他比枝可依更合适,就让姓白的负责传话,反正只是打打嘴炮不太难。
白召南又跟江之衡聊了一会,主要是确保「找杜鸣春」这一重要指令植入对方脑子,接下来的事便水到渠成,两只玩同样网游的鬼聚在一块,不来一场就散场怎好意思。这一玩自然不是一场就完得了,江之衡和白召南直接玩到旭日东升,直到阿西跑来接鬼才意犹未尽收手,而那时崔悦还没下班回来。
「我还以为是南管家来接我回去。」江之衡在回去的路上好奇道。
「本来是,但他临时有事。」阿西给江之衡投了一个同情的目光,道:「不过你回去后就会变成你有事了。」
「我有什么事?」江之衡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杜总喝醉在撒酒疯,南管家忙着安抚他,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他好像还没能把鬼从你的房间劝出来。」
「杜总在我的房间?为什么?」江之衡吓了一大跳。
「杜总说了要喝你热的牛奶,所以硬是要在房间等你……」阿西扫了一眼脸颊火速涨红的江之衡,才慢吞吞道:「他还钻在被窝里说不喝你热的牛奶不睡觉,连南管家给的他看也不看一眼。」
「你想到哪里去了?」江之衡毫无气势地反驳了一句,可这时他们已回到杜家门口,传闻中要他热牛奶的杜听夏就在门里等着。
☆、酒疯(二)
江之衡在飘进房之前,曾想象过里头的杜听夏会疯成怎样,可能会是粗声粗气骂着怎么自己还没出现,也可能会是小孩闹糖吃般吵着大叫要「喝牛奶」,可他想也不想到,阿西口中醉到连南管家也搞不定的杜听夏,此刻正是理所当然半窝在被子里,宁静地看着手上某本有年龄限制的同人本。
若不是杜听夏的头发还没放下来,加入身上的西装还没有换下,他都以为自己误闯了杜听夏的睡前小憩。
「咦?之衡你来了?」杜听夏从同人小说中抬眸,刚好就见到拿着牛奶的江之衡在门边不知在猎犹豫什么,便笑着道:「谢谢你替我热牛奶,过来这边吧。」
「好、好的。」江之衡看着杜听夏大爷似的坐在床上,半点没有下来的打算,心道对方是真的醉了,不然以对方的智商,猜也猜得到他只是来送货,热牛奶的部分即使他有心想干,南管家也不会让他接手的。
不过话说回来,南管家一见自己进来就头也不回飘出房间,他就对自己照顾酒鬼那么有信心?
杜听夏接过牛奶,马上就骨都骨都喝起来,江之衡看着他这副听话的样子,没说自己暗松一口气是骗鬼的,不论是人是鬼,只要是喝醉都很难伺候,但现在杜听夏看起来还能正常对答,希望他喝完牛奶很能乖乖躺下睡觉,自己去找阿西挤一挤好了。
江之衡如意算盘打得响,但也得看杜听夏配不配合,他才分心想了一下如何让阿西收留自己,杜听夏已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递到自己面前,道:「我喝够了,这些给你。」
「给我?」江之衡一怔,却还是很配合地伸出手接过牛奶。
「对,这些你喝掉。」杜听夏态度很是坚决。
「这里的半杯全是给我……」江之衡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忽然想起杜听夏之前说过,杜鸣春还在世时每晚都会给他热牛奶,然后他就会故意说饱留一半给对方——现在杜鸣春把自己当成杜鸣春吗?
他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心忽然涌出无数个杜鸣春在里头蹦来蹦去,像是要硬把他封好、不愿面对的真相给翻出来。他茫然低下头看着手上那杯喝剩的牛奶,手臂也跟着变得无力,只想就这样把杯子扔开。
只是看得同人太多代入而已,江之衡努力说服自己,可是一颗心还是刀割般痛,拼命高呼着不把把自己当成杜鸣春。
他是江之衡,不是什么杜鸣春,听夏可不可以不要又把他当成那在治疗所的魂魄吗?
但他说不出口。
他怕一旦他说出口,就连这些给予伪杜鸣春的温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衡,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江之衡他本来是垂下眸不去看杜听夏,就怕承受不了对方透过自己来看杜鸣春的眼神,可在听到杜听夏狐疑的声音,他下意识望过去,这才发现杜听夏那双深邃的黑眸,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杜听夏看着的是不对劲的自己,而不是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来看杜鸣春。
江之衡的眼微微瞪大,里头的失落几乎在眨眼间被喜悦取代,差点就忍住当场翩翩起舞,他这时才意识到,杜听夏在叫自己「之衡」,而不是什么鸣春。
「之衡?」杜听夏狐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些多少带了点促速:「你是不是不爱喝牛奶?」
「唔?」江之衡再次走神被杜听夏抓个正着,幸而对方给了个台阶,便马上接下:「是有点不太喜欢喝,但既然……」
「那之衡你早点跟我说嘛。」杜听夏一句打断了江之衡的谎言,抢回那杯牛奶爽快把剩下的一半喝掉。
江之衡呆了呆,他有些意外杜听夏如此好说话,毕竟杜鸣春从来不会拒绝过对方递过来的奶,而他这明显OOC的举动,杜听夏居然不介意?
他忽然有点嫌弃自己,明明是想杜听夏不把自己当成杜鸣春,但对方真这么做,他又怀疑是不是出问题了。
「好,饱饱。」杜听夏放下杯子,焦点马上就转移,他拉起江之衡的手,双眼亮晶晶道:「现在去洗澡好不好?」
「你要洗澡?没问题……」江之衡本还想着杜听夏洗澡关他什么事,哪知对方兴冲冲拖着他浴室,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我、我也要去?不不不!听夏你冷静点,我不洗!我不洗,别拉我!」
「好,你不洗。」杜听夏经已把鬼拉到浴室,听到江之衡抗议居然绅士地放开手,改去打开水龙头放热水。江之衡看着杜听夏有模有样,满心可以就这样离场时,杜听夏又忽然来一句爆的:「那你帮我洗吧,我不会。」
帮洗、洗澡?
这家伙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怎么操作来完一波又一波?
先不说这醉鬼口中的「洗澡」有没有别的含义,江之衡他自己就率先想歪,脸红得比彼岸花还红,脑里虽然还没播到双人动作片,但某鬼衣服下的精壮上身绝对是有画面的。
杜听夏侧起头,伸出手臂大字型飘在江之衡面前,用半是苦恼半是撒娇的语气道:「这衣服有很多扣子,不会脱。」
江之衡只觉满脑子鞭炮,劈里啪啦响个不停,双颊上的殷红也越来越深。他看着杜听夏那双满是渴求的眼神,清澄得容不下一丝丝成人肮脏的杂质,这醉鬼真的是单纯要求解开扣子,但他却要快要迷失在那深邃的黑眸之中,情不自禁生出对方渴求自己的错觉。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马抽身而去,反正杜听夏只点明他来送牛奶,都喝完了他的戏份也应该结束,至于伺候杜听夏洗澡的事,他大可以去找南管家或是阿冬,相信他们很乐意为他们的主子提供专业的服务,总比他这个临时上马的还好。
但脑子想的是一回事,身体的动作又是另一回事。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主动飘上前,伸出手解开遂一扣子。他尝试把精神集中在解扣子上,不去再想些有的没的,可不听话的手指总是会在有意无意之间擦过肌肤,结实的肌肉冰冷得来又带着灼烫,一双手也跟着抖得厉害,明明可以轻松完成的任务,他足足花了三倍时间才让所以扣子穿过扣眼,且还出了一身汗。
拟事的扣子终于解开,杜听夏如扔垃圾把自己的衬衣扔到地上,同时快速脱下裤子钻到水里头。本来江之衡见杜听夏当着自己面前全脱慌张不已,虽然立刻侧开头,但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俊男出浴好几下,可惜酒醉了的洛神明显不懂得好好运用这大好良机,大半个身体沉在水里,四肢前后反复移动,只有头露出水面,活脱脱就是亳无美感的狗爬式游泳。
江之衡突然觉得空气中的暧昧开始化淡,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不知所措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杜听夏若再不停下这自毁形象的泳姿,他就快可以八风吹不动地继续当保母。
像是感知到江之衡的所想,杜听夏停下了狗爬游泳,抬起头期待问道:「小鸭鸭呢?」